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草臺班子登場
三天后。
一則驚人的“秘聞”，在風禾鎮(zhèn)的大街小巷里瘋狂傳播。
故事的主角，是醉仙樓。
故事的內容，凄美而悲壯。
據(jù)說，醉仙樓的祖上，曾出過一位驚才絕艷的釀酒大師。
這位大師，曾為宮中某位得寵的貴妃，釀過一種絕品荔枝酒。
那酒，能令貴妃笑逐顏開。
于是，龍顏大悅，賜名“貴妃醉”。
風頭一時無兩。
可惜，后來天下大亂。
醉仙樓的祖上，也在戰(zhàn)火中流離失所。
而那份價值連城的“貴妃醉”秘方，也不幸遺失。
天下安定后，再尋回時，只留下一段殘缺的口訣，和一段令人扼腕的家族憾事，代代相傳。
“唉，真是可惜了！聽說那貴妃，就是靠這酒美容養(yǎng)顏，皇上才會那么喜歡她的。”
“是嘛？要是能來上一口就好了，咱也嘗嘗那宮里頭的滋味?！?p> “我聽說啊，錢掌柜為了重現(xiàn)祖上榮光，這些年可費了不少心血，重金請了多少大師傅來琢磨?！?p> “可惜啊，才剛有那么一點眉目，就被人給偷去了?！?p> 故事講到這里，總會有一個“恰好”路過的人，拋出一個引子。
“咦？你們說的這貴妃醉，怎么聽著跟阿香食肆那荔枝釀，聽著有點像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
“像？何止是像！”另一個聲音立刻接上，“我跟你們說個秘密，你們可千萬別外傳?。 ?p> 這聲音故意壓得很低，音量控制得微妙，恰巧足以讓那些豎起的耳朵聽到。
“我聽說啊，那阿香食肆的范香，她那個師父，年輕的時候，就在醉仙樓后廚做過。”
“什么？！”
人群中爆發(fā)出陣陣驚呼。
這還沒完。
前面只是捕風捉影。
沒過幾日，一個更加重磅的證據(jù)，被拋了出來。
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跪在醉仙樓的門口，聲淚俱下。
口口聲聲都是悔不當初，字字句句不該知情不報。
他自稱是醉仙樓一位舊仆，當年曾親眼見到過一名廚子，每天都偷偷將廢紙收走。
起初大家都覺得他勤快，也不知他是潔癖還是收去賣。
反正環(huán)境更整潔了，大家都很受用。
可這名舊仆卻發(fā)現(xiàn)事情不太對勁。
那些紙上，寫的都是‘貴妃醉’試釀配方，上面有各種材料配比，和內行人士的品評結果。
雖然沒有拿出能讓錢掌柜滿意的成品，但也只差臨門一腳了。
當時的釀酒師們都沒有意識到，這些失敗的試釀配方，可以幫他們少走多少重復的彎路。
可是那名廚子卻收走了全部廢紙，然后悄悄離開，偷偷在鎮(zhèn)東租了個小店面。
這廚子，還養(yǎng)著個女娃娃。
雖未指名道姓，但這番指控，已經(jīng)讓真相昭然若揭。
“老頭子我活到這把歲數(shù)，時日已經(jīng)無多了。唯有這件心事一直壓在心底，再不說出來，怕是只能帶進棺材，死不瞑目了?！?p> 說著，老人家聲淚俱下。
“只盼錢掌柜能念在當年的情分，寬恕老朽當年知情不報，也不枉主仆一場?。 ?p> 這番表演，堪稱影帝級別。
圍觀的百姓們，最愛吃這一套。
他們看著哭得死去活來的老人，又聯(lián)想到阿香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如果不是奪了他人機緣，怎能突然暴富？
心中的天平，開始不可抑制地傾斜。
恰在此時，錢掌柜又拿出了“物證”。
他召集了當?shù)赜蓄^有臉的鄉(xiāng)紳土豪們，在醉仙樓大堂里，展示出了一本泛黃殘破的古籍。
書頁上，記載著所謂“貴妃醉”的描述：
“紅珠褪盡鱗甲衣……色如琥珀，香凝三尺，入口忘憂，醉臥仙鄉(xiāng)?！?p> 這描述，和阿香的荔枝釀，簡直一模一樣。
“鐵證如山！”
錢掌柜義憤填膺，登高一呼。
“我錢某人，身為這貴妃醉的正統(tǒng)傳人，竟讓這祖?zhèn)髅胤?，被宵小之輩竊取，更名換姓，牟取暴利！”
“若不能為此酒正名，錢某枉為人子，更是愧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所以，從今日起，我醉仙樓將重釀貴妃醉。只要研制成功，價格，比那冒牌的荔枝釀，便宜一半！”
“我要讓全鎮(zhèn)的百姓都嘗嘗，什么，才是真正的傳世佳釀！”
掌聲和輿論，都在瞬間引爆！
早已安插在人群中的那幾個托，趁機開始洗火炭：
“原來是這么回事！我說她一個丫頭片子，怎么可能釀出那種神仙酒，原來是偷來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沒想到她是這種偷人東西的小賊！”
“能做出這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教出來的徒弟，能是什么好鳥？”
“抵制荔枝釀！支持醉仙樓！支持正統(tǒng)！”
流言，迅速席卷了整個風禾鎮(zhèn)。
范香，昨天還是一個靠著勤勞智慧，改變命運的勵志典范。
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竊取他人勞動果實、欺世盜名的無恥之輩。
那些原本慕名而來的食客，如今都成了醉仙樓的座上賓。
那些曾經(jīng)踏破門檻的外地客商，也紛紛退訂，甚至有人，軟硬兼施地要求退還定金。
阿香食肆，再次陷入門可羅雀。
后院里。
阿塵在一旁急得團團轉：“阿香，他們胡說！酒明明是我們釀的，不是偷的！”
很顯然，他沒弄懂偷配方和偷酒，是兩碼事。
正如百姓們也沒明白，失敗的試釀配方，和成功的釀酒配方，是兩碼事。
何況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另一碼事。
屋頂上，夏雨又在懶懶地曬太陽。
但阿香知道，他們都在等她這個掌柜做決定。
可眼下這情形，到處都吹得有鼻子有眼的。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何況她這小短腿，壓根兒跑不。
只能日子照過唄。
接著奏樂，接著舞。
“小廚娘，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夏雨輕盈地從屋頂上飄下來。
“他要的，是先用流言蜚語，徹底毀掉你的名聲，讓你在這風禾鎮(zhèn)眾叛親離?！?p> 阿香聳聳肩，“反正當年也是這么過來的，無所謂?！?p> 夏雨冷哼一聲，“然后，再由官府出面，給你坐實‘竊取秘方’的罪名。到那時，你不僅要交出方子，賠光所有的錢，還要進大牢?！?p> 這個烏鴉嘴，還真是說啥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