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霸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看著阿軍那扛著巨柱、步履蹣跚卻異常固執(zhí)的背影消失在林間,咂了咂嘴,忍不住好奇問道:“那根破柱子到底是個啥玩意兒?看著就邪門!”
“魔器!”呂天眾的聲音如同寒冰,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目光如電般刺向天霸,“看到他的下場了嗎?!你要是敢碰一下那鬼東西,老子同樣廢了你!絕不手軟!”那眼神中的警告,讓天霸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阿倩連忙上前,拉住天霸的手,既是安撫,也是解釋:“大哥,魔器不僅會蠱惑持有者的心智,扭曲其意志,使其逐漸走火入魔,最終徹底墮入嗜殺成性的魔道。更可怕的是,想要封印或摧毀一件強大的魔器,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消耗施術(shù)者大量的修為,稍有不慎,還會被魔器蘊含的滔天怨念和魔氣反噬,后果不堪設(shè)想!”她的話語清晰地解釋了魔器的可怕和父親震怒的原因。
天霸看著妹妹嚴肅的表情,又想起阿軍那雙曾經(jīng)猩紅暴戾、如今卻一片死灰的眼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徹底打消了那點好奇心,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那玩意兒我不會碰!”
呂天眾的目光掃過天霸和阿倩,最終落在天明身上,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你們兩個,給我好好待在家里!在我回來之前,哪都不準去!我要和天明前往魔域,救出你們娘親!聽到了嗎?!”他的目光主要鎖定在天霸身上,帶著濃濃的警告。其實得知妻子下落后,他恨不能立刻出發(fā)。只是兒女接連歸家,又橫生阿軍這檔變故,才不得不延遲至今。
阿倩乖巧地拉著天霸的手,用力點頭:“爹放心,我和大哥一定乖乖在家等你們回來!”
“爹,趕路辛苦,天明也有些餓了,不如先用過早飯,明早再出發(fā)?”天明適時開口,語氣溫和。呂天眾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兒女,最終點了點頭。
深夜,萬籟俱寂。確認父親、大哥和妹妹呼吸均勻,已陷入深沉睡眠(得益于晚餐中那效力強勁的【助眠散】),天明悄無聲息地起身。他走到桌邊,借著窗外透入的朦朧月光,將早已寫好的書信輕輕壓在茶杯下。信中詳細說明了魔域的計劃,懇請父親理解并安心在家等待。
他如同靈貓般掠出木屋,身影融入濃重的夜色。山林的夜風帶著涼意,吹拂著他的衣袂。他施展身法,在熟悉的林間小徑上輕盈穿梭,足尖在草葉和枝椏間借力,速度快如鬼魅。只需穿過這片樹林,便能踏上通往天從國的大道。
然而,就在他即將掠出樹林邊緣時,一股熟悉到靈魂戰(zhàn)栗、卻又冰冷壓抑到極致的恐怖氣息,如同無形的巨網(wǎng),瞬間籠罩了他周身十丈空間!空氣仿佛凝固,連蟲鳴都戛然而止!
天明身形猛地僵住,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緊!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過來!”
一聲低沉、壓抑著滔天怒火的喝令,如同驚雷般在他身后不遠處炸響!打破了死寂的夜空,也震得天明心神劇顫!
呂天眾的身影,如同從夜色中凝聚而出的魔神,緩緩從一棵古樹后走出。月光勾勒出他魁梧如山、卻散發(fā)著駭人寒意的輪廓。他站在那里,沒有多余的動作,但那無形的威壓,已讓天明感到呼吸困難,脊背發(fā)涼。
天明緩緩轉(zhuǎn)過身,像個做錯事被當場抓住的孩子,深深地低下頭,一步步朝著父親走去。每一步都重若千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父親身上散發(fā)出的、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般的怒意!這怒意,比面對阿軍時更加冰冷,更加…讓他感到害怕。從小到大,父親從未對他發(fā)過如此大的火。
“你小子…”呂天眾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和難以置信的憤怒,“竟敢騙我?!”他猛地踏前一步,強大的氣勢壓迫得天明幾乎站立不穩(wěn),“你知道…敢騙我呂天眾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場嗎?!”最后一句,幾乎是低吼出來,蘊含著毫不掩飾的殺意!他救妻心切,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卻換來欺騙和獨自行動!這份背叛感,讓他怒不可遏!
巨大的委屈和恐懼瞬間淹沒了天明。他知道父親的怒火并非真要殺他,而是源于極度的失望和擔憂。他不由得開始哽咽,肩膀微微顫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低著頭,一步一步挪到父親面前,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壓抑的抽泣聲在寂靜的林間格外清晰。
看著兒子這副委屈又認錯的模樣,聽著那壓抑的哽咽,呂天眾胸膛劇烈起伏,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他想起了同樣倔強、同樣讓他操心的大兒子天霸。眼前的這個,終究是他最懂事、也最讓他心疼的小兒子。他剛剛…是不是太兇了?
呂天眾眼中的冰寒和殺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他伸出寬厚粗糙的大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落在天明低垂的頭上,揉了揉他柔軟的發(fā)頂。動作依舊帶著余怒未消的僵硬,但那份屬于父親的笨拙溫柔,卻清晰地傳遞了出來。
“唉…”又是一聲嘆息,比剛才柔和了許多,“沒有下一次了!聽到?jīng)]有?!”語氣依舊嚴厲,卻已沒有了殺意,只剩下后怕和不容置疑的要求。
天明用力地點著頭,哽咽著:“嗯…天明知道了…沒有下次了…”
呂天眾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只見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虛握!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浩瀚氣息瞬間彌漫開來!仿佛沉睡的遠古巨龍睜開了眼睛!夜空中的星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璀璨奪目、仿佛由純粹液態(tài)黃金凝聚而成的光芒,在呂天眾掌心瘋狂匯聚、拉伸、塑形!
眨眼間,一柄造型古樸、通體暗金、弓身盤繞威嚴龍紋、散發(fā)著令天地為之色變的恐怖威壓的長弓,赫然出現(xiàn)在他掌中!正是上古神器——【龍魂弓】!弓身流淌著太陽般的光輝,將周圍數(shù)十丈的林地映照得如同白晝!龍紋仿佛活了過來,隱隱發(fā)出低沉的龍吟!
神器現(xiàn)世,風云色變!周圍的樹木無風自動,發(fā)出沙沙的哀鳴,仿佛在向這無上神兵俯首!
呂天眾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手中這柄伴隨他半生、帶來無盡榮耀也帶來無盡災(zāi)厄的神弓,又看了看眼前淚痕未干、滿眼震驚的兒子。他手臂一伸,將【龍魂弓】不容拒絕地遞到天明面前,聲音低沉而凝重:
“帶上它!”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你自己…注意安全。既然…你執(zhí)意按自己的計劃行事,爹…相信你能救出你娘親!”說出這句話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但最終被一種深沉的信任取代。他了解兒子的智慧與謹慎,也明白自己若強行跟隨,或許真會如兒子所慮,引發(fā)更大的沖突和傷亡。
天明看著遞到眼前的【龍魂弓】,感受著那撲面而來的、幾乎要將他靈魂都碾碎的恐怖威壓,心中卻沒有半分得到神器的興奮,只有沉甸甸的壓力和無盡的擔憂!他連忙搖頭,聲音帶著急切:
“爹!不行!這【龍魂弓】您必須留在身邊!那些仇家…若知神器離您而去,定會蜂擁而至!您沒有神器在手,如何應(yīng)對?天明…天明會想辦法保護好自己,但神器在您手中,才能震懾群邪,保您和大哥阿倩平安?。 彼氲侥切╇[藏在暗處、對父親恨之入骨的仇敵,心都揪緊了。
“嗯?”呂天眾濃眉一挑,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威嚴的冷哼,一個眼神掃過去,瞬間打斷了天明的話。那眼神仿佛在說:老子的話,你也敢反駁?
天明被父親的眼神看得心頭一凜,所有勸阻的話都噎在了喉嚨里。他只得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無比鄭重地、如同接過一座山岳般,接過了那柄散發(fā)著無窮威壓的【龍魂弓】。入手沉重冰涼,仿佛有億萬鈞之重,又仿佛有無數(shù)龍魂在弓身內(nèi)咆哮。神器認主的氣息瞬間與他體內(nèi)的《自然訣》靈力產(chǎn)生了一絲微妙的聯(lián)系,讓他心神劇震。
呂天眾看著兒子接過神弓,臉上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瞬,隨即又恢復(fù)了那副睥睨天下的豪邁,大手一揮:
“放心!你爹我,就算沒有這【龍魂弓】,照樣是天下無敵!誰敢來找茬,老子正好活動活動筋骨!”他拍了拍自己結(jié)實的胸膛,聲若洪鐘,“倒是你…臭小子,自己保重!給老子…活著把你娘帶回來!”最后一句,聲音微微發(fā)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藏的牽掛。
話音未落,呂天眾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向后飄退,幾個閃爍,便徹底融入了濃濃的夜色之中,只余下那豪邁的聲音在林間回蕩,漸漸消散。
“爹…”天明抱著沉重冰冷的【龍魂弓】,望著父親消失的方向,久久佇立。月光清冷地灑在他身上,也灑在懷中那柄散發(fā)著毀天滅地氣息的神弓上。
心中五味雜陳:
難過:像被細密的針扎著心尖。父親從未對他如此暴怒呵斥,那失望冰冷的眼神,比任何責打都更讓他難受。
慶幸: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父親終究是理解并原諒了他,甚至將最重要的倚仗托付給他。這份信任,重逾泰山。
擔憂: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父親失去神器震懾,強敵環(huán)伺之下…他真的能安然無恙嗎?而自己,又能否肩負起守護神器、救出母親的重任?懷中的【龍魂弓】,此刻感覺不是神器,而是一個隨時可能引爆、將他和身邊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燙手山芋。
夜風穿過林梢,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天明深吸一口帶著草木清冷和神器淡淡威壓的空氣,將心中翻騰的情緒強行壓下。他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緊了緊懷中冰冷的神弓,轉(zhuǎn)身,身影化作一道堅定的流光,朝著天從國的方向,疾馳而去。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而決絕。前路是魔域深淵,身后是家的燈火,肩上,是如山的神器與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