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舊恨折花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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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夜去替娥眉，一曲歌同易水悲。
不解巫山風(fēng)力猛，侯門再出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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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官當(dāng)?shù)?，任它南京城外如何殘壁荒園，流民滿地，而朱紫半朝，呼朋引黨，飲酒作樂，趨奉富貴，莫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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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石刻雄獅，朱紅大門，好不狐假虎威。不比以往的門庭若市，今日這大門前只停了三三兩兩的官家馬車，顯得冷清了許多。
相府萬玉園中，筵席精設(shè)，上座之人細(xì)眉精目，正舉了玉杯，凱凱而談?！敖袢?，本相在這萬玉園中設(shè)席，會(huì)些親戚故舊，二位不是外客，不必拘謹(jǐn)?！?p> 下方左側(cè)首位一人立時(shí)接了話，“相爺府體尊嚴(yán)，豈敢冒昧?！比绱粟呌?，不是阮圓海是誰。
馬士英輕啄清茶，含笑道，“這就見外了，楊妹丈以為呢？”
與阮圓海相對(duì)而坐的楊龍友恭敬地答，“如今親不敵貴，自是要講究一番了。”說罷便不言語，只專心品茗。
阮圓海暗暗冷笑，對(duì)著上座又開了口，“不知相府連日宴客，都是那幾位年翁？”
馬士英漫不經(jīng)心，官場(chǎng)得意還是自精目中流露而出，“總是吾黨，但不如兩公風(fēng)雅。”邊說邊示意身旁管家將客冊(cè)遞了下去。
阮圓海粗粗一掃，拍手叫好，“個(gè)個(gè)都是老師提拔，如今皆成大僚，老師相為國吐握，不啻（chi）周公啊！”
“豈敢，豈敢！”精目微瞇，“二位不比他人，也是時(shí)候破格提升了?！?p> 阮圓海大喜，急忙步出席列，跪倒在地，“多謝相爺提拔！”
楊龍友步出席列，卻只俯身行禮，“謝相爺提拔！”
“快快請(qǐng)起，入座。我們今日只促膝長(zhǎng)談?！比绱苏f道，馬士英卻端坐不動(dòng)，受了這大禮。要比收買人心、玩弄權(quán)術(shù)，何人比得了他！轉(zhuǎn)頭吩咐管家，“去長(zhǎng)班傳幾名歌妓來伺候。”
管家彎了腰，恭敬地問詢。“老爺，是要舊院的，還是珠市的？”
馬士英聞言大笑，“這你就要請(qǐng)教多情的楊妹丈了?！?p> 楊龍友倒不見愧色，“小弟物色已多，總無佳者，只有那舊院李香君倒還唱得出。只是她早已嫁作人婦，搬離了舊院?！?p> “哦，那倒是可惜了?！?p> 阮圓海暗思那卻奩之恥，侯子又避無所蹤，只能從這李香君下手，便狀似無意地開口，“前日田仰用三百金要娶做妾的，想必是她吧？”
楊龍友皺眉，卻不知阮圓海意欲何為，只得回道?！罢恰！?p> “那田仰為何沒娶了她去？”阮圓海挑眉，接著再問。
“她雖說生長(zhǎng)在舊院，卻沒沾了舊院惡氣，梳櫳之時(shí)便嫁了侯方域?yàn)槠蓿F(xiàn)下也算不得舊院的人了?！比舨皇钱?dāng)日應(yīng)了田仰的請(qǐng)求，也不至招來如今的麻煩。楊龍友語氣不善，想著必須解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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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圓海正欲逼問，馬士英開了口。“她既然嫁了，如此也罷。管家，你便去舊院隨便傳幾個(gè)歌妓罷?！?p> “是，老爺?！惫芗夜硗讼隆?p> 阮圓海只得作罷，眼珠一轉(zhuǎn)，計(jì)上心頭，卻不動(dòng)聲色，暗自得意。明面無計(jì)可施，他可以來陰的，諒那李香君一小小女子也無處可逃。
楊龍友瞧著阮圓海神色，心下不安，皺皺眉，卻沒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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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懸月無聲，絲絲烏云掩映下，禍?zhǔn)掳灯稹?p> -
深巷冷風(fēng)寂寂，偶爾一兩聲犬吠，給幽黑的夜添一抹突兀，暗里抬著一青色官轎的一行人背脊發(fā)涼，急急加快了步伐。
穿過影影綽綽的門戶，巷子盡頭處，忽聞一陣粗暴的敲門聲，尤為刺耳。
青色官轎停下，內(nèi)走出一中年男子。看著橫在小巷中的紅色小轎，再看那些正敲門的奴仆，男子頓時(shí)眉眼一厲?！昂稳嗽诖?？”
奴仆們聞聲回頭，靠門的一年輕小廝突然越過眾人，徑直走向中年男子?！靶〉囊娺^楊老爺?！?p> 楊龍友皺眉，小廝甚是眼生?！澳闶呛稳?？在此敲門作甚？”
小廝一臉機(jī)靈狀，眼神閃爍，“回稟楊老爺，小人等是奉相爺之命前來將那李香君送與田仰老爺處的，故在此敲門?！?p> -
楊龍友暗驚，方才筵席之上相爺未有針對(duì)香君之意，現(xiàn)下居然要強(qiáng)娶于田仰！一念及此，面上波瀾不驚?！凹仁侨绱?，本老爺素與那香君之母交好，待我進(jìn)去勸解勸解，爾等便在此候著罷?！?p> 小廝面露喜色，自家老爺只差來硬娶香君，這廂正愁不知那誰是香君，現(xiàn)下可好。“多謝楊老爺！”
楊龍友不理，徑直來到門前。圍著的奴仆早已退開了去，那小廝見機(jī)朝門內(nèi)喊話?！皸罾蠣斣诖?，還不快快開門！”
守門之人在內(nèi)早已聽得真切，忙開了門。這楊老爺是?？?，他自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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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廳，燭火通明。
李貞麗一臉惶色，見竟是楊龍友，三步并兩步奔上前。一雙丹鳳眼霎時(shí)淚光盈盈，弱柳嬌態(tài)畢現(xiàn)。“楊老爺！”
楊龍友伸手擁過李貞麗，美人垂淚，本便惹人憐愛，況是風(fēng)情嫵媚的李貞麗，頓時(shí)心軟成了一汪水，疊聲的柔聲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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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貞麗到底是見慣了風(fēng)塵，長(zhǎng)睫沾淚，顫顫開口?！皸罾蠣?，這究竟是發(fā)生了何事？”
楊龍友面上一沉，“外面的人說是奉了相爺之命，替那田仰強(qiáng)娶香君過門的。”
李貞麗花容一白，“田仰？！前日不是已拒，如何又來歪纏？而且他們?cè)踔銉航赵谖疫@里？”
“此事怕是有人從中作梗，今日相爺請(qǐng)宴，席間曾問及香君，被我掩蓋而過，卻不知何人挑唆，竟讓相爺下了這等命令。”
“那該如何是好？”
“相府要人，不去也得去了。”楊龍友無奈，“香君何處，快些讓她出來罷?！?p> 李貞麗暗暗咬牙，明白楊龍友不能相護(hù)?！皸罾蠣斏源@便去喚香兒?！闭f罷攜了落桃出了內(nèi)廳，往后院妝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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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香樓已升起燭火。
李貞麗囑了落桃守在門外，推門而進(jìn)。
“香兒，快，快收拾細(xì)軟！”
剛披上外衫的香君，細(xì)眉蹙起?！胞愐蹋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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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淚水漣漣的嬌容早已不在，李貞麗滿臉焦急?！澳邱R士英差了惡仆前來強(qiáng)娶你嫁于田仰，快！你且從后門逃走，楊老爺暫且拖住了他們?！泵难蹝哌^怔愣的青葉，冷聲一喝?！般吨魃?！快些收拾細(xì)軟！”
青葉猛然回神，奔進(jìn)內(nèi)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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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眼怒氣橫溢，“我已嫁給朝宗，又怎會(huì)嫁于他人，那馬士英癡人說夢(mèng)！”長(zhǎng)袖一拂，桌上青瓷小盞跌于地上，四分五裂。
李貞麗眼眶微紅，“麗姨知曉，麗姨知曉。所以你快些從后門逃走，只要你不在，他們便也無法。”
二人說話間，青葉手腳麻利地收好一些銀錢并衣物包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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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香君多說，李貞麗一把拉過她往門口走去?！白?！再晚怕是來不及了?！?p> 四人急步下樓，落桃守在樓下，李貞麗帶了香君二人直奔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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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門外是一條通往大街的小巷，將二人送出門外，李貞麗鄭重叮囑，“切記，萬不可再回侯府，不···不，不可再回這南京城！”
香君聰慧，自是明了這話中深意，“麗姨，那您······”
李貞麗竭力壓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保養(yǎng)極好的玉手撫上香君的墨絲，愛憐不已?！澳獞n心我，楊老爺與我交情不淺，他必定會(huì)護(hù)著我的。倒是你，定要好好照顧自己?！?p> 一旁青葉忍不住哭聲，“麗娘放心，青葉會(huì)好好照顧夫人的?！?p> 李貞麗點(diǎn)頭，推開臂上的素手?！翱熳撸 ?p> 香君強(qiáng)忍淚意，知事情緊迫，退后一步，跪倒在地?！胞愐?，您保重！”
平日清脆的嗓音酸澀暗啞，李貞麗心頭一顫，終是哭出聲來?！翱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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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君起身，深深看一眼視她如己出的婦人，咬牙拉著青葉融入黑得無邊無際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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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紅燈滿路。
巷子深處的紅色小轎迎了它的主人，往來處歸去。只余一盞孤燈在門檐下?lián)u曳，映著楊龍友的影子霧蒙飄渺。
“貞麗從良，香君守節(jié)，雪了阮兄之恨，全了馬舅之威。李代桃僵，一舉四得，倒也是樁美事了。”
一聲喟嘆，不知說與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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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庸朝忠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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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云間軍心乖，敵國蕭墻禍難測(cè)。
南朝正賞春燈夜，黃河北上殺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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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官道上，一輛普通的馬車不疾不徐地向揚(yáng)州城而來。
駕車的男子，五官平凡，似普通車夫一般。細(xì)看之下，那平凡的臉上一雙眼卻是精光炯炯，透露出一絲不平凡。
馬車內(nèi)，作少年打扮的一人倚著車壁，絕艷的臉上帶著絲絲憂郁，眉心微蹙，細(xì)眉下的杏眼卻清亮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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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靠簾前的青衣少年，擔(dān)憂地喚了聲。
被喚作夫人的少年唇角勾起，漾出一抹無奈的笑?！扒嗳~，說過多少次了，要喊我公子?！?p> “啊···是，公子···”
少年移開眼，看向窗外的荒敗之景?！扒嗳~，此次出行，我們是為避禍，自是不能再用以前的身份。恩···”清脆的嗓音微微停頓，“以后我便喚你‘青竹’可好？”
“但憑公子吩咐?！鼻嗳~喏喏開口，眼中的擔(dān)憂不減。
少年瞇了瞇杏眼，“青竹，莫要擔(dān)心了。出城之際，既然無人搜查，現(xiàn)下自是安全了?！?p> “真的？”
“怎得？不信你家公子？”少年故意板起臉，語氣嚴(yán)肅。
“我當(dāng)然相信公子了！”青竹急急辯駁。
少年揮了揮手，疲憊地合上了眼?！昂昧?，出去陪著你的阿一罷，我累了?！?p> “公子！”青竹小臉一紅，看著少年眼下的青影，眸中滑過疼惜之意。不再言語，拉起車簾，鉆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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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少年卻睜開了眼，無人之際，濃濃的擔(dān)憂顯露出來。那晚自舊院逃出后，她與青竹藏身于莫愁湖畔的竹屋。本待天明時(shí)分悄悄出城。孰知，竟有人找上門來。還是許久不曾見的相識(shí)之人。
“阿一會(huì)些拳腳功夫，可護(hù)你主仆二人無恙。”那冷面刺猬如是說。
他送，她便也收了。畢竟未知的路途不**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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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姨···”少年唇形微動(dòng)，吐出兩個(gè)字。杏眼中淚光盈盈。
本不愿深想，只是眼下，無人追及，只有一個(gè)可能。麗姨，替了她。
置于膝上的素手緊扣，纖指骨節(jié)泛白。動(dòng)作間，觸到袖中的硬物。
少年微怔，平復(fù)了情緒，才從袖中摸出宮扇。
宮扇上血跡斑斑，許是那晚出逃時(shí)磕磕絆絆留下的。
杏眼黯然，手指撫過扇面，朝宗留下的訂盟之物，憑白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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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一切。
這亂世紅塵便是她以后的棲身之所了。
朝宗，你可能聽到，我仍會(huì)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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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睢州城外。
軍帳滿布，防河主將高杰率兵已于此處駐扎多日。
大大小小的軍帳間，兵士穿梭，巡察甚謹(jǐn)。其間一襲藍(lán)色身影隨意走著，往中軍帳而去，顯眼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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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帳前，士兵見到此人忙入內(nèi)稟告。
藍(lán)色身影并不停頓，直入帳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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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先生來了！快，奉茶！”主將高杰大笑著自帥座上走下。
“不必?！焙罘接驌]手阻攔，“在下來只是想知那許定國的入城之邀，元帥可應(yīng)了？”
高杰粗獷的眉間幾不可察地閃過不耐，揮手命侍候的士兵退下，方才開口?！澳窃S定國擁兵十萬，夸勝爭(zhēng)強(qiáng)。昨日校場(chǎng)點(diǎn)卯，一個(gè)個(gè)老弱不堪。欺君糜響，本當(dāng)軍法從事，本帥責(zé)罵幾聲，倒也算從輕發(fā)落了。今日那廝卻托病不來，倒請(qǐng)本帥入城飲酒，定是懼怕本帥重責(zé)于他了。”
侯方域臉色黑沉，“元帥這可算應(yīng)了？”
高杰雙手背后，囂張不已，“當(dāng)然應(yīng)了，本帥難道還怕他不成！睢州城外，四面皆水，只有單橋小路，也算是可守之邦。明日叫那許定國讓出營(yíng)房，留本帥歇馬，他若依了便罷，若不依，本帥便奪他印牌，另委別將，倒也容易?！?p> “萬萬不可！昨日校場(chǎng)一罵，爭(zhēng)端已起。自古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許定國在唇齒肘臂之間，早晚生心，如何防備？”侯方域聲厲嚴(yán)色，儒雅之氣早已不在，俊臉肅穆，少見的上位者風(fēng)范。
高杰一時(shí)被那肅穆之氣所攝，回過神來怒不可遏，“書生之見！我高杰威名蓋世，便是黃、劉三鎮(zhèn)也甘拜下風(fēng)。那許定國不過走狗小將，有何本領(lǐng)，還需本帥防備著他！”
侯方域冷笑，“爾命休矣！”，拂袖出了中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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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候著的秣艾急忙跟上。
“秣艾，收拾行裝?！?p> 秣艾一愣，“公子，這是何意？”
“歸鄉(xiāng)！”語氣沉硬，竟是絲毫沒有回轉(zhuǎn)。
“···是，公子?！?p> -
弘光元年正月初十，睢州城守將許定國邀防河主帥高杰入城赴宴，夜半伏兵四起，殺高杰于帳下。防河三十萬兵馬歿。許定國以眾降清，清封為平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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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北，金谷園中，花木枯敗。
聽雪小筑內(nèi)，熏煙裊裊，驅(qū)散了冬末空氣中的最后一絲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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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棋落聲響，白子已成圍城之勢(shì)。
侯方域指間夾著黑子，思索著破圍之計(jì)，口中卻道，“父親，您可覺得我做錯(cuò)了？”
手持白子的老者抬抬眼皮，端過一旁的熱茶小啜一口，滿意地瞇了瞇眼?！昂螢殄e(cuò)，何為對(duì)。世人眼中的錯(cuò)，對(duì)你來說許是對(duì)。你眼中的對(duì)，世人看來許是錯(cuò)。觀念不同，立場(chǎng)不同罷了?！?p> 侯方域輕笑，“父親，在這亂世‘百無一用是書生’真是對(duì)極了！”
老者眼都不抬，從容接道，“那說得是你?！?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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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方域被堵得啞口無言，半晌，自嘲一笑。前半生傾力朝堂，后半生自那汪泥潭中抽身而退，隱居洛陽，悠哉度日。父親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臉色的氣魄，他怕是學(xué)不會(hu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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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還須出門一趟?！睂さ酵黄?，從容落子。
“恩。”老者緊盯棋盤，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
侯方域搖搖頭，起身。
“回來后準(zhǔn)備接手生意?！?p> 跨出門檻的背影一僵，落荒而逃。
老者摸著花白的胡須，呵呵一樂，復(fù)又埋頭于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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