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樂天

　　黎明破曉，東邊也升起了早晨的第一縷陽光。

　　屋子里雖然昏暗，卻依然可以看清屋子里的一切東西。

　　林幽睜眼。

　　懷中的俏佳人也在滴溜溜的轉(zhuǎn)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兩人相視，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平淡婉約，卻又充滿著憧憬。

　　林幽微笑，用食指刮了懷中佳人的俏鼻，又吻了她的眉心。

　　“子衿，起床了?！?p>　　“嗯，夫君。”

　　……

　　林幽帶著子衿拜見了父親母親，又回歸了正常的生活，期間將自己制作好的木制簪子和小白狐貍送給了子衿。

　　晨時的陽光透過，透過了斑駁的樹葉，在院子中灑下星星點點的光，林幽手中捧著一本書，大陳風(fēng)華報。

　　看著其中的神兵榜，異獸榜。

　　可惜的是抓的那只白色狐貍，并不是異獸，或者說還沒有進(jìn)化，但它的靈智卻是很高，如今在云寶寶的調(diào)教下，越來越賤。

　　3000年天地輪回，就好像地球圍繞著太陽旋轉(zhuǎn)，有著春夏秋冬四季的變化，而且仿佛再一次來到春季，只是這成績來得有些早，一些奇特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提前發(fā)生。

　　荊州有天地異象生成，好像是曾經(jīng)依附于中土大陸的兵界，這片天地有著大大小小的世界，也有前人精神與天地溝通形成的幻境。

　　這依附于中土大陸的世界，好像是某一奇特的特性發(fā)揮到最大，有以奇珍異草為主的樹界，有戰(zhàn)爭賓格形成的殘界，有無盡山巒形成的山界，有萬千一受形成的獸界，有無盡寒流形成的寒冰世界，有汪洋的水界，還有一些不知什么原因生成的兵界，丹界，靈界等。大大小小，數(shù)不勝數(shù)。

　　如今荊州出現(xiàn)的世界，內(nèi)有兵戈之氣傳出，有人傳說那是兵界，兵界是由無盡的兵器組成，或是最為普通不過的石器，或是木器，或是青銅器，這些器皿有的就只是簡單的石頭或者木頭，有的有的不可思議的奇異之力。

　　李子衿手中就著這樣一件青銅器，現(xiàn)在在她的手里被當(dāng)做梳妝用的鏡子，這鏡子看去就是一個普通的青銅鏡，若是注入真氣，就會顯化出不同的景象來，不同屬性產(chǎn)生的鏡光也完全不同，就像木屬性真氣，產(chǎn)生的鏡光可以讓植物生長的速度加快，冰屬性的真氣，鏡光發(fā)出冰屬性的光芒冰凍一切。

　　這一面鏡子就好像一個放大器，將真氣的特性放大，林幽還特地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用處說大是非常大，說小也很小。

　　因為人的真氣就那么多，不可能產(chǎn)生源源不盡的能量。

　　林幽嘆息。

　　因為自己掌握了一個神奇的寶貝，從此可以靠著促進(jìn)藥物的生長，賺足錢財，或者說煉制各種丹藥，從而嗑藥成仙，豈不美哉？

　　這個世界，也不是沒有類似于能量結(jié)晶的神奇寶貝，只是這些東西潛藏在更加深處，或是山脈之下，或是海底之中，為一些大勢力所掌控，常人是沒有機(jī)會的。

　　青銅鏡的能力還有待開發(fā)，反而是李子衿和南喬，遙遙在一起玩的挺開心，他們或是訴說著在南山的奇妙歷險，或是李子衿說著百花宮的秀美景色，那無邊的花海接天連地，無盡的香氣充斥在整個百花谷之中，待在這里人也是香的，期間不時夾雜著遙遙的感嘆，南喬的渴望。

　　遙遙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不管什么樣的生活，她都能安之如怡，不管是之前奔跑于山間，砍著枯柴燒制木炭的艱難生活，還是現(xiàn)在與林幽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她都能沉浸其中。

　　南喬就不一樣，她是一個好奇心非常強(qiáng)的人，從小時候就可以看出來，而到了現(xiàn)在，更是如此。最近若不是因為遙遙的課業(yè)需要她，她每天肯定是不會待在家里的，或是追尋顯華鎮(zhèn)旁邊河流的源頭，或是丈量南橋山的高度，或是探尋山中那神奇的鳥獸和不常見的花草樹木。

　　子衿愛讀書和習(xí)武，習(xí)武勝過讀書，讀書或許說是她的一個習(xí)慣，而修則是她的愛好，和南喬，遙遙談及最多的不是那百花谷的景色或者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而是武功的探討，她并不是視武如命，而是因為有著比南喬更加旺盛的好奇心，她想去天上看看，看看那天門背后是怎樣瑰麗的景色。

　　她的一些想法也和林幽非常相似，林幽兩世為人，對功名利祿和金銀錢財并不怎么追逐，他向往平凡又追求著奇跡，他既想享受目前安逸平靜的生活，又想著縱橫江湖，與那些天下聞名的人交流，他也更想知道當(dāng)年劈開天門的那些人最終去了哪里？

　　先有道祖，后有孔子，再有莊子，鄒子，墨子等人，踏上了天梯，打開了天門，然后有始皇帝帶領(lǐng)著十二萬九千六百人，一起登上天梯走進(jìn)天門。

　　那個時代是何等的璀璨輝煌，光是從那個時代中留下來的只言片語，就讓人熱血沸騰，而真正處于那個時代，那該是多么的榮幸或者說多么的悲哀呀。

　　而如今天地再一次轉(zhuǎn)回來了，這無盡的靈機(jī)已經(jīng)讓這個世界開始發(fā)生變化，有樹木高如不周，頂天立地，有一手駕馭風(fēng)雷，縱橫天地，更有武者，一劍光寒十二州，凌駕于朝堂之上。

　　這個世界越來越亂，中土作為這片天地最為富饒，最為神秘的地方，使諸多勢力的角逐地。

　　……

　　林幽收起了書。

　　準(zhǔn)備去拜訪一個人。

　　這人名叫樂天，現(xiàn)在的人榜第一，人榜上對他的描述也是含糊其辭，沒有他的功法能力描述，只有一句話，白樂天此人，天縱無雙。

　　連那劍仙的弟子都只能排在他的下面。

　　林幽一路打聽。

　　在一個叫石灰村的地方找到了這一位人榜第一白樂天。

　　這人披著一身破爛的袍子，臉好像好久沒有洗了，頭發(fā)也是一股一股的凝結(jié)在一起，但是他的眼睛非常的亮，像那行至中天的大日，又像是漫天璀璨的星河。

　　他就那樣隨便的躺在草地上，嘴角噙著一根綠草，右腿搭在左腿上，搖晃著腿，哼著不知名的歌，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林幽見禮。

　　白樂天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

　　林幽也不客氣。

　　一屁股坐在了白樂天的身旁。

　　“你找我干啥？”

　　白樂天不客氣，眼神依然看著天上垂下來的樹枝。

　　“好奇?！?p>　　“我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人，有啥可好奇的，還是說因為你想來挑戰(zhàn)我？你們這群人是真的無聊啊?！?p>　　“哈哈哈，白樂天也是自視甚高么，也對，若是我也是人榜第一，我也在廟堂中身居高位，我也曾指點江山，那么我也會認(rèn)為找我的人都是不懷好意的人，帶著目的接近我的人。”

　　“哦~，你這話倒有趣?！?p>　　白樂天轉(zhuǎn)過頭，將嘴角的青草吐了出去，認(rèn)真的看向林幽。

　　“你來找我，所謂何事？”

　　“我不是說了嗎，好奇，純屬好奇?！?p>　　“為什么？”

　　“因為你的名字呀！”

　　“哈~哈哈哈，你這人倒真是有趣，有點意思，具體說說吧?！?p>　　林幽眼露回憶。

　　“我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我夢見一個無比繁盛的王朝，那個王朝里有劍仙，詩圣，還有你的名字，那個王朝群星璀璨，強(qiáng)盛無比，四夷賓服，萬國來朝。而你們的存在，讓那個王國，更加錦繡繁華，是你們，留下的文字在千年之后依然耀耀生輝，劍仙詩圣那樣的人物我暫時可能見不到，而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出現(xiàn)在我記憶中的人，所以我對你無比好奇，好奇你是怎樣的一個人，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不然我嬌妻在懷，佳人在側(cè)，何必來找你這一個臭不拉幾的男人?！?p>　　林幽的聲音中有著思念，思念著那對于他來說，只是心靈深處模糊不可見的一道光，而這些人的名字還在提醒著他，自己從何而來，但如今卻不知從何而去，這個世界終究不是我的世界。

　　“我對于你說的那個王朝很是好奇，但我對于你這個人更好奇，你這年齡還沒有我大，怎么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p>　　白樂天好奇，撓了撓他那一個月不洗，亂糟糟的粘在一起的頭發(fā)。

　　“你如今見到我之后，你有什么想法？”

　　“沒什么想法，既不高興也不悲傷，既沒有自我認(rèn)知中的那種興奮，也沒有美夢破碎之后的憤怒。就像見到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只是好奇，過來瞅一瞅罷了?！?p>　　林幽意興闌珊。

　　“嘿，你這人真是無趣，比我還要無趣，至少我還想著，這一會兒該想出一個什么樣的字，才能來形容我現(xiàn)在的心情，才能描述我這一路行來所聞所知，才能描述這亂世浮萍中何去何從的人?！?p>　　“我這一路走來，居高者紙迷金醉，習(xí)武者意盡風(fēng)華，作亂者如火如荼，黔首者死離生別，這一萬萬百姓，一邊在掌權(quán)者的手下瑟瑟發(fā)抖，一邊在野心家的手下朝不保夕，他們沒有自己的靈魂，沒有自己的想法，隨波逐流?！?p>　　“他們善于聽取別人的意見，別人讓東他們不敢往西，我并不覺得這樣的世界是對的，人生而平等，為何總有人高高在上?！?p>　　林幽嘆息。

　　這位白樂天之前也是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兒，他是最年輕的進(jìn)士，他是陳皇帝最看好的人，但是他現(xiàn)在丟了官，沒了人，就因為他為那些不敢做聲的人說了一句話，而如今那些不敢作聲的人依然不敢作聲，默默的承受著強(qiáng)權(quán)，欺辱，他們眼中沒有光，他們也不知道有人為了他們失去了美好的前程。

　　“老白啊，你知道嗎？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所有的人都會從生到死，就如此簡單，我們一直看錯了世界，反而說世界欺騙了我們?！?p>　　“呵，謬論，你這人如此狠心，你也是這一萬萬百姓中的一人，安敢說出如此自欺欺人的話?！?p>　　“老白，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因為你所說的那些人對他們自己是一無所知，他們從來不會知道什么是仁義禮智信，什么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們只會從地里面刨出食物，然后就像那滿山遍野的動物一樣，互相爭斗，然后活下去，他們都沒有明天，當(dāng)有人虛假的拋出一個饅頭，他們也只會認(rèn)為這個人是天大的善人，卻不會去想這個饅頭是否有毒，因為給他饅頭的那個人一身錦繡，出身高貴，他們總會想啊，這群高高在上的老爺們，怎么會欺騙他們呢？他們身上有什么值得那些老爺們?nèi)テ垓_的呢？老白，因為活著是他們的一切，他們每天努力的事情就是為了活著，有人能帶著他們活著，他們就跟誰。”

　　“為何，為何要如此？”

　　白樂天慟哭。

　　“每當(dāng)深夜中，我也會想，我為什么不去改變這種現(xiàn)狀？我也可以著書立說，喚醒他們的精神，或者我用那舉世無雙的力量將那群高高在上，站立云端的人踩在淤泥中，從而讓更多的人呼吸到自由的空氣?！?p>　　“呵，你不過是那趴在井底的蛙罷了，你就只能窩在你那個小地方，你都不肯看這天地之大，你都不肯看那萬民蹣跚，你害怕那些景象，讓你為數(shù)不多的良心顫抖，所以你就視而不見，你總有一堆高高在上的理由，說服自己，可是我白樂天不一樣，我看不慣這些，我會去做，直到我死?！?p>　　白樂天激動。

　　林幽沉默。

　　“你知道我為什么為你們這群人說話嗎？我就是不想看著，那群從泥土中突然上岸的人，逐漸和岸上的那些人融為一體，逐漸變得麻木不仁，逐漸忘記自己從何而來。你現(xiàn)在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你有著天下第三的師傅，你的妻子是未央公主的弟子，你的婚禮讓天下人為你矚目，除此之外呢，你還有什么？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那些從泥土中站起來的人，最終還要壓著泥土中的那群人呢？”

　　“你給我說說，你為什么對這一切視而不見？這也是我白樂天不明白的地方，你能給我說說嗎？”

　　“哈哈哈，你說不出來，我問過很多像你這樣的人，他們也說不出來，我以為你不一樣，我還是想多了，我要去徐州看看李伏威，據(jù)說他就是一個從泥土中爬上來的人，他也和你一樣，拜了天下第二為師，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和你一樣?！?p>　　“我為什么要來你的婚禮？是因為你那天下第三的師傅嗎？當(dāng)然是，天下總有那么幾個人，凝聚著眾生的目光，而這些人只是想著長生，想著天門?！?p>　　白樂天晃晃悠悠的站起。

　　“小子，或許我改變不了什么，但是我見過詩圣所在的興州，見過劍仙所在的蜀山，他們那里還真是美好呀，可惜就只有他們那里美好?！?p>　　“小子啊，不要說什么擁有天下無敵的力量，劍仙與詩圣何嘗不是擁有天下無雙的力量？他們現(xiàn)在，也只是被束縛在一處地方，天下真的很大，大到你根本想象不到?！?p>　　……

　　白樂天走了。

　　他身無長物，卻吞吐宇宙之機(jī)，他衣衫襤褸，卻讓世人不敢直視。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白樂天唱著詩圣的詩走了。

　　林幽駐足。

　　望著白樂天遠(yuǎn)去。

　　世上誰無承平意，

　　亂世風(fēng)雨何處息。

　　茫?？葳２菀豢|。

　　千載輝煌塵埃里。

　　林幽感嘆。

　　這位白樂天一身壯志，滿腔豪情，令人欽佩。

　　他說的那些話，林幽何嘗不明白，可惜這不是他的世界，他對于這個世界的感情，就只凝聚在那幾個人身上，自私也好，站在天上云端也罷，我雖然佩服你，但我卻不會成為你。

　　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將繁華的精神留下，但，不是現(xiàn)在。

　　林幽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此行目的也已達(dá)到，也見到了想要見到的人，心滿意足。

　　“我站在烈烈風(fēng)中，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p>　　轉(zhuǎn)身離去，一個朝南，一個朝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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