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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廚娘的菜,今天又發(fā)光了嗎

第6章 就叫你廖無塵

  阿香看他嘴唇干裂,想來必定腹中饑渴。

  也是,這幾天光灌藥了,米水未進,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她趕忙去廚房煮了一碗白粥。

  什么都沒加,沒有肉,沒有菜,甚至沒有鹽。

  她知道,大病初愈的人,腸胃最是虛弱,容不得半點油腥。

  師父曾說,食,可果腹,可養(yǎng)身,亦可醫(yī)心。一道菜,一碗粥,用什么心去做,吃的人是能感受到的。

  只要還有一口氣,一碗溫熱的白粥米湯,就能把人的魂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

  這是食物的力量,也是生命的力量。

  “餓了么?來,喝點粥吧。”阿香將碗遞到他面前。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碗,然后,湊上前,用鼻子輕輕嗅了嗅。

  那股清甜的米香,喚醒了他身體最原始的本能。

  他努力伸出手,想去接碗,但手臂卻虛弱得抬不起來。

  阿香沒法子,只好坐到床邊,舀起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到他的嘴邊。

  “慢點喝,你還病著,腸胃弱,不能急?!?p>  他順從地點點頭。

  當溫熱軟糯的白粥滑入喉嚨,一股久違的、源于食物最本真的暖意和甘甜,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他的生機在一點點復蘇,那雙空洞的眸子,也漸漸恢復了清明。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光彩,一種最純粹的、源于口腹之欲的滿足和喜悅。

  他回味了一番,又像個孩子一樣,一口剛吃完,馬上迫不及待地張開嘴,等著下一勺。

  偶爾會因為燙而微微縮一下脖子,然后又眼巴巴地湊上來。

  一碗粥很快見底。

  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看著那個空碗。

  “還要。”他吐出兩個字,顯然比剛才流利了一些。

  “沒了,”阿香把空碗給他看,用哄孩子的語氣告訴他。

  “你身子弱,今天只能吃一碗,明天我再給你熬魚片粥吃,好不好?”

  他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失落,卻沒有鬧,乖巧得讓人心頭發(fā)軟。

  “你……你還記得什么嗎?”阿香再次試探著問。

  男人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他像一張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的白紙,過去的一切都被抹去,了無塵埃。

  “罷了,”她站起身,“既然你不記得了,以后就先待在我這兒養(yǎng)傷吧。我得給你取個名字,總不能老‘喂喂’地叫。”

  她想了想,“我看你這人,雖然落魄,但眉眼間自有股清氣,不如就叫無塵吧。”

  “廖無塵,希望你以后,無病無災,無憂無塵。我叫范香,你可以叫我阿香?!?p>  她隨口給他安了個“廖”姓,只因師父曾說,世間滋味,百無聊賴,唯美食與真心不可辜負。

  這“廖”字,聽著有幾分寂寥,倒也配他此刻的境遇。

  “阿香。”他笨拙地模仿著她的發(fā)音,念出了她的名字。

  阿香應了一聲,心里五味雜陳。

  她給他取名叫“無塵”,可看他身上的傷和手上那厚厚的繭,他的過往,又怎會是“無塵”二字可以概括的?

  他的手掌寬大,虎口和指節(jié)處布滿了厚厚的硬繭,這絕不是握筆桿或農(nóng)具能磨出來的。

  倒像是常年緊握某種沉重兵器留下的印記。

  這廖無塵,恐怕真是個刀口舔血的人物,活在一片她無法想象的,血與火交織的地獄。

  阿香又給他起了個昵稱,叫“阿塵”。

  廖無塵,聽著太生分。

  阿塵,倒像是自家人才會叫的。

  阿塵的傷好得很快。

  他的身體底子極好,加上阿香每日用精心熬煮的藥膳調(diào)理,不過五六天,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人也能下地走動了。

  只是心智,依舊停留在孩童階段。

  他像一只被主人遺棄后又被撿走的大狗,時時刻刻都黏著阿香。

  阿香在廚房做飯,他就搬個小凳子坐在門口,安安靜靜地看著,等著什么時候能有些零嘴吃食。

  阿香去院里曬被子,他就跟在后面,想要幫忙,卻笨手笨腳地把被子拖在地上。

  有時候被他纏得煩了,阿香也會故意使喚他。

  “阿塵,去,把院子里的水缸挑滿了?!?p>  風禾鎮(zhèn)的用水,都要去鎮(zhèn)口的古井挑。

  那井深,水清冽甘甜,但來回一趟也要費不少力氣。

  平日里,阿香自己挑水,兩只木桶裝滿,走一趟回來,肩膀都得酸上半天。

  阿塵聽了,眼睛一亮,仿佛接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任務。

  他二話不說,隨手抓起那對和他高大身材極不相稱的小木桶,顛顛地就跑了出去。

  阿香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想著他玩一陣就會喊累,或是身上哪里又疼了,自己再去找鄰居家的大孩子幫忙。

  可誰知,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阿塵就回來了。

  他擔著滿滿兩桶水,腳步穩(wěn)健,大氣都不喘一口。

  那兩只在他手里顯得小巧玲瓏的木桶,少說也有四五十斤重。

  他擔在肩上,卻像是擔著兩根輕飄飄的稻草,輕松得不可思議。

  他把水倒進大水缸,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阿香,求表揚。

  阿香驚得半天都沒合攏嘴。

  她走過去,拍了拍阿塵結(jié)實的胳膊,又指了指院墻角那堆積如山的硬柴。

  那是她攢了許久,一直沒力氣劈的。

  “阿塵,去,把那些柴都劈了。”

  她又下達了新的指令,帶著幾分惡作劇的狡黠。

  阿塵得了令,更是歡喜。

  他走到柴堆旁,拿起那把沉重的板斧,掂了掂。

  然后,只見他手起斧落,“咔嚓”一聲脆響,一根碗口粗的硬木樁便應聲而裂,斷口平滑如鏡。

  這個找到新玩具的孩童,一斧接著一斧,速度越來越快。

  院子里只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響和木屑紛飛。

  不過半個時辰,小山似的柴堆,就變成了一摞摞碼得整整齊齊的柴火。

  阿香徹底服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撿回來一個寶貝。

  這阿塵雖然呆,但力氣極大,又聽話,劈柴、挑水、搬米袋這些重活,他一個人全包了,做得又快又好,讓她省心了不止一星半點。

  而且,他食量大,又從不挑食,吃嘛嘛香。

  這在一名廚子看了,更是心生歡喜。

  有時,她起了壞心眼,會故意指著天上的云說:“阿塵,去,把那朵白云摘下來給我?!?p>  阿塵就會仰著頭,很認真地思考半天,然后苦惱地對她說:“阿香,云太高了,我夠不著?!?p>  那認真的傻氣,總能把阿香逗得咯咯直笑。

  而更神奇的是,那只往日里威風凜凜霸氣十足的獅頭鵝,竟然也很喜歡他。

  一人一鵝,經(jīng)常就這么在后院里追逐玩鬧,快樂得簡單又純粹。

  阿香食肆重新開張,生意居然比從前更好了幾分。

  一來,是街坊們感念阿香的善心,都愿意來多幫襯她一把。

  二來,卻是沖著阿塵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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