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愛人的眼神藏不住

　　王鶯諱莫如深的看了王政星一眼，臉上并沒有什么欣喜的笑容，說了一句和洛安一樣的話。“你終于舍得出現(xiàn)了。”

　　王政星眸底掠過一絲落寞，只是一瞬間，很快就淡漠著神情，和以往一樣以沉默回答不想回答的問題。

　　洛安瞥了王政星一眼，突然想到年夜那晚他悲傷的眼神，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自己還在別扭的來不及問，他在難過什么？他到底怎么了？洛安心底一陣懊惱，懊惱自己為什么不問。

　　王鶯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似乎有些無可奈何的睨了一眼，丟下一句“洛安你進(jìn)來”的話后轉(zhuǎn)身進(jìn)了小院左邊的小房間。

　　洛安呼了一口氣，低著頭跟著王鶯進(jìn)了小房間，暫時躲過了這場“凌遲處死”的怪異眼神之中，她也不看王政星一眼，基于自己內(nèi)心的掙扎與慌亂，總覺得有些事情真的很不可思議。

　　院落的小房間不大，阿姐將這里布置成了化妝間，她坐在中間的那把椅子上，并沒有詢問或責(zé)問她什么，而是沉默的拿著粉底對著鏡子鋪了鋪?zhàn)约旱哪槪夸佉幌露紩阽R子里認(rèn)真的凝視一會，好像在跟自己較勁一樣，她認(rèn)識阿姐的時候，她就是一個很有風(fēng)情，八面玲瓏的老板娘，從來都沒有這么安靜過，安靜的讓她毛骨悚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王鶯的臉上充斥著一種憂郁而悲傷的氣息，臉上的平靜也與平時的截然不同，不像是平靜，倒像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夕的異常寧靜，又像是那去歷經(jīng)沙場的戰(zhàn)士，在赴死前夕好好看自己，或者看愛人時的那股深意，感應(yīng)到不安的洛安凝視她。

　　安安，我過不去了，我就是太傻了才會相信蘇諾跟我說的天長地久，他死了什么都沒有了，你說我為什么要活著？為什么還活著？為什么死的不是我？

　　忽然想起之前王鶯崩潰時說出的那些話，心中的不安又增添了幾分，她說了今天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可她總覺得這幸福是悲苦的?！敖?，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王鶯滯停了一下，滿臉?biāo)缮⒌男α诵Α?p>　　“阿姐，你怎么不說話？”洛安忍受不了王鶯這樣的安靜，緊緊盯著她的臉，想試圖看破她在想什么，可她的話很平靜，神情也很自在，并沒有什么異樣的地方，只是比平時沉靜了些，最近事情比較忙，沉靜的想一想也沒什么，可洛安就是覺得從她要整這個紀(jì)念會開始，就很不對勁了。

　　王鶯的手指頓了頓，抬眸對她一笑。“我哪有什么事啊，倒是你，是不是有事瞞著阿姐，一臉疲憊的模樣，昨晚是沒有睡好嗎？還是說你有什么事情？”

　　洛安坐在了一旁，嘴硬一句。“我哪有?！?p>　　王鶯這會停住了動作，透過鏡子看向洛安，見她故作鎮(zhèn)靜的模樣，就知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翱茨阕罱巢幌卵实?，肯定有心事?！?p>　　“阿姐你別打岔?！甭灏材肌?p>　　“好了，姐想到今天就要成為蘇偌的妻子，就有點(diǎn)喜極而泣的情緒，十六年了，我沒有一次為他舉辦過紀(jì)念會的，這是第一次，自然就緊張很多，也許你會覺得我瘋了，可我想著這一天已經(jīng)想了很久了，我要向他所有的朋友宣告，我就是蘇偌的妻子，我傳承了他所有的東西，為他活著，延續(xù)了所有他喜歡的，他鐘愛的，為他十五年的游歷，記住了十五個地方，留下來十五個關(guān)于他的痕跡，我很開心，終于到了十六年了，你不用擔(dān)心阿姐會怎么樣，阿姐真的覺得很幸福。”王鶯拉住洛安的手，臉上一抹溫暖的笑容。

　　洛安看著她說起蘇偌充滿幸福的樣子，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值得她這么付出，甚至一守就是十六年？蘇偌已經(jīng)不在這世間，對于洛安來說，一切的痛苦都有過去的時候，也許一開始確實(shí)不適應(yīng)這個人的離去，但久而久之，自然也就遺忘了，可王鶯并沒有遺忘，甚至更加記住了這份痛苦，到底是什么讓她堅(jiān)守了十六年？這樣的堅(jiān)守，是執(zhí)念？還是真的幸福？洛安對此充滿迷茫，從小到大她都覺得，任何一種感情都不會長久，任何一種感情的產(chǎn)生都會讓她覺得恐慌，所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不會是主動的那個人，她習(xí)慣了抱著最壞的結(jié)果處事，以至于到現(xiàn)在為止，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面對王政星刻意而明顯的靠近，她也是止步不前的等待著一個答案，她也知道林舒南遲早有一天會離去，所以在得知他想要離去的消息時沒有驚訝，因?yàn)檫@本就是她早就預(yù)想好了，只不過是提前了而已，她不是執(zhí)念的人，做不了執(zhí)念的事，她深知這世間的任何東西都留不住，深知人心不可靠，更別說是這種堅(jiān)守不變的感情，她連自己都難以相信，所以她習(xí)慣了冷漠看待事實(shí)，這樣在離開或者被背叛遺棄的時候，還能找到理由安慰自己去坦然接受，一段關(guān)系好不容易穩(wěn)定，但還沒有享受多久，就要抽身離去，這種感覺是很難受的，小時候，她看過父母從愛到不愛的時候，也見過林叔叔辜負(fù)了舒南的媽媽，每一份依靠的背后就是遺棄，她是個被上蒼詛咒的人，無論做什么，想擁有什么，到最后都是自己預(yù)想的結(jié)果，所以什么是長久？怎么樣才能長久這樣的問題，她怎么不迷茫?！鞍⒔??！?p>　　“嗯？”

　　“蘇偌……他很好嗎？”

　　王鶯抬眸看著她困惑的神色笑了笑?！鞍⒔氵@輩子唯他不愛，他是我一輩子付出都不覺得膩的人，他真誠，善良，懂我，信我，能給我從未有過的愉悅，他從不介意我是誰，在他的眼中，我只是那個迎著日落奔跑的愛人，阿姐和他的故事長著呢，等你遇到了，你就明白了?！?p>　　洛安垂著臉，她能遇到嗎？

　　“我沒有任何一天比今天輕松的，所以別這么擔(dān)憂我了?！蓖斛L溫和的握了握她的手。

　　洛安的手傳來的是阿姐微涼的觸感，她沒有緊張，可是她的手卻很冰涼?！敖?，你的手很涼，真的沒有瞞著我什么嗎？”

　　王鶯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淡而平靜的拿起化妝臺上的粉撲讓洛安坐到自己的面前，一邊給她上妝撲粉，一邊開始嘮叨起來?！澳惆?，總是擔(dān)心姐姐怎么了，你該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吧，難道你看不出身邊有這么個人對你很不一樣嗎？”

　　“身邊的人？阿姐指的是誰？”洛安困惑。

　　王鶯低眸輕笑?！笆钦l，你得用心去看呀?！?p>　　洛安沉默了。

　　王鶯在洛安的腦瓜上摁了摁?！澳愫桶⑿蔷烤故窃趺椿厥掳?？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洛安搖了搖頭。

　　王鶯深意的看著她帶點(diǎn)苦澀的臉，沉靜了片刻，認(rèn)真著道。“安安，你將來想嫁一個什么樣的人？”

　　洛安抬眸看著她認(rèn)真的臉，但是她回答不上來，她連喜歡一個人的勇氣都沒有，談什么嫁人，她是糾結(jié)過這個問題，但也沒糾結(jié)出什么答案。“我不知道，也許是我愛的人，也許是愛我的人，也許只是彼此需要的人?！?p>　　“我算是明白了，你在等一個答案，一個讓你徹底相信這世間一切的答案。”王鶯是過來人，短短幾句，她便理解了洛安現(xiàn)在的心境，她轉(zhuǎn)過身找著東西，一邊又道。“但是有句老話說得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不付出，哪里來的收獲？世間的任何一段關(guān)系都需要去經(jīng)營，即使付出不一定有回報，但一定有收獲啊，你要享受過程，去珍惜當(dāng)下?！?p>　　“若過程是痛苦的呢？”洛安反問。

　　王鶯淡淡一笑?！巴床煌纯?，一切取決于你怎么看待它，若是我，我寧可用一世的痛苦，去換他活著。”

　　洛安眸底一片漣漪，沉思了起來。

　　王鶯看她總習(xí)慣性的沉默，便想著打趣一下。“你是不是在苦惱小舒南跟你告白的事？”

　　洛安的手顫抖了一下，有些震驚的看著她?！澳阒朗婺纤?.....”

　　“明眼人都瞧出來他對你心思不同，唯獨(dú)你不知道，這小子，打從我認(rèn)識他起，眼里就只有你，現(xiàn)在更加肆無忌憚了，怎么，你是不接受？還是不喜歡？”王鶯笑了笑，給她捋了捋頭發(fā)。

　　“他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接受?！甭灏矆?jiān)定的說著。

　　王鶯默默地看著她的臉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理解。

　　“可我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么這樣？”洛安苦惱的低下頭，實(shí)在想不通，她一直把他當(dāng)?shù)艿埽趺淳陀羞@種心思，她到底做了什么讓他產(chǎn)生了這樣的心思？

　　“還能為什么？這得問你自己啊?！?p>　　“問我自己？”

　　“你啊，總是習(xí)慣的把他當(dāng)做孩子一樣顧著他的喜好，維護(hù)他的美好生活，小時候他也許不明白什么是感情，但至少知道你對她好，但總有一天他會長大的呀，長大了就會有情緒變化，也會有感情認(rèn)知，他極少接觸別人，身邊也沒什么朋友，除了學(xué)習(xí)也沒什么特別的喜好，孤僻，沉默，又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處，久而久之你在他眼里，自然就不一樣了，你想想，他的世界都是圍著你轉(zhuǎn)的，自然不知道這世間還有很多不同的感情，你們鬧這么久的別扭，就沒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不對勁嗎？你啊，還真是不了解你這個弟弟?！蓖斛L輕輕鋪了鋪她的臉。

　　“我......”洛安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呆愣著臉，心緒一片紊亂，林舒南這段時間的變化并不是發(fā)瘋，而是早就對自己有別的心思，是她這個姐姐的沒有及時疏導(dǎo)，從小到大，她的確只顧著他需要的東西，卻忽略了男孩的感情變化，連阿姐都看出來的問題，她這個親密的姐姐卻看不明白，她的確不配做林舒南的姐姐。

　　王鶯輕嘆?！拔疫€以為你知道呢，不過現(xiàn)在知道了也不晚，你打算怎么對待他？”

　　洛安沉默了，阿姐什么事情都看得透，所以她能迎刃有余的解決問題，可是她看似很通透，其實(shí)只是井底之蛙，怎么對待他這件事就像靈魂拷問自己，逼著自己看透自己。

　　“感情不分大小，只要真誠就行，你現(xiàn)在或許接受不了他，難保以后呢，你......”王鶯認(rèn)認(rèn)真真的對她說著，但抬頭看著她淡漠的神情，突然覺得接下來的話都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王鶯眉宇間的神色轉(zhuǎn)為凝重?！翱磥硎钦娴牧恕！?p>　　洛安抬眸不明?！笆裁?？”

　　“安安?！蓖斛L握住她的手腕，沉了沉，語重心長著道?！坝行┤酥档帽粣?，可有些人……他不值。”

　　洛安聽懂了她的話，可是為什么？“為什么？”

　　王鶯瞥開眸。“我不希望你痛苦，像阿姐這樣折磨自己?！?p>　　“我不明白?！甭灏膊唤狻?p>　　“我的意思是……”王鶯欲言又止了片刻，沉了沉，輕嘆一聲?！澳悴辉搻鬯??！?p>　　洛安凝眉，心口隱隱不安。“不該愛誰？！”

　　王鶯臉色有些擔(dān)憂?！八贿m合你。”

　　“為什么？！”洛安像是心臟碰撞了什么一樣不安反問，她沒想過愛不愛這個問題，可不該愛又是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愛不愛這個人，姐又是怎么看出來這是愛呢？”

　　“愛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不管這個人在干什么，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不管他有沒有在身邊，只要當(dāng)你難過的時候，你都會第一個想到他，這是愛。”王鶯悠悠的說著?！翱墒撬贿m合你，也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洛安動了動眸底，每次看到王政星都離不開看他的目光，是愛嗎？每次和他待在一起都會有種心酸又安逸的感覺，是愛嗎？他們之間就像是前世相識，今生擦肩，不需要言語，但又勝過千言萬語，這是愛嗎？他懂我的不堪，可我卻不懂他的悲傷，這是愛嗎？她不知道，也分不清楚，更沒有想過，這種感情是不是愛，她一直都是迷茫的，她想否認(rèn)自己的想法，可又說不出來反駁的話，好像說了就會再也沒機(jī)會一樣，內(nèi)心掙扎而挫敗的低下頭。

　　王鶯臉上劃過一絲無奈，心疼的看著她，輕撫洛安那張純真乖巧的臉，嘆息了一聲?！皭凵弦粋€人是舍棄不了的，我不希望你和阿姐一樣，再往后的道路上，都走著每一步痛苦的日子?！?p>　　“愛他，會是痛苦的事嗎？”洛安臉上一片哀愁。

　　王鶯欲言又止，沉靜了一會?！皭鄄皇峭纯啵?，才是痛苦?！?p>　　洛安看出王鶯臉上的異樣，話里有話?！敖?，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啊。”王鶯恢復(fù)了神色，沉靜了幾秒?！昂昧?，我真的沒事，你先去忙你的事吧，有什么話，我們以后再聊?！?p>　　說罷，她放下手里的東西，不再說什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把她往門外推，洛安站在門口拉住王鶯的手，擔(dān)憂的看著她，王鶯抿唇一笑表示沒問題，洛安這才不情不愿的轉(zhuǎn)身開門。

　　“安安?！笨稍诼灏泊蜷_門的那一刻又叫住了她，洛安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王鶯深意的望著她幾秒，笑了笑?！笨傊鍪裁炊紕e讓自己后悔。”

　　洛安沉靜了一會，點(diǎn)了點(diǎn)頭才開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