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你個莫沉！
秦時凝“嗯”了一聲，看著他往灶房走去，大概是去燒水了。
她走到床邊坐下，床板很硬。
她忽然想起那個鐵皮盒，想起他藏東西時的慌張，嘴角忍不住又彎了起來。
這個男人，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灶房里傳來舀水的聲音，秦時凝心里忽然篤定……不管他藏著什么秘密，至少此刻，他是想和她好好過日子的。
至于那些雪茄，那些糧票，那些她看不懂的外文……總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她的。
正想著，莫沉端著銅盆進(jìn)來了，熱水冒著白汽，在他手背上燙出淡淡的紅痕，他卻像沒察覺似的，只把盆往地上一擱：“水有點(diǎn)燙，晾會兒再洗?！?p> 秦時凝看著他手背的紅痕，起身想去拿墻角的布巾，卻被他按住肩膀按回床上：“坐著?！?p> 他自己轉(zhuǎn)身去拿，動作算不上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細(xì)致，“剛過門就干活，傳出去該說我欺負(fù)你了。”
她忍不住笑：“哪有那么金貴?！痹掚m如此，卻乖乖坐著沒動。
目光落在他后腰，那里的補(bǔ)丁歪歪扭扭，和他鋪床時的利落截然不同，想來是自己縫的。
一個連籬笆都扎得橫平豎直的人，竟縫不好一塊補(bǔ)?。?p> “笑什么？”莫沉回頭瞪她一眼，眼神卻沒什么力度，倒像是在撒嬌。
“笑你補(bǔ)丁縫得丑?！鼻貢r凝挑眉，“我?guī)湍憧p吧？”
莫沉的動作頓了頓，耳根又紅了，含糊“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像是在掩飾什么。
暮色漸濃時，王嬸端著碗紅薯糊糊過來了，粗瓷碗上還沾著黑灰：“凝丫頭，嘗嘗嬸的手藝。莫沉這小子嘴刁，肯定沒給你吃好的。”
秦時凝剛要接，就見莫沉從灶房出來，手里拿著個空米缸，缸底朝天，磕了磕，連粒米都沒掉出來：“王嬸看見了？家里真沒糧了，中午那點(diǎn)米是最后存貨?！?p> 王嬸“哎呀”一聲，眼睛瞪得溜圓：“咋回事？前兒你不還說有糧票嗎？”
“換了別的東西?！蹦涟衙赘淄鶋且环?，聲音聽不出情緒，“急用?！?p> “換啥金貴玩意兒？”王嬸急了，往門外看了看，壓低聲音，“你現(xiàn)在成家了，以后還要當(dāng)父母，可不能亂花糧票了?。 ?p> “噓——”莫沉打斷她，目光掃過秦時凝。
秦時凝：“……”
王嬸還在絮叨：“你也真是的，凝丫頭剛進(jìn)門，總不能跟著你啃紅薯……”
“沒事?！鼻貢r凝接過紅薯糊糊，熱乎氣燙得手心發(fā)麻，“我不挑嘴，紅薯也挺好的?！?p> 王嬸這才住嘴。
莫沉沒反駁，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王嬸走后，屋里靜得能聽見窗外的風(fēng)聲。
秦時凝舀了勺紅薯糊糊，甜絲絲的，卻沒什么飽腹感。
她看莫沉一眼，他正對著空米缸出神，側(cè)臉在油燈下顯得格外冷硬，下頜線繃得很緊。
油燈的光暈在他側(cè)臉投下深淺陰影，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像是有話堵在喉頭。
他忽然抬手敲了敲缸壁，沉悶的聲響在屋里蕩開，“等過了這陣，我給你買細(xì)米，蒸白胖的饅頭?！?p>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尾音里藏著她沒聽過的溫柔。
夜里躺在床上，莫沉睡在外側(cè)，呼吸很輕。
秦時凝卻睡不著，腦子里反復(fù)琢磨著空米缸和藥膏的事。
忽然聽見莫沉翻身，她趕緊閉眼裝睡，感覺他的手在她發(fā)頂懸了懸，最終只是輕輕碰了碰她的耳垂。
“別胡思亂想?！彼穆曇粼诤诎道锖艿停拔也粫屇沭I著的?！?p> 秦時凝：“……”
第二天一早，秦時凝被院子里的動靜吵醒，推門看見莫沉正扛著鋤頭往外走，褲腳沾著新的泥點(diǎn)。
“去哪？”她揉著眼睛問。
“挖紅薯。”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籃子，“后山陽坡上應(yīng)該還有些漏收的。”
她剛要跟去，就見王嬸的兒子柱子跑進(jìn)來，手里攥著張揉皺的紙條：“莫沉哥，村口有人讓我給你的！”
莫沉接過紙條，看完臉色驟變，指尖把紙捏得發(fā)皺：“知道了。”
柱子剛走，就聽見院外有人喊：
“莫沉家的米缸空了！我親眼看見的！”
“真的假的？前兒還見他給王嬸送白米呢！”
“怕不是裝窮吧？他那身板，看著就不像缺糧的！”
“我瞅著不像，今早看見他往后山走，怕是真去挖紅薯了……”
議論聲越來越近，莫沉把紙條塞進(jìn)懷里，對秦時凝說：“你在家待著，我去去就回?！?p> 秦時凝看著他匆忙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強(qiáng)烈的不安。
她走到灶房，掀開米缸的蓋子，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只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伸手摸了摸缸底，忽然觸到一塊松動的木片，掀開一看，下面竟壓著張字條，是莫沉的字跡，寫著：“床板第三塊，有備用的。”
床板？
她心臟猛地一跳，腳步不由自主地挪到床邊。
手指敲了敲床板，第三塊果然發(fā)出空洞的聲響。
院外的議論聲還在繼續(xù)，夾雜著幾句刺耳的嘲諷。
秦時凝摸著那塊松動的床板，她把木片蓋好。
走到門口，看見莫沉正被幾個村民圍住，為首的是村里的會計，正指著他鼻子罵：“好你個莫沉！合著你把救濟(jì)糧都換了私貨！今天必須把私貨交出來！”
莫沉站在那里，不躲不閃，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眼神里的寒意，和她預(yù)知畫面里的“殿下”漸漸重合。
秦時凝握緊了門框，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心跳如擂鼓。
她看清會計身后站著兩個面生的漢子，袖口隱約露出與雪茄盒上相似的紋章……是沖著莫沉來的！
“張會計說話得講證據(jù)?！鼻貢r凝揚(yáng)聲走出，將手按在莫沉胳膊上，他肌肉緊繃如鐵，卻在觸到她指尖時微不可查地松了些，“我家男人換了什么，與你何干？”
會計被噎得臉紅，那兩個漢子卻上前一步：“秦同志，這是公社的事，你剛過門就別摻和了。”
莫沉忽然抬手按住她后頸往身后帶，聲音淬著冰：“我的事，輪得到你們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