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許負(王偉駿)的聲音在昏黃的油燈下顯得格外低沉而有力,他緊盯著弟子寧紅葉(白起)將那些塵封于歷史長河中的巾幗傳奇傾瀉而出:“你可知,商朝時期,玄鳥之名的女子‘婦好’她不僅是商王武丁的摯愛之妻,更是歷史上第一位統(tǒng)率千軍萬馬的女元帥。婦好身披戰(zhàn)甲,騎乘駿馬,手持長槍,親自率軍平定鬼方、羌、土等地,她的英勇無畏,讓敵人聞風喪膽。而當戰(zhàn)爭結束,她又轉身成為祭祀大典上的主角,以虔誠之心,主持著對先祖天地的崇敬儀式,那份莊嚴與神圣,讓后世無數人仰望?!?p> 說到這里,許負(王偉駿)調整了一下呼吸,繼續(xù)說道:“再看新朝,那呂母,平凡的母親,為了替兒子討回公道,她散盡家財,毅然決然地踏上了起義之路。她,成為了歷史上第一位起義的女領袖,帶著滿腔的仇恨與不屈,她率領著反王莽的第一軍,一路勢如破竹,攻破縣城,手刃那些貪婪無度的貪官污吏,她的名字,在新朝的天空下,如同烈火般熾熱。”
寧紅葉(白起)聽得入了迷,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些波瀾壯闊的歷史場景中。
許負見狀,語氣更加激昂:“還有遲昭平,這位新朝的女豪杰,她以一介女流之身,聚眾數千人起義,她的隊伍,如同狂風驟雨,席卷大地。殺豪紳、屠污吏、劫貴族,她的每一次行動,都是對那個時代腐敗與不公的有力回擊。她的名字,成為了無數人心中的英雄,她的勇氣與智慧,至今仍激勵著后人。”
隨著許負的描述,屋內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籠罩,緊張激烈的氣氛讓人窒息。
就在寧紅葉(白起)思考要不要已女子之身參加這新朝的亂世的時候,另一邊,這兩年劉秀也沒閑著,劉氏兄弟中,劉伯升主進取,招攬豪杰,訓練族兵,距離劉伯升期盼的舉事時機,是越來越近了。
但每次他忍不住想舉旗,劉秀都力勸:“兄長,地皇有六年,且先等等!”
劉秀就這性情,做事不急不緩,穩(wěn)扎穩(wěn)打,時間站在他們這邊,且先讓這天下再亂一陣。但每次出門,目睹流民過境,苛吏橫征暴斂,劉秀亦頗為不忍。
就在這時候,院門被推開,一個人風風火火沖了進來,拉著劉秀就往外走。
卻是劉秀在太學時的同窗好友,鄧禹。
劉秀笑道:“仲華來了蔡陽也不說一聲。”
“吾來此是要告知汝,新野縣那邊,有人登門,向汝的意中人,陰姬提親了!”
劉秀只稍稍失神片刻后,不急不忙換了一身能見客的衣裳才出來。
“走!”鄧禹再度邀他。
“去哪?”
“新野!”
劉秀卻笑道:“仲華勿急,且先坐下,將事情說清楚,是誰人,何時向陰氏提了親?”
年才弱冠的鄧禹罵道:“還能有誰,自然是文叔的外甥,也是我的族侄,鄧奉,真是沒大沒小?!?p> 劉秀恍然大悟,他的二姐夫是鄧晨,這等鄧奉正是鄧晨長兄之子,也算新野鄧氏大宗嫡長子。
至于鄧禹家,已是旁支小系,劉秀心思藏得深,傾慕陰氏之女的事,也就與他在常安朝夕相處的鄧禹知曉,連姐夫鄧晨都不曾告知。
劉秀攔不住別人看上陰麗華(朱標(趙婧熙)),婚姻之事絕非兒戲,鄧奉的父親、鄧氏族長豈會因為一個劉秀阻攔,就放棄聯(lián)姻的計劃?
劉秀看出了鄧禹在替自己苦惱,只寬慰道:“仲華奔忙一路,定是又冷又餓,先吃飯再說。”
用飯食期間,鄧禹依然心不在焉,卻見劉秀依然下著如故,大口大口的吃,不由暗道:“立志要娶陰姬的不是他么?怎么吾比他更著急?”
財貨陰氏已經不缺,現在急需的是與權勢結合,所以家道中落的鄧氏求親,只怕會被婉拒,劉秀聽說,陰氏的父親,眼光高著呢!
鄧禹發(fā)現劉秀遠在蔡陽,卻對陰家主性情十分了解:“文叔這是從何處知曉的?”
劉秀神秘一笑:“陰姬的嫡親兄長,陰識曾與我說起過。”
劉秀目前只能搞定陰識,卻拿不下陰氏家主,劉秀保持鎮(zhèn)定,指著南方道:“仲華可知,那是什么山?”
“綠林山。”
這幾年世道越發(fā)艱難,荊州饑饉,民眾聚集在荒野,形成了大大小小幾股盜賊,有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眾皆萬人。
而勢力最大的,當屬盤踞綠林山已三年的“綠林賊”,新市人王匡、王鳳為平理諍訟,遂推為渠帥。
本來綠林只有七八千眾,但去年王莽兩次對各郡訾稅,又逼得一大批活不下去百姓造,反。
綠林勢力膨脹,加上男女老弱,聚眾兩三萬口,又招納了南陽馬武、潁川王常等有案子在身的輕俠,有兵有將,已成荊州眾“賊”之首。
“若真有那么一天,大不了,我就帶私從去搶了婚,到南方投綠林!”
新野豪強,左鄧右陰,陰氏崛起于漢宣帝時,當時的家主陰子方事親至孝,積善有德。
劉秀匆匆辭別鄧禹,特地繞開了新都縣,一路沒有歇息,縱馬直趨老家蔡陽。
說來也神奇,在新野都被改名“宜禾”的情況下,蔡陽居然逃過了改名狂魔王莽大神的毒手。這或許是因為,蔡陽是王莽母親功顯君的故里及封邑的緣故,稅收至今有減免,農稼很有賺頭,也是劉秀最喜歡的行當。
蔡陽東南八十里便是白水鄉(xiāng),但劉秀與族人仍習慣稱之為“舂陵”。
劉秀的祖先乃是長沙定王劉發(fā)的第十三個兒子,受封為舂陵侯,建侯國于僻遠的零陵郡(湘-西-南),到了漢元帝時,第三代舂陵侯以封地下濕,山林多毒氣難以生活,請求削減封邑內徙。
于是就徙封蔡陽白水鄉(xiāng),到了王莽代漢,侯位被削。
至于劉秀家,早在其祖父時就成了小宗,家世也一點點沒落:祖父為巨鹿郡都尉,比二千石高官,父親只是南頓縣令,比六百石,且早早逝世。
劉秀兄弟喪父后,全靠他們的叔父劉良養(yǎng)大,徹底成了庶民。
這幾年家道復振,一來靠劉秀擅長經營產業(yè),二來因劉伯升任俠揚名,兄弟倆一個守成一個進取,如同兩根柱子,撐起了家族。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時值季冬,草碧水明郁郁蔥蔥的故鄉(xiāng)變得一片枯寂。天上又落了雪,讓“白水”更加名副其實。
踏著那瑞雪,背著北風,劉秀披蓑頂笠,挎囊?guī)У?,艱難騎行在路上。
雖然還不到薄暮,但冬季天黑得早,加上下雪更加陰沉,前方一片冥暗,路旁里閭的人聲似也被積雪吸收,獨見炊煙靜靜升起與云層匯作一片,遠近盡是悄寂。
直到一陣驚天動地的鼓點,打破了寂寥!
劉秀勒住馬,露出了笑:“我好歹趕上了?!?p> 他家正舉行一年一度的儺戲,渾渾沌沌中隱約傳來歌舞呼號,隨著儀式過半,舞臺超出了里垣,一條火龍沿著大路,由遠及近迤邐而來。
小雪阻止不了人們的熱情,漆黑的深夜火把翻滾,松木點亮的火光在月色下閃動,高舉的旗幡一次次舉向夜空。
細心點就能看出來,與一般的儺戲不同,混亂中竟有幾分秩序,隊伍進退有度,聲勢大而不散,這百多人好似有位指揮官在操控。
這是劉伯升對手下賓客、族人加以訓練的成果,名為準備儺戲,實則嘛……按照伯升的說法,天下有變時,交予兵弩甲胄,就是兩屯兵。
隊伍近了,領頭之人看到劉秀駐馬于道上,過來一看,不由大喜:“是文叔!”
此人名叫劉嘉,字孝孫,舂陵族人,也是年少喪父,被劉秀父親收養(yǎng)。他性情溫厚仁愛,與劉縯、劉秀兄弟親如手足,曾與劉伯升一起到常安去求學,習《尚書》、《春秋》。
如果說劉秀是兄長的右臂,那劉嘉就是其左膀。
劉秀道:“孝孫,吾兄呢?”
“在后頭指揮。”
劉秀在儺眾中穿行,火把下是一雙雙壯健的手和滿臉亮閃閃的汗珠,撲鼻而來是燃過的松香味,每個人都那么熟悉,人人皆能叫出名字。
他性格易相處,在族中人緣很好,個個都想過來和阿秀親近。
劉秀只有些感慨,故鄉(xiāng)就是比常安好啊,難怪詩里說:“黃鳥黃鳥,無集于穀,無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歸,復我邦族?!?p> 但他現在沒功夫與眾人寒暄,只想快些見到兄長,劉秀有話要說。
劉秀就這樣被眾人簇擁著來到隊伍中央,這場儺戲的指揮官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壯士,站在一輛人拉的輦車上。
劉秀迫切想見到哥哥,將自己在常安憋了很久的見聞感念告訴他!
他明白了,兄長是對的,大漢應當復興,新室該覆滅。
此刻卻一下子哽咽了,只垂首道:“兄長,秀兒回來了!”
“善!”爽朗的笑聲從儺面后發(fā)出,劉縯將弟弟扶起,攬著他一起登輦,在儺旗下把手中戈盾交到劉秀手里:“有了文叔,這場儺,便齊了?!?p> 與此同時,千里之隔的列尉臨渠鄉(xiāng)第五里,儺戲已接近尾聲。
新朝在歷史上也不過就是驚鴻一瞥的瞬息,從大的歷史導向看,接替西漢的乃是東漢,漢家的天下注定是劉家人的天下。
北方之儺,和南方之儺不大一樣,諺語:“臘鼓鳴,春草生。”參加臘祭的族人里民皆戴胡頭,身上扎著細腰鼓,手持木槌砰砰敲打。
擊鼓驅疫,謂之逐除,整個里都在齊心協(xié)力地驅趕象征妖邪疫病的鬼面。
青徐海岱、淮揚會稽、荊州江夏,呂母、樊崇、綠林,如同干柴里迸發(fā)的火苗,目前只是星星之火,但未來注定燎原!
此時,隗囂要在關中腹地,緊挨著常安的列尉郡,慢慢積起一摞巨大的薪炭。再在最適合的時機點燃,那將是天下最耀眼的火光,引領這場怒火的盛宴!
在眾人狂熱的呼喊中,王偉駿將手中火把扔了出去,點燃了象征去歲疫病妖邪的鬼面幡旗。
火光在月色下閃動,村民們鬧哄哄地涌來,撫掌而笑。在他們面前,燃星如粉蝶爭飛,明焰似火蓮綻開。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