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fēng)拂過俞佩蓮微燙的臉頰,吹散了幾分剛才揪耳質(zhì)問的‘悍勇’。俞佩蓮?fù)低堤а?,望向賀聰,也有點不好意思。她望著賀聰平靜淡雅的容顏,永遠(yuǎn)那樣溫和的眼光,心中那種酸楚的感覺一點點擴(kuò)大。雙頰酡紅,低下臻首,兀自雙手揉擰著衣角,那份少女的忸怩不安。忐忑的心扉有若小鹿亂撞,也使得她滿臉飛紅。但又見賀聰仍是那平和的樣子,很快又讓她恢復(fù)平常。
賀聰這時見他三人都凝視著自已,傻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三道目光——申老伯洞悉一切的笑意、陸薇姑娘促狹的祝福、俞佩蓮那帶著復(fù)雜情緒的凝視——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自己身上。饒是他心志堅定,也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本就因飲酒和窘迫泛紅的臉龐,此刻更是如火焰般灼亮。為了避免舉止失措,他忙不迭端起桌上尚余的半碗殘酒,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滾入喉嚨,卻澆不滅心中的惶惶不安,那感覺,真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
這時俞佩蓮清了清嗓子說道:“適才賀小弟所說青釭劍的事,我想西門家的人必然要嚴(yán)加防范,以后要想奪回那把劍怕是難上加難。我想與其坐等,不如乘他們還未行動之前,我們不如預(yù)先殺他個回馬槍,讓他們防不勝防?!?p> 申老伯聞言濃眉一揚(yáng),說道:“還是佩蓮姑娘說的對,我那老友霍豹兄雖說武功高強(qiáng),可頭腦簡單,他的目的想必西門家的人已是知道。不如我們幾人乘此機(jī)會前往,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賀聰聽俞佩蓮和申老伯竟愿為青釭劍之事涉險相助,胸中一股熱血直沖頭頂,他霍立起身,抱拳作揖贊聲道:“我未想道佩蓮姐姐和申老伯竟肯為素昧平生之事仗義出手相助,此等俠肝義膽,高風(fēng)亮節(jié),實在令在下萬分敬佩!不知何以為報?”
俞佩蓮雙眸奕奕,明亮若星,昂首凝視著賀聰,眼神清澈而坦蕩。隨即,她唇角微揚(yáng),綻開一個極淡卻極其動人的嫣然笑意:“賀小弟!以后叫人家的名字俞佩蓮即可,這就算報答了。別再姐姐長姐姐短的,聽著顯得格外生疏……”最后幾個字,聲音漸低,卻清晰地鉆入賀聰耳中。
一旁的陸薇姑娘早已笑靨如花,高興拍手道:“佩蓮妹妹說的對,別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顯得那么見外。兩人情投意合,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只要彼此心有靈犀,一切盡在不言中,何須那些繁文縟節(jié)?”她的話語,再次將那份旖旎的氣氛輕輕點染開來。
申老伯看了賀聰與俞佩蓮一眼,只是哈哈一笑,然后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緣分天定,強(qiáng)求不得,卻也推拒不得。好!待我們把今天的事辦成后再來談二人的大事。為了我那四年未曾見的霍老兄,也為了賀少俠和佩蓮姑娘,今晚我要出手。常言道: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既然我們要先行動,那就刻不容緩?!彼D(zhuǎn)向陸薇,語氣嚴(yán)肅,“陸姑娘,此地已非善地,西門家的爪牙隨時可能卷土重來。你速速收拾緊要之物,即刻離去,尋個安全所在暫避。待我們事了,定會去尋你!”
俞佩蓮點頭道:“晚間行動需得裝扮一下!”隨后她女扮男裝,并著上夜行裝。賀聰又恢復(fù)秀才公子模樣,申老伯拿起那根棒杖,三人不再多言,如同融入夜色的暗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賀聰此時已是輕車熟路,與俞佩蓮和申老伯很快來到攬月樓后面大廳附近。賀聰飄然佇立樹枝頭,遙望周邊,只見攬月樓后方的大廳區(qū)域,此刻竟是燈火通明。那些身著精良鎧甲的侍衛(wèi)手持兵刃,神情肅殺,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到是戒備森嚴(yán)。
見不遠(yuǎn)處,一間堆放雜物的柴房隱在樹影之下,顯得相對僻靜。三人悄無聲息地潛近,那申老伯看了看四周,對二人說道:“天助我也!戒備雖嚴(yán),卻顧此失彼。不如我們放一把火,讓他們自行混亂,我們則乘亂行事?!?p> 說干就干,那申老伯迅速在柴房門口挑揀出大量干燥易燃的枯枝,用麻繩捆上幾大捆放置門口。再拿一截粗麻繩及一根小竹筒,在那燒火爐灶內(nèi)點燃麻繩當(dāng)火種,置于小竹筒里就是火褶子。然后用他那棒杖挑起那幾捆干柴,悄悄放置在周邊各處。并將麻繩火熠子吹燃,將幾捆干柴點燃。不瞬間,劈瀝啪啦火苗迎風(fēng)燒旺起來。烈火一觸,火光衡天,俄頃之間,把整座連排的木造大廳便焚燒起來。
“失火了!”驚恐的尖叫聲、雜亂的腳步聲瞬間撕裂了夜晚的寧靜。只見烈焰濃煙滾滾進(jìn)入大廳中,嚇得里面的人爭相奪門而出,整個宴廳內(nèi)外大亂起來。
這時風(fēng)助火勢,大廳已籠罩在熊熊大火之中。人聲驚慌喝喊救火,并也傳出了鐵器交鳴,廝殺之聲。
三人見時機(jī)已到,身形如離弦之箭,借著混亂的掩護(hù),分頭朝著更深的后院區(qū)域疾掠而去。
廳外瞬間滿天紅光導(dǎo)了進(jìn)來,映得大家一臉通紅,人聲吵雜。這時闖進(jìn)了一名護(hù)院侍衛(wèi)慌然叫道:“不好了!有人蓄意縱火,不瞬間就火勢沖霄,特來稟報西門大公子,應(yīng)如何是好!”
西門大公子臉色驟然陰沉如水,,霍然起身指示道:“慌什么!傳令!快叫莊里護(hù)院人員,全力協(xié)助救火,并且加強(qiáng)護(hù)院戒備,以免中了敵方調(diào)虎離山之計,盡速查出何人縱火!”
他強(qiáng)壓下心頭的不安,轉(zhuǎn)身對席間同樣驚疑不定的各路江湖人士抱拳,勉強(qiáng)擠出幾分鎮(zhèn)定說道:“各位不必驚慌!可能是食客飲酒鬧事,不小心誤觸火燭所至,這種小事時有所聞。如果是有人故意縱火,我這莊內(nèi)高手如云,管教他有來無回。相信片刻之間即可逮著縱火犯的?!彼噲D穩(wěn)住人心,但眼底深處的那抹凝重卻揮之不去。
盞茶時間,廳內(nèi)寂然無聲。驀地,正當(dāng)廳內(nèi)又是一片寂然之時。屋頂傳來了一句冷哼之聲道:“那個有眼無珠的尹旭桓在哪里?出來讓老夫會上一會!你說老夫是個膽小鬼、草包一個,還要與老夫過上百招比個高下?,F(xiàn)在老夫來了,我們就來比試比試!”
全場震驚,有人便知這人是那霍豹霍大俠。他在屋頂上,廳內(nèi)高手齊齊,竟然無一人警覺,可見他確非同小可。
斥喝聲暴起!“轟?。 币宦?。四名尹旭桓的徒弟滿臉嗔怒,并十分默契,陡地率先轟破屋頂,朝那霍豹沖去。留下灑落一地的碎屑瓦片,殺氣油然彌漫廳內(nèi)。
二人當(dāng)接近霍豹霍大俠約五尺之際,就感到一股洶涌無儔的殺氣從天而降。當(dāng)場就有被震攝感覺,如被定住一樣,不敢挪移半步。殺機(jī)的氣勢,是二人生平遇見最無與倫比的畏懼。有若被示警,知道如再貪進(jìn)半步,就會是被千刀萬剮的命運(yùn)。二人感應(yīng)危險,額頭冒出了涔涔汗珠,知道今日遇上了喪門星和曠世高手。二人正在進(jìn)退二難之時,那知霍豹霍大俠用腳一挑,二塊瓦片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精準(zhǔn)無比地直飛面門。二人還未及反應(yīng)過來,就從屋頂上掉落下來。
突來變異!西門大公子也真料不到居然有人膽敢夜闖這里,但他很快知道這人就是先前被騙去追尋青釭劍的霍豹。他這時已知這霍豹是絕世高手,他才有膽量和本事返回的。他臉色驟變,望著身邊的眾位江湖人士也是錯愕慌張,身同感受這股無形壓力。
這時廳外火勢燒紅了半天邊,隱隱約約傳來莊內(nèi)約有百來名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充當(dāng)護(hù)院的待從喊叫聲。這般叫聲令眾人有一種被人擒拿制肘無法動彈之感覺。
敵人究竟有多少,又是誰?竟能無聲無息地掩至,其實力太可怕了,難道今晚會讓自己在自已的地盤上翻船?
大家心里頭都起了一個共同信念——快逃離此處??吹交饎輧疵停鏖T大公子也抽身沖出廳外,瞧見屋頂上霍豹又與二人對峙。
霍豹一副威風(fēng)凜凜,使人望之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寒顫。他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氣勢凝沉,聲若宏鐘。只聽他大喝一聲道:“那個奸人‘尹旭桓’呢!”
那五人此時見下面已有眾多人,好像也不愿示弱。其中一鼠眼小腦袋之人道:“我大師哥豈是你叫的!膽小鬼、草包一個,還要在這里狐假虎威。有本事我們就來比試幾招!”話音未歇,就向霍豹攻擊過去。
霍豹手中的刀閃出一道白芒刀光,夾帶寒森刀氣,這種龍躍九天沛然莫御之氣勢,就足以令人亡魂喪膽。他一手漂亮利落的刀法“噗!”一聲,那人的小腦袋離頸沖高飛去,血濺當(dāng)場。另一人還未能與霍豹真正交上手,居然從一臉驚愕的大嘴巴里,吐出了五個字?!澳憔烤故钦l?”
霍豹上前一把抓住他問道:“尹旭桓那廝呢?”
那人已嚇得魂不附體,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他被一少年秀才打傷,已離開這里?!痹捯舨怕?,他人的身體已碎骨分尸,死狀奇慘。
霍豹知尹旭桓已不在這里,也并不打算在這里逗留,瞬間就消失在夜幕中。
這賀聰雖說來到那后院,可這后院彼大。庭院內(nèi)遍植梅、蘭、竹、菊、牡丹等奇卉異種,層層高架疊起,作為隔音,驟顯一片清幽、脫俗絕靈,特別優(yōu)雅寧靜。
賀聰?shù)搅诉@里可毫無目標(biāo)又無從下手。正在手足無措時,偶見后院一屋脊上有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蒙面人,正趴伏在房頂上。于是悄悄抵近看去,覺得此人絕不是霍豹霍大俠。是敵是友無從判定。但有一點可以判定,這人也絕對是為那青釭劍而來。該怎么應(yīng)對此人,到讓賀聰犯了難。
這時卻見那吳大管家?guī)ьI(lǐng)幾人向后院走來,賀聰靈機(jī)一動便有了主意。他急忙去掉臉上的裝飾露出原貌,然后又故意裝出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迎面向吳大管家跑去。當(dāng)見到吳大管家時就喊道:“吳大總管!不好了,大廳失火了,快去救火!”
吳大管家見來人是賀聰也是一愕,便道:“原來是賀公子!那大廳失火正有人在救。我是受西門大公子之命來守護(hù)這里的!”
賀聰一聽,也就知道這后院的重要性。他正待說話,那吳大管家則道:“賀公子!你不覺得這火燒的有點蹊蹺嗎?莫名其妙的一把火,肯定是有人想來個聲東擊西。所以我們不能上當(dāng),更要嚴(yán)加防范?!?p> 賀聰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吳大總管說的是也,肯定有賊人想來個聲東擊西,再來個渾水摸魚?!比缓蠊室馑奶幱醚垡粧?,用手拉了他一下,又用右手指著后院那屋脊上潛伏匿藏的一個人。距離雖在四五丈外,更因夜云掩月,看不清那人面容,于是道:“你看!屋脊上那蒙面人鬼鬼祟祟,肯定是那賊人又想來此放火。這人絕對不是好人,快叫人捉住他!”
吳大管家一看,果不其然。怒喝一聲,掏出幾把飛刀就向那匿藏之人拋去,其他幾個隨從也用暗器向那人打去。他身后的幾名護(hù)院也同時出手,飛鏢、袖箭等暗器如同疾風(fēng)驟雨般射向那蒙面人藏身之處。那匿藏之人見敗露,頓時嚇得驚慌失色,那還敢再停留?慌忙逃時又差點摔落地上。但那人輕功了的,在搖搖晃晃欲墜之際,又能幾個起落,消失于另一頭屋脊背后。
賀聰對吳大管家道:“不能讓那賊人跑掉,待我去追他!”
吳大管家道:“賀公子不必去追他!我們先到后院去等他!”然后又令人不停地大聲喊:“有賊人已向后院跑去,請大家注意防范!”于是他帶人忙向后院追去。
吳大管家這么一說,賀聰也就找不到借口去追那人,只好隨他們向后院走去。未曾想到這后院極大。說是后院,卻是一院套著一院,讓人不知該到那里去。
而正在后院里的西門宏清也已聽到眾人的喊叫聲,他也猜到是有人故意在大廳處放火,想來個聲東擊西,其主要目的就是想奪那把青釭劍。他急忙出了屋來到院中,也正見到那匿藏的蒙面人越屋向院后躍去。這人輕功了的,非一般人可比。由于他的速度太快,也因為晚間光線太暗,無法識別此人是誰。
西門宏清雖說不把這賊人放在眼里,可對那把青釭劍卻極不放心,于是急匆儌來到書房。他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四周,并未見有異常。這才推門進(jìn)去,到書房內(nèi)卻讓他大吃一驚,
見房內(nèi)多處都有被人翻動過的跡象。
這西門宏清可是老奸巨滑,他不動聲色在書房內(nèi)走了一圏。然后又緩緩?fù)说降淖琅?,右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桌面上一個不起眼的青玉筆洗上,手腕極其隱蔽地一轉(zhuǎn),書房的一面墻‘轟’的一聲轉(zhuǎn)了九十度。原來,這書房里還藏有暗室。
這間暗室非常的大,在暗室里有很多書架,書架上更是放著無數(shù)的書籍。這些書籍都是很陳舊的,看來有很長的年月了。而暗室的最里邊放著很多大大小小的木箱子,箱子全部用鐵鎖緊緊地鎖著,至于里面放的什么東西,就不得而知了。他目視一切后,好像放下心來。忙走出暗室。然后大聲道:“藏頭露尾的鼠輩!既然敢闖我西門家的禁地,何不現(xiàn)身一見?
這是我西門家的內(nèi)府,可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只怕你們進(jìn)得來,就出不去!”
話音落下的瞬間,書房內(nèi)懸掛的一幅巨大的潑墨山水畫后,以及靠墻擺放的一架紫檀木屏風(fēng)之后,兩道黑影如同從陰影中剝離出來一般,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地。
這時,果然走出二位蒙面人來。二人雖是蒙面,也都是男子裝扮。但那真正男子體型并不高大,但腰身卻異常精悍,站在那里便有一股迫人的氣勢,絕非尋常武人。另一人,雖也作男子打扮,但身姿略顯纖細(xì),尤其那雙露在黑巾之外的眼睛,清澈明亮,寒光點點,如同夜空中最冷的星辰,透著一股不容錯辨的靈動與銳氣。因二人均蒙面,所以也無法判定是何許人。
讓西門宏清擔(dān)心的是,那女子已抱著裝有那把青釭劍的劍盒,這是讓西門宏清不能容忍和放棄。這把青釭劍可是自已夢寐以求的寶物,寧可丟掉萬貫家產(chǎn),也不能丟棄這把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