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玉米地還浸在薄霧里，楚運歡扛著根竹竿走在田埂上，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復(fù)習(xí)小隊”——趙曉慧抱著語文課本，王磊揣著英語單詞卡，吳文嬌拎著裝滿涼白開的帆布包，連戴眼鏡的男生都來了，手里攥著本物理練習(xí)冊，鏡片上沾著點晨露。
“周末補課取消，不如來地里學(xué)，比在教室有意思。”楚運歡把竹竿往地上一插，露水順著竹竿往下滴，在泥地里砸出小小的坑，“李老師說，生活里處處是學(xué)問，今天咱們就用玉米地當(dāng)課堂?！?p> 父親從玉米地里探出頭，手里還攥著除草的鋤頭，看見這群孩子，趕緊把鋤頭往田埂邊一放：“你們學(xué)，我給你們看著玉米，別踩壞了苗。”他悄悄繞到孩子們身后，把他們放在石頭上的水壺都灌滿涼白開，壺蓋擰得緊緊的，生怕灑出來。
楚運歡率先開課，他把竹竿架在塊石頭上，一頭掛上王磊的書包，一頭用手按?。骸按蠹铱?，這就是杠桿平衡原理?！彼{(diào)整著石頭的位置，“支點離書包越近，我用的力氣越小，就像我爹挑水時，重桶離肩膀近，省勁?！?p> 王磊突然跳起來，把書包往竹竿另一頭挪了挪：“那要是兩邊都掛書包呢？”楚運歡笑著調(diào)整支點，直到竹竿水平：“這就需要兩邊重量和力臂成反比，就像咱村分玉米，東邊多了西邊就得少，才能平衡?！壁w曉慧趕緊掏出筆記本，把竹竿和石頭的位置畫下來，旁邊標(biāo)著“田埂上的杠桿”。
輪到趙曉慧講語文時，她摘了朵紫色的野花，別在課本上：“今天講借代修辭，‘落紅不是無情物’里的‘落紅’代指落花，就像咱村說‘鋤頭’代指種地的人，‘玉米穗’代指收成?！彼钢锕∵叺睦宵S牛，“比如‘老黃牛在耕地’，我們不會說‘牛在耕地’，因為‘老黃?！粌H是牛，還代指像我爺爺那樣勤懇的人?！?p> 吳文嬌突然指著遠處的水渠：“我想起英語里的‘canal’（水渠），上次楚運歡說像‘開（can）挖的河（al）’，現(xiàn)在看著真像！”王磊躺在田埂上，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突然坐起來：“‘wheat’（小麥）像不像‘喂它’——麥子要澆水施肥才能長，我昨天就這么記的，一下就記住了！”
大家都笑了，戴眼鏡的男生推了推鏡片，指著玉米葉問：“楚運歡，玉米葉的紋路是不是和物理里的受力分析有關(guān)？”楚運歡立刻蹲下身，摘下片玉米葉：“你看，葉脈是平行的，能均勻分散雨水的壓力，就像屋頂?shù)牧?，把重量分散到整個結(jié)構(gòu)上，所以玉米葉不容易被風(fēng)吹斷。”
父親蹲在不遠處的玉米地里，聽著孩子們的討論，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他想起楚運歡小時候，總在田埂上追蝴蝶，連玉米苗和雜草都分不清，現(xiàn)在卻能對著竹竿講杠桿，對著野花講修辭，心里突然覺得酸酸的——孩子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只會跟在他身后要糖吃的小屁孩了。
中午的太陽漸漸升高，楚運歡帶著大家坐在老槐樹下休息。王磊掏出英語單詞卡，纏著吳文嬌互考：“‘irrigation’（灌溉）怎么記？”吳文嬌指著不遠處的水渠：“‘ir（往里）+ rig（搭建）+ ation’，往地里搭建的（水渠）就是灌溉，和咱村的水渠一模一樣?！?p> 楚運歡靠在槐樹上，掏出筆記本。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紙上，他寫下：“考砸了就像玉米被冰雹砸了，補種就行，不用刨根。”寫完后，他在旁邊畫了頭老黃牛，牛角上掛著顆小小的星星——正是李老師故事里的老黃牛，也是他現(xiàn)在心態(tài)的寫照。
以前模擬考失利時，他總覺得天塌了，像玉米被冰雹砸了就想把苗拔了；可現(xiàn)在他明白，砸壞的苗可以補種，錯了的題可以重學(xué)，只要不放棄，總有收獲的時候。他摸了摸筆記本上的互助鏈圖案，突然覺得這條鏈子里，又多了玉米地、竹竿、野花這些鮮活的元素。
“楚運歡！”李老師的聲音從田埂那頭傳來，她騎著輛舊自行車，車筐里放著摞試卷，車把上還掛著個布包，“給你們帶好東西來了！”她把自行車往槐樹下一停，掏出試卷分給大家，“這是縣一中的保送模擬題，專門挑了和咱村相關(guān)的，試試？”
楚運歡接過試卷，眼睛突然亮了——物理最后一道大題，畫著臺抽水機，題目問的是“抽水機葉輪轉(zhuǎn)動時的力學(xué)分析”?！斑@道題，原型是咱村張大山家的抽水機！”李老師笑著說，“上次我去看，發(fā)現(xiàn)它的葉輪設(shè)計正好能用到圓周運動和離心力的知識?！?p> 楚運歡低頭看題，突然發(fā)現(xiàn)試卷旁邊有行小字，是李老師的筆跡：“我的老師說，教育就像種莊稼，要懂節(jié)氣，更要等得起?！彼肫鹄罾蠋煹呐f錯題本，想起父親種玉米時的耐心，突然覺得心里暖暖的——原來成長和種地一樣，不能急，得慢慢等，等種子發(fā)芽，等玉米成熟，等自己變成更好的樣子。
“我會做這道題！”王磊突然喊道，他指著試卷上的抽水機，“葉輪轉(zhuǎn)動產(chǎn)生離心力，把水甩出去，就像楚運歡教我們的‘甩濕毛巾’原理！”楚運歡也跟著點頭，在草稿紙上畫起受力圖：“葉輪的半徑越大，線速度越快，抽水效率越高，就像張大爺家的抽水機，葉輪比別家的大，抽水量也大?！?p> 李老師坐在槐樹下，看著孩子們認(rèn)真做題的樣子，嘴角堆起皺紋。父親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涼白開：“李老師，謝謝您，您讓娃知道讀書不是瞎折騰，還能和種地結(jié)合起來?！崩罾蠋熃舆^水杯，看著遠處的玉米地：“是孩子們自己努力，楚運歡現(xiàn)在不僅自己學(xué)得好，還能帶動大家，這就是最好的成長?！?p> 夕陽西下時，模擬題基本都做完了。楚運歡把大家的試卷收起來，發(fā)現(xiàn)大部分人都做對了那道抽水機題，連戴眼鏡的男生都興奮地說：“原來物理這么簡單，比在教室做題有意思多了！”
回家的路上，楚運歡抱著試卷走在最前面，身后的同學(xué)們還在討論著田埂上的知識點。父親悄悄把袋炒花生塞進他的書包：“給你同學(xué)分著吃，今天學(xué)累了。”楚運歡摸了摸書包里的花生，又摸了摸那張有李老師小字的模擬題，突然覺得保送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它就像玉米地里的苗，只要用心澆灌，總有一天會結(jié)出果實。
晚上，楚運歡在筆記本上寫下“田埂復(fù)習(xí)課收獲”：1.用竹竿學(xué)會杠桿平衡；2.借野花理解借代修辭；3.記單詞要結(jié)合生活。他在旁邊畫了臺小小的抽水機，葉輪上寫著“保送模擬題”，旁邊添了行小字：“等得起，才能有收成?！?p>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紙上，把字跡照得清清楚楚。楚運歡想起白天在玉米地里的場景，想起父親悄悄灌滿的涼白開，想起李老師帶來的模擬題，突然覺得學(xué)習(xí)不再是枯燥的任務(wù)，而是像在玉米地里播種——每一次講解，每一道錯題，每一次思考，都是在為未來埋下種子。
他摸出單詞本，在第九顆星星旁又畫了顆新的星星，旁邊寫著“田埂上的星星也會發(fā)光”。窗外的玉米地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輝，楚運歡知道，只要像種玉米那樣，懂節(jié)氣、有耐心、不放棄，這條求學(xué)路，終將通向充滿希望的遠方，而田埂上的復(fù)習(xí)課，會成為他成長路上最珍貴的回憶。
第二天上學(xué)時，楚運歡把田埂上整理的“自然筆記”帶給李老師看。李老師翻著筆記，里面的竹竿杠桿圖、野花借代分析、抽水機受力圖都畫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這筆記比課本還生動，下次可以在班里推廣，讓大家都來學(xué)學(xué)‘田埂知識’?！?p> 楚運歡走出辦公室時，陽光正好，他抬頭望向天空，覺得今天的太陽格外亮。他知道，田埂上的復(fù)習(xí)課只是個開始，未來還有更多的知識等著他去探索，更多的挑戰(zhàn)等著他去克服，但只要帶著這份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學(xué)習(xí)的熱情，像老黃牛那樣勤懇，像玉米那樣堅韌，就沒有什么能阻擋他前進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