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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無元

第十二章:血證如山

天無元 控土 2941 2025-06-20 12:53:48

  “胡說什么混話!”門口立刻傳來呂天霸怒氣沖沖的吼聲,像被踩了尾巴的猛獸。他猛地推開虛掩的院門,大步跨進(jìn)來,臉上還帶著沒消的怒氣,跑得氣喘吁吁。他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呂天明。

  呂文倩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二哥,小手捂住張開的嘴,眼神里全是困惑和擔(dān)憂。她看看二哥,又看看門口沉默如山、氣息突然變得深沉的叔叔,小小的腦袋完全混亂了。

  男人如遭雷擊!

  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那寬厚的肩膀似乎都僵住了。這答案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料!像塊巨石砸進(jìn)平靜的深潭,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那雙一直深邃難測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楚地閃過驚愕、難以置信,甚至是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

  他看著呂天明那副篤定又帶著探尋的、近乎執(zhí)拗的眼神,喉頭劇烈地滾動了好幾下,像是有千斤重的東西堵在那里。他張了張嘴,想?yún)柭曎|(zhì)問,想斥責(zé)荒謬,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被無形的鐵鉗死死扼住,竟半個清晰的字也吐不出來!只有劇烈起伏的胸膛,泄露著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我?guī)銈內(nèi)ヒ娝?!”呂天明放下碗筷,聲音里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他竟真的沖出門外,跑到自己心愛的泥偶旁邊。他從泥偶背上,猛地拔出那柄他用來雕刻、刃口磨得雪亮的小匕首!冰冷的金屬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他毫不猶豫地把匕首藏進(jìn)懷里衣襟最里面,緊貼著心口,像是握住了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證明。

  “這小子…居然是玩真的?”男人壓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緒,一股荒謬感和沉重感交織著涌上心頭。他猛地站起來,目光銳利如刀掃過三個神色各異的孩子——呂天霸的憤怒不解,呂文倩的茫然無措,呂天明的堅定執(zhí)拗。

  “跟我走!”簡短的下令,男人不再猶豫,邁開沉重卻無比堅定的大步,帶著滿心困惑和一種難以言說的宿命感,再次踏入了那座埋葬了他無數(shù)過往、也吞噬了孩子們童年安寧的古元城……

  長街死寂得詭異,像暴風(fēng)雨前令人窒息的壓抑。行人像躲瘟疫一樣,紛紛逃進(jìn)兩旁緊閉的店鋪或深巷里,連聒噪了一夏天的蟬都閉了嘴,仿佛被無形的恐懼掐住了脖子??諝饽氐孟胥U塊,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圣水池古老的池壁旁,長滿了青苔。池水幽深,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和周圍死寂的房屋。呂天明停下腳步,小小的身影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突兀。他抬起小手,指向不遠(yuǎn)處一座人聲鼎沸、門庭若市的建筑——那高懸的牌匾在陰沉的天色下格外刺眼:“金鉤賭坊”。

  “喏,就是他!我爹就在那里面!”呂天明的語氣斬釘截鐵,小臉繃得緊緊的,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呂天霸與呂文倩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順著呂天明的手指望去,只見賭坊門口人來人往,煙霧繚繞,吆喝聲、骰子聲隱約傳來。那里面……是爹?這念頭荒謬得讓呂天霸想破口大罵,讓呂文倩的小臉?biāo)查g沒了血色。

  男人目光銳利如電,瞬間掃過賭坊門口形形色色的人影:輸紅了眼的賭徒、膀大腰圓的打手、油頭粉面的掮客……他看看那污濁不堪的賭坊招牌,又低頭看看呂天明純真卻異常執(zhí)拗的眼睛,滿心困惑。這地方,和他記憶深處那個模糊的身影,完全是兩個世界!

  “你蹲下!我指給你看!”呂天明一臉認(rèn)真地懇求,眼神里滿是急于證明的迫切。

  男人眼底疑云翻涌。他盯著呂天明的眼睛看了片刻,那清澈中的固執(zhí)讓他心頭莫名一緊。終于,他依言緩緩蹲下身,魁梧的身軀如山岳俯首。他抬起那只布滿老繭和疤痕、骨節(jié)粗大的手掌。

  呂天明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冰涼的小手輕輕捧住那只粗糙如砂紙的大手。他的手太小,只能勉強(qiáng)握住男人的幾根手指。他緩緩引導(dǎo)著它,伸向賭坊敞開的窗戶里面,指向一張煙霧繚繞的賭桌旁,某個正全神貫注盯著骰盅、雙眼布滿血絲的賭徒的后背……

  就在這一瞬!

  整條長街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抽干了所有聲音,連呼吸都停滯了!遁入兩旁的攤販徹底消失,門窗緊閉,空氣凝固得像冰,寒意刺骨。

  “咚…咚…滴答…”清脆的水滴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詭異清晰,像來自幽冥的倒計時。

  男人指尖猛地傳來一點刺癢!

  幾乎同時!

  池中原本平靜的水面剎那翻滾沸騰!咕嘟嘟冒出無數(shù)細(xì)密的氣泡!仿佛池底有巖漿噴涌!

  緊接著,刺目驚心的血紅色光暈毫無征兆地從池水深處迸發(fā)出來!瞬間染紅了整個池面!血光沖天,映得周圍墻壁和行人的臉都一片詭異的猩紅!如同地獄之門在池底洞開!

  血光一閃即逝,快得像錯覺。

  只剩下幾顆渾圓如血珍珠般的血珠,在瞬間恢復(fù)清澈的池水中凝聚、沉浮、滾動……仿佛有生命般追逐、碰撞,最終緩緩融為一體。

  呂天明猛地抽出藏在懷里的匕首!雪亮的刃尖上,一滴鮮紅的血珠正緩緩凝聚、滴落。他連退幾步,踉蹌?wù)径?,臉色蒼白如紙!大顆大顆的淚水毫無預(yù)兆地盈滿眼眶,順著臉頰滾落——是怕他震怒發(fā)難?還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撕裂偽裝的、冰冷而殘酷的血證?!

  呂文倩看著兩人指尖不斷滲出又滴落水中的血線,再看看池中那詭異融合的血珠,小臉?biāo)查g煞白,如遭電擊!一個可怕的真相如同閃電般劈開她的腦海,驟然了悟!淚水決堤般涌出……

  呂天霸從不真傻!眼前池水的異變,那滴落的鮮血,呂天明那決絕的舉動和淚水,一切早已昭然若揭!一股激流般的震動直沖上他的心頭——那個他恨了五年、怨了五年、發(fā)誓不認(rèn)的男人,就站在眼前!

  “阿倩!天明!走!”他不由分說,低吼一聲,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用盡全身力氣,一手拽緊妹妹的胳膊,一手猛地扯住還在發(fā)愣的弟弟手臂!

  轉(zhuǎn)身,如同離弦之箭般狂奔!仿佛身后不是他們的生父,而是噬人的猛獸!淚水混雜著屈辱和憤怒,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腳下的速度卻更快,只想逃離這突如其來的、讓他無法承受的重壓!

  男人如鐵塔般僵立池畔,仿佛被無形的巨釘釘在原地。

  “圣水池…滴血認(rèn)親…”這幾個字如同千鈞重錘,狠狠砸進(jìn)他意識深處。

  “臭小子…敢算計你老子!”男人低聲咒罵,嘴角卻悄然揚(yáng)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混合著苦澀與難以言喻的欣慰的弧度,“…倒是…有點你娘當(dāng)年的機(jī)靈勁兒…”最后一句低語,消散在風(fēng)中。

  他不再遲疑,長腿一邁,步伐由沉重轉(zhuǎn)為堅定,大步流星,帶著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急切與沉重如山的父責(zé),朝著孩子們逃離的方向緊追而去……

  歸途沉重得如同背負(fù)著鉛塊。推開那扇熟悉的、吱呀作響的破舊家門。

  一股濃烈刺鼻、如同生銹鐵器般的血腥味撲面撞來!令人作嘔!

  門檻處,蜷臥一人——正是前些日欲抓他們的惡漢之一!脖子扭成一個詭異的角度,雙眼圓睜,凝固著死前的驚恐!暗紅的血液浸透了他身下的泥土。

  抬眼望去,沖出來的三人瞳孔驟縮!心臟如同被冰冷的手狠狠攥?。?p>  小院如同被颶風(fēng)掃過!橫七豎八倒伏著十幾具尸體!姿態(tài)各異,傷口猙獰恐怖,鮮血橫流,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形成霧氣!斷肢殘骸散落,刀劍折斷。屋內(nèi)堆著兩具扭曲的尸體!門窗盡碎,木屑遍地!墻壁上布滿刀劈斧砍的深痕,一根柱子歪斜欲倒!院角那三棵老桃樹,竟被齊根撞斷!斷口處木茬森然!

  短短十余日,家園已成喋血墳場。

  “這里已經(jīng)不能住了,跟我走?!蹦腥顺梁裆硢〉纳ひ糇蚤T口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三人從尸山驚駭與家園被毀的劇痛中拔身而出!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一股離奇的安全感,驅(qū)散了骨髓深處蔓延的、幾乎要將他們凍僵的寒意。他們幾乎是本能地、踉蹌地靠近了那個沉默如山的身影,仿佛那是黑暗深淵里唯一的光源。

  呂文倩與呂天明的目光,倏地釘在男人衣襟前——那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刺目的血漬!在滿院猩紅斷肢與焦黑斷壁的映襯下,那抹暗紅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灼痛了他們的雙眼!也瞬間刺穿了他們因年幼而尚存的懵懂!

  爹?!

  這個字眼如同驚雷,在他們混沌的腦海里炸開!不再是模糊的稱謂,不再是乞討時聽別人喊的、帶著溫暖意味卻遙不可及的詞!眼前這個渾身浴血、煞氣沖霄的男人,這個剛剛以雷霆手段碾碎入侵者、如同魔神降世的身影……竟然是他們的……爹?!

  滴血認(rèn)親池中那詭異融合的血珠還在眼前晃動,家園煉獄般的慘狀還在鼻尖縈繞血腥……巨大的恐懼與認(rèn)知的顛覆,如同滔天巨浪,幾乎要將他們小小的靈魂撕碎!可就在這滅頂?shù)幕靵y與驚悸中,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的、無法言喻的悸動,如同冰封河面下悄然涌動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沖垮了所有防線!

  那是……從未體驗過的、名為“父親”的存在!是他們在寒夜里蜷縮街頭時,只能偷偷幻想、卻不敢奢望的厚實肩膀!是他們在被人欺凌唾罵“野種”時,心底最深最痛的、不敢觸碰的渴望!

  不待他們從這靈魂的劇震中回神!

  男人身影如撕裂陰影的鬼魅,驟然突進(jìn)!

  雙臂一抄,如同老鷹攫起受驚的雛鳥,輕松卻帶著不容抗拒的、近乎本能的霸道力量,將呂天明和呂文倩穩(wěn)穩(wěn)扛上肩頭!那動作,沒有溫柔,卻帶著一種失而復(fù)得的、不容置疑的占有與守護(hù)!仿佛他們是他遺落世間、終于尋回的珍寶!

  雙腳離地的瞬間,世界仿佛被顛倒了。血腥味依舊刺鼻,但身下傳來的,是寬闊如大地般堅實的肩膀!是滾燙的、充滿生命力的體溫!是沉穩(wěn)有力、如同戰(zhàn)鼓般搏動的心跳!透過單薄的衣衫,那搏動一下、一下,敲打著他們冰涼的身體,也狠狠撞進(jìn)了他們從未被如此填滿的心房!

  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像漂泊無依的孤舟,終于撞進(jìn)了避風(fēng)的港灣!像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幼獸,驟然被裹進(jìn)了最厚實溫暖的皮毛!那份沉甸甸的、幾乎令人窒息的踏實感,瞬間淹沒了所有殘留的恐懼!那是他們在無數(shù)個饑寒交迫、被人驅(qū)趕的夜晚,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庇護(hù)!

  從未有過的……幸福感?

  一種混雜著巨大委屈、茫然無措、卻又酸澀滾燙的暖流,猛地沖上鼻尖,灼痛了眼眶!呂文倩的小手,下意識地、死死攥緊了男人肩頭那粗糙的、染血的衣料,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繩索,小小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小獸般的嗚咽。

  呂天明則死死咬住下唇,將臉深深埋進(jìn)男人頸側(cè)那帶著汗味和血腥氣的溫?zé)崞つw里,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洶涌而出,浸濕了那粗糲的布料——這是爹的肩頭!是別的孩子可以肆意撒嬌、被高高托起的、只屬于父親的肩頭!他們……竟然也有了?!

  “跟上!”男人側(cè)首冷喝,聲音依舊冰冷如鐵,虎目掃過僵立原地、眼神復(fù)雜如困獸的呂天霸。那目光銳利如刀,帶著命令,更帶著一種“你是我兒子,必須跟我走”的深沉羈絆。

  呂天霸咬碎后槽牙!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陷掌心,幾乎要摳出血來!眼中是翻騰的憤怒、被施舍般的屈辱、不甘,以及對這突如其來的“父親”的深深抗拒!憑什么?!憑什么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憑什么讓他們在泥濘里掙扎了五年?!

  然而,目光觸及弟妹——呂文倩死死攥著男人衣襟、如同抓住整個世界的依賴姿態(tài);呂天明將臉深埋、肩膀無聲聳動的脆弱模樣……那滔天的怨氣,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堤壩。他死死盯著弟妹伏在那寬厚肩背上、微微顫抖的、小小的身影,看著他們第一次在“父親”的庇護(hù)下,卸下所有強(qiáng)裝的堅強(qiáng),流露出最本能的、屬于孩童的脆弱與依戀……

  這份從未有過的、被守護(hù)的畫面,像一根無形的針,狠狠刺穿了他堅硬外殼下最柔軟的部分。他猛地扭過頭,不再看父親,只是用盡全身力氣,將喉頭翻涌的哽咽和眼中不受控制涌上的濕熱狠狠壓下!最終,他如同負(fù)傷的野獸,發(fā)出一聲沉悶的低吼,不甘地、沉重地邁開腳步,跟上了那決絕離去的背影。每一步,都踏碎了他曾經(jīng)的倔強(qiáng)與誓言,也踏向了未知的、被“父親”強(qiáng)行納入羽翼下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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