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為民生愁苦,胤礽神不守室,到了此地,本地官員知道他好聲色犬馬,少不得找了雛妓、美艷少婦、俊秀相公陪夜,早弄得疲憊不堪,哪有心思再思索政事。他本就因太子之外,眾人不是假意獻媚,便是背后嫉恨,他待人暴虐少仁德,周圍也沒幾個真正稱心的,因此沉溺于享樂,周圍的樂得撈些好處,又缺少真心直諫的良師益友,免不得墮落?;实蹎栐?,竟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躬身垂首,聲線恭謹中帶孺慕兒說道:“臣謹奏皇父圣覽:皇父圣德巍巍,如日月之懸中天,治世之才冠絕古今,實乃天授神睿。兒臣自幼蒙皇父諄諄訓(xùn)誨,每思皇父運籌帷幄之智、決勝千里之明,無不五體投地。凡所行事,必以皇父圣意為圭臬,以皇父訓(xùn)誡為繩墨,惟愿能承繼皇父萬一,以報浩蕩皇恩于萬一?!边@樣的馬屁話毫無新意,康熙內(nèi)心不滿,隱忍著不敢發(fā)作,望向胤礽,見他疲累非常,神思不定,又不好當面發(fā)作,就想等眾人走了好好斥責(zé)一下,又覺著自己的兒子這個表現(xiàn)左右下不了臉子,便問胤禛:“四皇子怎么看?”
胤禛不假回答:“太子為我兄弟表率,所言極是,兒臣附議。”康熙知道他素來有分寸,自更事從不僭越出風(fēng)頭,心內(nèi)微有贊許,給他吃了定心丸:“你今后大力輔佐太子,如有見地,現(xiàn)應(yīng)奏來方妥,暢所欲言?!必范G由此明白康熙心意,思索片刻后躬身肅立,神色鄭重,漢語語調(diào)沉穩(wěn)有力回道:“皇父圣鑒,太子殿下贊皇父英明睿斷,兒臣深以為然。兒臣斗膽回稟,猶記皇父南巡之時,曾有刁民泅水攔駕妄告御狀,誣稱有‘天下第一大惡人’欺壓百姓。幸得皇父明察秋毫,終查清乃系誣告。此事足見,百姓將皇父視作青天明主,有難處便盼皇父主持公道,此乃我朝之幸。然兒臣以為,革除弊政、整飭法紀,實乃關(guān)乎社稷安危之大事,豈能僅憑一面之詞便輕率定論?張大人所提建議,確是為民謀福之善舉,其心可嘉。但事關(guān)國計民生,若不細細勘查清楚,貿(mào)然行事,實乃將國家大事視作兒戲。旗丁若有疾苦,自當撫恤,然其苦楚若非漕法所致,或漕務(wù)弊病根源未明,便急于革除舊制、懲處官員,如此行事,豈非魯莽?若朝中大臣皆如此莽撞,天下豈不大亂?兒臣所言,皆為就事論事,還望皇父圣裁明斷。”
康熙贊許地點點頭,一邊犯了天下父親都有的剛愎,不禁滿意地自夸:“諸位瞧,朕的兒子如何?”眾人齊齊跪下,滿語漢文溢美之詞不斷,磕頭聲驚醒了早在一旁瞌睡不明所以的太子,噗通一聲從椅上跌落,眾人抬頭看去,一時場面尷尬,了無生息,沒人敢出大氣。
還未等眾人反應(yīng),胤祥噗地向康熙帝跪下,嗚咽道:“皇阿瑪圣鑒!兒臣有罪,萬死難辭!皇兄久染沉疴,原是南地水土不服所致,然兒臣見諸位大人遠道覲見,恐擾了肅穆,便斗膽隱而不報?;拾敵Q匀耸澄骞仁肽軣o疾,兒臣本該即刻奏明,卻因皇兄再三懇求——皇兄怕驚了皇阿瑪圣體,竟與四哥一同苦勸兒臣暫且瞞下?;市中⑿恼颜?,天地可鑒,諸位大人皆是明理之人,定能體察皇兄一片赤誠!兒臣自知欺君之罪難逃,但求皇阿瑪垂憐皇兄孝心,寬宥其隱疾不報之過!”一邊俯首叩地,胤禛也一同跪下。
大家忙忙贊嘆連連,磕頭謝恩,康熙帝心知肚明,心里一片翻騰,表面波瀾不驚,便開口道:“既然如此,即刻傳令,早日開拔回京罷。賞諸位大人飯,你們兄弟友睦,胤祥扶太子好生休息,胤禛留下作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