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時,不時有小股印軍來到這里,他們遠遠地看到唐軍旗幟扭頭便跑,看來都是從前線逃出來的散兵,王玄策知道重要的是守住糧食,不是去抓幾個散兵,下令一律不讓追。
在城堡高處瞭望的士兵此時傳來消息,數(shù)里之外出現(xiàn)了大隊的唐軍,恩和恩泰的大部隊到了。
訓練有素的隊伍在城外遠處停下開始扎營,恩泰恩和率領衛(wèi)隊走近,王玄策忙帶領蔣師仁出城相迎。
恩和一看到城外的印軍,便皺起了眉頭:“師弟,這是何故?哪兒來的這些部隊?”
王玄策連忙把安沃拉過來給師兄介紹:“這是安沃,是這里的指揮,他已經(jīng)率隊投降我們唐軍?!?p> 安沃連連向恩和恩泰施禮。
恩和道:“把這些降兵打散,編到各個小隊去。”
“是,師兄?!蓖跣叽饝溃愿朗Y師仁照辦。于是蔣師仁拉了安沃一起給降兵造冊,辯機前去翻譯。
王玄策帶著師兄進城,一邊將城堡中情況向兩位師兄匯報了,恩和高興地直點點頭:“師弟此次應是頭功一件!”
恩泰道:“功是功,過是過,師弟此次被崩斯侮弄,差點壞了我們的大事,又將降軍置于城外守城,這都是大忌,今后這樣的錯誤切不可再犯?!?p> 王玄策低頭道:“是,師兄教訓得是,我記下了。”
恩和道:“我們都是佛寺里出來的,一念之善改不了,不僅是你,我們也是一樣,你也不用太過自責。以后要切記慈不帶兵,不可再錯?!?p> 王玄策一再認錯,承諾不再心慈手軟。
……
師兄弟三人先仔細勘察了糧倉,恩和甚是滿意:“有了糧食,心里算是有了底。這樣,我們先埋鍋造飯,打了一夜大家都餓壞了?!?p> 王玄策道:“知道師兄辛苦,我這二百兄弟已經(jīng)忙了半夜,就等著給大軍供早飯呢!”
“哦?難怪城中到處都有香味,原來是師弟早有準備??!”
“只是城中鍋少,恐怕供不了多少早飯?!蓖跣叩馈#ㄌ茣r期百姓家已有鐵鍋使用,軍隊中鐵鍋已經(jīng)普及。)
“沒關系,城外也在做飯,只要有糧哪里還有什么可怕的?”
王玄策一邊帶師兄去吃飯,一邊問道:“師兄,我們先去救查爾魯王,還是去攻羅城?”
恩和道:“師弟,這支隊伍你是指揮,方向應由你來定?!?p> 恩泰道:“你救查爾魯王做什么?再說了,那里或許已經(jīng)城破人亡?!?p> 王玄策道:“看來二位師兄都同意迅速攻擊羅城。”
恩泰道:“羅城是交通要道,必須將其占據(jù),我們沒有水軍,全靠騎兵優(yōu)勢,如果不能迅速地拿下羅城,一旦他們增兵,我們?nèi)绾芜€有機會進攻曲女城?”
恩和道:“說得對,我們應先搶了這羅城,這是咽喉要道,占了羅城就能在恒河以北站住腳,待后援到了,再進攻新華氏城占據(jù)摩揭陀國,日后可取曲女城。”
王玄策道:“甚是,那么我們何時啟程?要不要休整一下?”
恩和道:“師弟,你是指揮,應由你來定何時啟程?!?p> 王玄策道:“好,我們明日便啟程,一夜沒睡總是要睡一覺,不然如何有力氣?我看明日一早出發(fā),明天夜里抵達羅城,趁晚攻城,如何?”
恩泰道:“我看可行,若能在三天內(nèi)連下兩城,唐軍必然震動摩揭陀國,如若諸侯痛恨阿羅那順,則可能來降,那么掃平摩揭陀國會比我們預計的更快?!?p> 恩和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這次捉的俘虜我看都放了,向他們宣講我們唐軍就是來找阿羅那順復仇的。他們把這些消息帶出去,我們出師有名,省得各方猜忌?!?p> 王玄策道:“師兄好主意,這正是我們師傅一再教我們的:攻心。我正想是不是要派人去聯(lián)系拉芝修黎女王?”
恩和道:“這個你自己拿主意,我們聽你的便是。”
王玄策道:“好,師兄,我們先拿下羅城,然后聯(lián)合拉芝修黎女王進攻新華氏城,摩偈陀可破?!?p> 恩和與恩泰對視了一下,沒有作聲。
……
早飯后,唐軍除了巡邏隊都開始休息,王玄策和安沃一起在周邊小的村鎮(zhèn)上征集民夫來運糧,給的條件是來干活就有糧食吃,也能掙些錢,然而效果不是很好,經(jīng)過戰(zhàn)火后的村鎮(zhèn)上能用的民夫不多,大多只剩些婦孺,而且他們對唐軍并不信任,愿意從軍的寥寥無幾。
王玄策看此情景只能嘆口氣,好在軍中還有些民夫能用,雖然不夠但也只能將就了。希望將來唐軍在這片土地上有了名望,相信來從軍的會越來越多吧……
第二天,天還沒亮,吃過早飯?zhí)栖娋驼b出發(fā),王玄策讓蔣師仁與辯機留下守著茶镈城,等待后面的兩千騎兵前來匯合。自己與兩位師兄領四千騎兵突襲羅城。
從茶镈城到羅城是一路下坡,緩漫的路兩邊都是大片的綠地與樹林,這里人煙稀少,小溪縱橫交錯,動物橫行,老虎大象不時出沒,但數(shù)千匹馬行軍豈是一般動物敢近前的,只是遠遠望一眼就嚇得扭頭就跑了。
行軍速度很快,二百多里路對精銳騎兵來說也就不到一天的路,所以路上是前緊后松,要夜里到最好。離羅城大約還有二十里路時,天還只是擦黑,王玄策命令軍隊進入樹林中隱藏,填飽肚子,準備夜深后再出擊。
王玄策邊吃東西邊看向?qū)М嫷牡貓D,數(shù)千軍馬都保持著靜默,只有探馬到羅城附近去看對方的情況。
此時一輪圓月從東方升起,王玄策透過樹林的枝葉看著明亮的月亮,雖然鴉鵲偶而飛起,秋蟲還在爭鳴,樹林中卻有一種令人壓抑的安靜。王玄策知道此時正是深秋最后一個圓月了,當圓月升到半空時便是子夜,那時正是攻城的最佳時機。
第一批出去的探馬回來報道,羅城戒備森嚴,看不出有什么破綻。城外有三道防線,城墻又高又厚,絕不是輕易可以攻破的。
聽到此消息王玄策心情沉重了不少,看來是羅城這里已經(jīng)得到了邊境戰(zhàn)敗的消息并且加強了戒備。后面幾批探馬的報告都差不多,目前只有強攻,沒有別的辦法。但如果要連續(xù)突破三道防線,每道防線都有上千軍隊把守,想今晚想攻占羅城是不可能了。
那么應該怎么辦?一旦對方援軍趕到,要想再奪取羅城無異是癡人說夢。
恩和看王玄策心情沉重,便坐在他身邊道:“師弟,來之前我們就說過,即便是強攻也一定要攻下羅城,怎么你現(xiàn)在要改主意了嗎?”
王玄策道:“不是改主意師兄,你看這突然多出來三道關卡,如何繞得過去?如果強攻三道關卡,今晚哪里還有時間再去攻城?”
恩泰道:“師弟,你就沒有聽明白,這些探子如何得知有三道防線的?”
王玄策道:“師兄是說可以繞道直接攻城?但是如果沒有后軍支持,即便是攻上了城墻又有何用?豈不盡是送死?”
恩泰道:“師弟你莫要著急,目前還有一隊探馬沒有回來,去了這么久,他們一定是去找路去了。今夜月光如此明亮,正適合我們行軍,如果我們能繞路到羅城,即使腹背受敵又有何懼?”
恩和道:“師弟,或者你能帶一千精兵先行抵達羅城攻城,我們在你們攻城的同時開始掃平外圍三道防線,你考慮一下?”
正說著,最后一支探馬返回了,的確他們找到了一條路可以走騎兵,雖然繞道,但如果現(xiàn)在啟程,子夜時分便可以抵達羅城城下。
王玄策當機立斷,自己先帶一千精兵前往羅城,相約子夜時分同時攻城、掃平外圍。恩泰恩和都同意了這個計策。
在向?qū)У膸ьI下,王玄策率一千騎兵繞路趕往羅城。明月當空慢慢升起,遠處的路雖然看不清,但近處視線非常好,騎兵速度很快,在明月升到半空之時王玄策已然看到羅城就在眼前不遠處。于是王玄策下馬,先帶了三十個武功高強的勇士,向羅城摸過去。
羅城是要塞,城墻全是光滑的石頭壘成,此時半夜三更,王玄策等人很快就摸到城下,并沒有引起守軍巡邏兵的注意,王玄策看了看城墻太高,往上扔棘爪根本不行,便運起輕功游身而上,悄悄地爬上城墻,這城墻雖然光滑,畢竟石塊不是非常巨大,石塊之間有足夠的空隙可以用手扣住,王玄策一步步向上,雖然不快,但也沒有遇到什么困難。到了城墻頂上,王玄策趁巡邏的小兵不注意翻身躍上城墻,一掌將其擊斃,隨后立即將繩子放到城下,三十人逐次爬上來就開始誅殺城墻上守軍,一時間喊聲四起,王玄策不顧一切帶人沖到城門上方,這羅城的城門是用鐵鏈吊著上下的,與中土的完全不同,王玄策一邊指揮手下?lián)u起輪軸手盤,一邊砍殺前來搶奪輪盤的印軍。
看到城門正在升起,唐軍全線出擊,迅速摧馬入城,一千騎兵魚灌而入,進城的唐軍照例開始放火,很快羅城內(nèi)火光沖天,城內(nèi)的兩千守軍正在夢中,突然間唐軍已經(jīng)殺到床前,一個個只能放棄抵抗跪地求饒。
王玄策在唐軍入城后便命令放下城門,以防城外的三千敵軍入城,至此羅城已落入唐軍手中,其順利令王玄策不敢相信,但想想曲女城的城防水平,這邊塞羅城能有多強的防守能力?他們說什么也想不到有人會輕易地爬上這么高而且光滑的城墻吧!
羅城最近處的防衛(wèi)部隊看到城內(nèi)的火光,知道城內(nèi)遭到突襲,便回身來救,卻被擋在城外,王玄策吩咐向下放箭,印軍不得近前,正是進退兩難。印軍部隊首領顯然是準備不足,有些手足無措,也不敢攻城,也不敢遠離,就在箭羽的射程之外守衛(wèi)著。王玄策看著他們真是覺得滑稽,此時不是應該迅速逃離這危險之地?在這里還等什么?
恩泰恩和的部隊則受到了頑強的抵抗,印軍明白,此時不拚命就是丟命,然而一千步軍在三千騎兵面前又能支撐多久?如果印軍只設一道外圍防線,三千軍隊對陣三千唐軍,在防守工事的幫助下還有得一拼,然而現(xiàn)在是嚴重的劣勢,如何能守得???前兩道防線陸續(xù)被突破,兩千守軍被唐軍屠殺殆盡。
黎明時分,在城墻上緊張瞭望的王玄策總算看到了唐軍大部隊,數(shù)千匹戰(zhàn)馬氣勢磅礴地從遠處沖將過來,城下的印軍一看腹背受敵,知道大勢已去,紛紛扔下武器跪地投降。在天即將大亮之時,王玄策開城迎接唐軍入城,羅城正式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