0004 找到工作

　　第二天一早，安頓好昏睡的弟弟，林晚換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素色舊布旗袍，將頭發(fā)整齊地綰在腦后，用一方素帕包好那支鋼筆，深吸一口氣，踏入了十里洋場喧囂的晨光中。

　　她的目的地，是位于公共租界邊緣的幾家小報館和印刷所。這里魚龍混雜，充斥著各種花邊新聞、市井奇談和商業(yè)廣告的印刷需求。

　　“抄寫文稿？現(xiàn)在都用打字機(jī)了！”第一家報館的編輯是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胖子，不耐煩地?fù)]揮手。

　　“字寫得再好有什么用？我們要的是快！懂不懂？”

　　“去去去，別擋著門?！?p>　　第二家印刷所的門房更是連正眼都沒給她：“姑娘，這里不是繡樓，不招繡娘?？熳唛_！”

　　接連的碰壁讓林晚的心一點點沉下去。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街角，看著櫥窗里映出自己蒼白憔悴的影子，一種巨大的無助感幾乎將她擊垮。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目光落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書店兼代寫書信的小鋪面上。鋪面很小，招牌也舊了，寫著“墨緣齋”三個字。一個穿著半舊長衫、頭發(fā)花白的老先生正戴著老花鏡，慢悠悠地整理著書架。

　　林晚鼓起最后一絲勇氣，走了進(jìn)去。

　　“老先生，請問……您這里需要抄寫文稿的人嗎？”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老先生抬起頭，透過鏡片打量了她一番。眼前的女子雖然衣著樸素，臉色蒼白，但眼神清亮，氣質(zhì)沉靜，不像尋常市井婦人。他放下手中的書，問道：“姑娘會寫字？寫來看看?！?p>　　林晚連忙點頭，從帕子里拿出鋼筆。老先生遞給她一張舊報紙和一頁空白紙。林晚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提筆蘸了蘸桌上的墨汁。她沒有寫花哨的字體，而是選擇了最端正清晰的楷書，一筆一劃，力透紙背，將報紙上一段新聞工工整整地謄抄在空白紙上。

　　她的字，是幼時父親嚴(yán)格教導(dǎo)的底子，在督軍府那些無人打擾的漫長歲月里，她常常獨自臨摹碑帖，筆下功夫早已遠(yuǎn)超尋常閨閣。字跡清秀而不失風(fēng)骨，端正中透著一種沉靜的力量。

　　老先生拿起那張紙，湊到眼前仔細(xì)端詳，渾濁的眼中漸漸露出驚訝和贊賞?！昂米?！真是難得的好字！”他連連點頭，“現(xiàn)在年輕人，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的，不多了?！?p>　　他放下紙，看著林晚：“姑娘，抄文稿的活計有，但價錢不高，按千字算。而且多是些零碎東西，廣告單、戲報子、甚至幫人抄寫家信、訴狀，你能做嗎？”

　　“能！”林晚沒有絲毫猶豫，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我什么都能做！只要……只要能給現(xiàn)錢。”最后幾個字，她聲音低了下去，帶著窘迫。

　　老先生了然地點點頭：“行。我這里活計不多，但隔壁‘新聲報館’的劉主編，是我老友，他們那地方小報，常有些急活，字跡潦草的投稿也需要人謄清，我可以幫你引薦。工錢日結(jié)，如何？”

　　“謝謝老先生！謝謝您！”林晚深深鞠了一躬，鼻尖一酸，強(qiáng)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這微小的機(jī)會，在這冰冷的世道里，如同寒夜中的一點燭火，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當(dāng)天下午，林晚就接到了第一份活計——幫“墨緣齋”老先生抄寫一疊厚厚的藥材名錄。她坐在書店角落的小桌子前，全神貫注，心無旁騖。鋼筆尖在紙上劃過，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仿佛是她新生命樂章的第一個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