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殺手想吃魚了
夏雨想去的，是一個叫“望海”的小漁村。
這村子離風(fēng)禾鎮(zhèn)不遠，往東門出去，也就二三十里地。
借輛驢車，走官道，不到半日即可到達。
可說來也怪，阿香在這風(fēng)禾鎮(zhèn)上摸爬滾打了三年，迎來送往。
這么近的地方，卻幾乎沒怎么聽別人說起過。
就連鎮(zhèn)上的賣魚郎，也都不是從那里進貨的。
因此，當夏雨提出想去望海村，吃最新鮮的海產(chǎn)時，她甚至恍惚了一下，不太確定附近是否有這么個去處。
可夏雨卻很篤定地說，那村子，在他來風(fēng)禾鎮(zhèn)之前，曾經(jīng)在“家里”的地圖上看過，錯不了。
阿香也只好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一來，是因為醉仙樓那檔子事。
若不是他提前透了信，讓她有了防備，又在關(guān)鍵時刻出手，幫她解了圍。
她現(xiàn)在，只怕早已莫名其妙地進了牢房。
抬頭見老鼠，低頭見蟑螂。
這個人情，得還。
二來，她也想去見識見識，那個靠海吃海的地方，是不是真的餐餐有魚，戶戶曬魚。
坐在借來的驢車上，她跟阿塵講述著話本里描繪的大海。
“話本里說，這海里頭啊，有個水晶宮，里頭住著龍王爺。那龍王爺手底下，有好多好多的蝦兵蟹將，數(shù)都數(shù)不清?！?p> “數(shù)不清的蝦和蟹……”坐在一旁的阿塵，聽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那，那得吃多久?。俊?p> 阿香被他這副饞樣逗樂了，也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這確實是個問題。你說，若是能撈上來一個，是要白灼蘸豆醬，吃個原汁原味呢，還是開邊，鋪上滿滿的蒜蓉粉絲，上鍋猛火那么一蒸比較好？”
“阿香想吃，我就去抓多兩只，兩種做法都安排上。”
阿塵如今愈發(fā)上道了。
“嗯！好啊。龍王爺?shù)奈r兵蟹將，一定比咱們在江清河撈的河蝦好吃。能在龍宮里頭當差的，平時少不得鍛煉，肉質(zhì)肯定更緊實更彈牙。”
夏雨趕著驢車，一邊百無聊賴地晃著腿。
聽見身后兩人的對話，也跟著調(diào)侃道：
“光是兩只怎么夠？怎么著也得再來兩個，一個做外酥里嫩的椒鹽蝦，再來一個做生腌?！?p> 三人就這么一個敢說，兩個敢想，一眨眼的功夫，已經(jīng)把整個龍宮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差沒把龍肝鳳髓也惦記上了。
空氣里的咸腥味越來越重。
轉(zhuǎn)過一個土坡，已經(jīng)能看到望海村了。
只是，眼前的景象，卻與他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想象中的漁村，該是炊煙裊裊，漁舟唱晚，家家戶戶都曬著小魚干。
可眼前的望海村，卻沒有絲毫生氣，且已十分破敗。
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房屋大多年久失修，有些甚至連屋墻都塌了一角。
真不敢想象，到了冬天，這里的人們該如何抵御冰寒刺骨的穿堂風(fēng)。
村道上，盡是一些衣衫襤褸的瘦小身影，悉悉索索地忙碌著。
“這望海村……怎么好像看到的，全都是些老弱婦孺？”
阿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
近些年，明明沒有鬧饑荒啊。
“不對。這村子里有不少厲害的男人?！?p> 答話的，竟然是一直沉默觀望的阿塵。
夏雨一聽來了興致，側(cè)過頭，桃花眼微瞇著看他，“哦？那傻大個倒是說說看，這些人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他的語氣輕佻，看不出面巾下是什么表情。
可阿香卻分明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一絲銳利的寒光。
“唔……”阿塵并沒有覺察到夏雨的異樣。
他專注地凝視著前方，手指不停地在空中比劃。
“一，二，三……他們至少有十幾個人，都在易守難攻的地方，卡著村子的要道。”
“卡著要道？”阿香很不解。
她順著阿塵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進出村子的幾條必經(jīng)之路上，不少可以遮陰的地方，都或坐或臥著幾名成年男子。
與村中那些瘦骨嶙峋的婦孺?zhèn)兘厝幌喾矗@些漢子個個膀大腰圓，油光滿面。
他們無所事事地聚在一起，有的在賭錢，有的在掰手腕，有的就那么躺著，拿一片寬大的樹葉蓋在臉上打盹。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村子里那些婦孺?zhèn)冊诹胰障滦燎趧谧?，連小小的孩子，也在幫著做事。
且這些婦孺?zhèn)?，個個面黃肌瘦，表情呆滯，雙目無光。
讓阿香不禁想起前幾日，錢掌柜抬到食肆誣告自己的那個，餓死的乞丐。
“以前就曾聽師父說，世上有些地方，男子視女子為私產(chǎn)和牲畜，極盡欺壓凌辱。想不到，這么敗壞的地方，居然只離風(fēng)禾鎮(zhèn)這么近?！?p> 阿香撇撇嘴。
身為女子，她感同身受，忍不住為那些婦孺?zhèn)兇虮Р黄?，“難怪大家都不跟這里往來，活該這里窮！”
“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毕挠暧朴崎_口，但他自己也看得滿心疑惑：
“如果是欺壓自家女眷，大可以在家里作威作福就好。何必頂著這么熱的天，跑到外面守著村口？”
阿香又望了望，嗯，確實有些蹊蹺。
“這是不讓外人進去，還是不讓里頭的人出來？”
“你看他們的眼睛，一直都是盯著村子里的人，所以，應(yīng)該是不想讓他們出來?！?p> “不讓他們出來……”阿香剛才的怒氣，變成了疑惑和不安。
她看向夏雨，“那這望海村，你還要進去嗎？”
畢竟，來這里的要求是他提出的。
請他吃一頓最新鮮的海產(chǎn)，是她承諾了的。
那么，即使如今情況有變，也理應(yīng)先尊重他的意見，再做定奪。
夏雨沒有立刻回答。
他瞥了阿塵一眼，又看了看望海村，不知心里又打起什么小算盤。
隨后，他又恢復(fù)了那副欠揍的浪蕩模樣。
“我和傻大個倒是無所謂，反正就算被抓，大不了也是在這兒當個門神。倒是小廚娘你……”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戲謔道，“要是你也被抓進去了，出不來，以后就天天給我煮魚吃，可好？”
“夏！雨！”
阿香氣得臉頰通紅，她可不想呆在這。
這氛圍，太窒息了。
就在這時，卻見阿塵焦急地跳下驢車，往村子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