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6 封鎖紗廠
林晚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最后看了一眼窩棚的方向,淚水模糊了視線,下一秒,她猛地抹掉眼淚,眼神變得決絕而冰冷。她不能再猶豫了!
趁著所有注意力都被發(fā)現的窩棚吸引,士兵們正呼喝著包圍過去的那一刻,林晚如同離弦之箭,從鐵管后竄出,不再隱藏身形,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紗廠方向,那片燈火通明、機器轟鳴的黑色巨獸,亡命奔去!
她的身影,在晃動的光柱和荒草的掩映下,一閃而過,迅速沒入更深的黑暗里。
身后,是士兵們沖入空窩棚的呵斥聲、趙貴氣急敗壞的叫嚷聲,以及……林曉可能被發(fā)現的微弱哭叫聲(或許只是她的幻覺)。
前方,是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險的深淵。
但她別無選擇。
沈聿布下的網正在收攏,而她,這條掙扎求生的魚,正要拼死一躍,跳進那看似絕無生路的激流中心。
廢棄貨場的窩棚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
沈聿站在棚外,身姿挺拔如松,大衣下擺被江風掀起冷硬的弧度。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士兵們粗暴地將窩棚里那點可憐的家當全部翻撿出來——干草鋪、破棉襖、空水壺、還有幾塊啃剩的硬饅頭屑。
王振彪大氣不敢出,趙貴更是面如土色,抖得幾乎站不穩(wěn)。人,沒抓到。只抓到一點殘留的痕跡,證明他們來晚了一步。
“少帥,看來……看來是剛跑不久……”王振彪硬著頭皮匯報,“肯定還在附近!屬下立刻擴大搜索范圍,就是把這片地翻過來,也一定……”
“擴大范圍?”沈聿終于開口,聲音冷得能凍結空氣,“然后讓她趁亂再次溜走?王司令,你的腦子是被江風吹散了嗎?”
王振彪冷汗涔涔,不敢接話。
沈聿的目光掃過地上那件林晚換下的、略顯單薄的舊衣,又落在那個空水壺和饅頭屑上。他的眼神深處,有什么極其幽暗的東西在翻涌。她能跑到哪里去?帶著一個病重的孩子,身無分文,饑寒交迫。
他的視線緩緩抬起,越過混亂的士兵和癱軟的趙貴,投向不遠處那片在夜色中轟鳴作響、燈火通明的巨大建筑群——榮昌紗廠。
“她沒往外跑?!鄙蝽驳穆曇舨桓?,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冰冷斷定,“她進去了。”
“進……進紗廠?”趙貴失聲叫道,隨即又趕緊捂住嘴。
沈聿一個眼風掃過去,趙貴頓時如墜冰窟。
“封鎖紗廠?!鄙蝽驳拿詈啙嵍鴼埧?,“所有出口,包括貨運通道、通風口、下水道,全部給我堵死。許進不許出。”
“可是少帥,廠里還有幾百號工人在上工……”王振彪有些遲疑。
“那正好?!鄙蝽沧旖枪雌鹨唤z毫無溫度的弧度,“通知下去,工廠臨時戒嚴搜查逃犯。所有工人,原地待命。一組一組地搜,一個一個地認。尤其是女工宿舍、倉庫、角落……任何能藏人的地方?!?p> 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輕描淡寫卻令人膽寒:“告訴他們,主動舉報者,重賞。包庇隱匿者,以同謀論處,格殺勿論?!?p> 王振彪心頭一凜,立刻挺直腰板:“是!屬下這就去辦!”
尖銳的警報聲突然劃破夜空,蓋過了機器的轟鳴。紗廠所有大門在士兵的呵斥聲中轟然關閉。燈火通明的車間里,機器聲戛然而止,工人們驚慌失措地停下手中的活計,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混亂,開始了。
而此刻的林晚,正蜷縮在一個巨大的、裝滿待染紗線的籮筐后面,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她剛剛趁著門口換班的微小混亂和警報拉響前的那一刻,從一處半開的貨運小門閃了進來,幾乎是貼著墻根溜進了這片相對昏暗的原料區(qū)。
她成功了第一步,潛入了這座巨大的鋼鐵迷宮。但下一秒,刺耳的警報和驟然關閉的大門,就將她剛剛升起的一絲僥幸徹底粉碎。
沈聿!他竟然如此果斷,如此狠絕!直接封廠!他要甕中捉鱉!
冰冷的絕望再次攫住她。原料區(qū)雖然堆滿了東西,通道復雜,但絕非久留之地。很快,士兵就會搜到這里。
必須移動!必須找到一個更隱蔽、更不可能被想到的地方!
她想起之前偶然聽女工們閑聊時提起過,廠里最老的那片廠房,因為設備更新,有幾個廢棄的漿紗池和通風管道,又深又暗,平時根本沒人去,連老鼠都不愛鉆。
那里!
林晚咬緊牙關,憑借記憶和對工廠結構的模糊認知,在堆疊如山的原料和機器陰影中快速穿行。車間的燈光大部分熄滅了,只有主要通道亮著慘白的光,士兵的吆喝聲和腳步聲從不同方向傳來,越來越近。
她能聽到工人們被驅趕、集合的嘈雜聲,偶爾有士兵粗暴的呵斥和女工驚恐的低泣。整個紗廠仿佛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籠,而她是被困在中心,即將被揪出來的獵物。
有一次,一隊士兵幾乎就是從她藏身的貨架另一側走過,手電光柱掃過她頭頂的空隙,她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直到那隊人走遠,才敢吐出那口幾乎憋炸肺的空氣。
她終于摸到了那片老廠房。這里燈光更加昏暗,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陳年的漿料霉味和灰塵氣。巨大的、早已停用的漿紗池像一口口深井,黑洞洞地張著口。上方是縱橫交錯的、粗大的通風管道,銹跡斑斑。
哪里?哪里才能安全?
她的目光落在最角落一個半嵌入地下的廢棄漿紗池。它的蓋子似乎沒有完全蓋嚴,露出一點縫隙。旁邊堆著一些破爛的麻袋和廢棄零件。
就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