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華大晚上來借書，平常中透著某種說不清的怪異。特別是他剛進院子的時候，臉上的驚慌的神色還沒散去，跌倒后的狼狽相，看著就心疼。建萍還有愛少華的。只是少華好像還沒長大的孩子，飄忽不定，又讓她很神傷。
晚飯后，是農(nóng)村難得的安靜閑適的時段。一家人圍坐在電視機前看連續(xù)劇。建萍忙完，坐下來對少華說：“你弟弟也喜歡看《茶花女》這么悲慘的小說嗎？”
“嗯，他說要看。聽說師范專業(yè)的，經(jīng)常不是看電影就是看小說?！?p> “那好吧，你跟我來?！?p> 小時候經(jīng)常一起玩，兩小無猜，建萍的房間他也去過。長大后，是第一次要進她的房間，少華有些遲疑，看了看她的父母，腳下挪不動步。
建萍已經(jīng)走到樓梯囗，見少華沒有跟上，又催促道：“來啊，還愣著干嘛?！?p> “哦……”少華又看了看建萍的家人，大家都專注于電視劇，并沒有理會他們。
建萍的房間在二層，磚木結(jié)構(gòu)，木板棚，人走過，咯吱咯吱響。
女生的房間就是整潔，布置雖然簡陋，卻淡雅有韻致。桌子上都是書，醫(yī)學(xué)類的，文學(xué)類的……分門別類，碼放整齊。
建萍的手在書叢中輕輕劃過，很快就抽出一本書，說：“喏，你要的書?！?p> 少華接過書，手指在封面上輕輕摩挲。裝幀精美，保管得很好。
“書本像新的一樣，你沒看過吧？”
“哼，高中時就看過了?！苯ㄆ己苁遣恍?。
“那我問你，小說的故事內(nèi)容是什么？”
“不就是一個底層女孩的悲慘經(jīng)歷唄。”頓了頓，又輕嘆一聲，說：“以前的女孩真悲慘，無論國內(nèi)還是國外，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p> “哦哦……”少華把書放下，說：“看來你是真的看過?，F(xiàn)在我都不喜歡看小說了，短篇的散文還可以?！?p> “我也是中學(xué)時看多點，大學(xué)后，基本沒什么時間看。學(xué)醫(yī)，要記的東西太多了。”建萍坐在書桌前，托著下巴，看著桌上的書說。
昏黃的燈光下，倩影窈窕。有那一么一刻，恍惚回到了從前。在銅鑼村小學(xué)，建萍是班長，少華還是個不懂事的調(diào)皮蛋。面對班里的搗蛋鬼，建萍也曾這樣，托著下巴問他，你不讀書，以后怎么辦？
那時真沒想過，未來會是怎樣的景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學(xué)生了。時間過得真快。一個人的成長，真的不容易。
“過年前，有女生來接你去玩？”
建萍的問話打斷了少華的回憶，不由得心中一凜，試探著問：“你也知道了？”
“傳得那么轟動，還有誰不知呢？”
“你……是不是很生氣？”
“這么說，他們傳的都是真的了！那女是你女朋友？”
“你別聽他們亂說，我們只是同學(xué)關(guān)系。是她表哥開車來的，也沒什么的，只是去看了一下花市?！鄙偃A急著解釋。
“村里的人說……”建萍看了少華一眼，神情嚴(yán)肅，像小學(xué)時違反紀(jì)律，她找少華教訓(xùn)時的神色。
“他們說我什么了？”
“說……那個女的和你很親膩。你們是情侶關(guān)系。”
“我們只是同學(xué)，真沒什么的……”
“那好吧，你同學(xué)叫什么名字？”
“你不會是要查家宅吧？”少華有些緊張。
“難道我了解一下你朋友的情況都不行嗎？”建萍有些生氣。
“呃……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是什么意思？”
“好了，不和你吵。就是那個……那個向嵐……”
“哼，又是她，我早就該想到是她了。除了她，還會有誰！”建萍更加生氣，轉(zhuǎn)過身，伏在書桌上，不再理少華。
少華拍了拍建萍肩膀，說：“真生氣了？”
建萍兀自沉默。第一次見她這么脆弱，以前都是樂觀積極，在她眼里，沒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難。少華開始心慌，想不到向嵐讓她這么傷心。
小時候，建萍生悶氣時，少華就會撓她癢癢。通常出這招，她都會破涕為笑。無計可施的少華故技重演，裝腔作勢要撓她癢癢。手還沒碰到，就“啪”的一聲，挨了建萍一巴掌。
“你要干嘛??？”聲音有點激越，嚇得少華忙指著棚下面，示意她小聲點。
“誰叫你耍流氓……”建萍已滿臉紅霞。燈光的映照下，白里透紅，嬌艷欲滴。
少華一時癡了，脫口而出：“你真漂亮?！?p> 失驚無神來這么一句，讓還在氣頭上的建萍心如馴鹿，怦怦直跳。
“沒你那個向嵐漂亮！”建萍依然耿耿于懷。
少華心里一熱，哄她道：“她怎么能和你比呢！你知書識禮，勤儉愛家，是興家立業(yè)的好女孩?！?p> 少華將他父親說的那一套搬了出來，情真意切，把建萍也唬住了。她驚訝于少華平時沒心沒肺，竟然說出這么有洞察力的話語。
“你亂說……我真的有你說得那么好嗎？”建萍心潮起伏。
“嗯嗯，我爸都是這樣說的?！钡降走€是嫩，一時嘴快，和盤托出。
“哦……原來是你爸的意思！”剛緩下來的建萍，又神色凝重起來。
“呃，不……對……是我爸說的……不過，也是我的意思?！鄙偃A語無倫次的，生怕建萍又不理他。
看到少華左支右絀，窮于應(yīng)付的樣子，建萍心一軟，不忍心再逼他。嘆一口氣說：“我不逼你了，你若是真的喜歡我，就該忠貞不渝?！?p> “我也沒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吧，你不也和那個馮平來往嗎？”少華趁機說出自己的不滿。
“我哪里和他來往了，是他死纏爛打而已。點同你呢，成個人撲過去。如果唔係你話同人哋公平競爭，就唔會有今日咁癡纏唔清。都係你嘅錯。”
建萍說得也在理，少華確實無話可說。若不是他的面子作崇，就不會鬧成現(xiàn)在這樣，歹戲拖棚。
“好吧，是我的錯，我太愛面子?！鄙偃A誠心認(rèn)錯，又有些不放心，說：“他送給你的禮物，你不能收哦?！?p> “這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建萍知道少華著緊自己，心情好了很多。
初戀的男女，會很敏感，對方的細(xì)微變化都能引起情感的波瀾。就像月球能引起大海的潮汐，悲喜都由對方牽引。時而高昂，時而失落，感情的小船就是在互相的試探，猜測中，迂回前進。
“好好，我都聽你的，以后不和她出去玩了?！鄙偃A誠誠懇懇。
建萍心里舒服了很多，但也不能不防著向嵐。她太優(yōu)秀了，讓她長期黏在少華身邊，難保不會出事。
“很快開學(xué)了，我和她見個面吧。把我們的關(guān)系公開?！?p> “我已經(jīng)告訴過她，我有女朋友了?！鄙偃A如實回答。他怕兩個女生碰在一起，場面會失控。
“那她怎么還纏著你？”
“可能是我以前喜歡過她，又恰好考到了同一間學(xué)校，有些巧合，才有些想法吧。過段時間就好了。”
“怎么死皮賴臉的，當(dāng)初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被學(xué)校開除。有機會，我一定要見見她?！苯ㄆ家彩呛軓妱?。
少華夾在中間，不知該笑還是哭。這時他總算理解了建萍的感受。搞什么和馮平公平競爭，是電影看多了?，F(xiàn)實中，真是一地雞毛。一點都不浪漫，還很費神。
這個話題不能再聊下去了?？纯磿r間已經(jīng)不早，還要走夜路回去。想到那竹林的小土坡，少華就頭皮發(fā)麻。
“天冷，路又滑，要回去了。”
“這么快？我想聊多一會?！苯ㄆ加行┎簧帷?p> “明天吧。天太黑，回早點?！?p> “要不你不回去了，和我弟睡?！?p> 少華指了指弄臟的衣服，說：“還沒洗澡，也不習(xí)慣兩個人睡?！?p> 建萍笑了笑，說：“你敢回去嗎？”
她這一問，提醒了少華，心中的恐懼，如野草般瘋長。他真的后悔，一時沖動，急著來找建萍。現(xiàn)在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說怕，那樣太沒面子了。自己又不敢回去，只能干耗著。
少華的心事，建萍早就知道，只想等他開口，叫自己陪他回去。無奈，他就是不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少華心里著急，答非所問。建萍實在忍不住了，主動提出，要到他家打個電話給班主任，問他開學(xué)后的工作安排。建萍是班干部，由小學(xué)到大學(xué)，一路都是老師的得力助手。
一天都光曬，少華終于可以松一口氣。既保住了顏面，又能放心回家。開心不過三秒，問題隨之而來。自己是有人陪了，建萍回家時，誰陪她？
仿佛是少華肚里的蛔蟲，沒等少華說出來，建萍已經(jīng)幫他想好。她站起來，穿上外套，說：“我們下去吧，叫我二妹一起送你?！?p> 有人做伴，少華也就放心了。這也是兄弟姐妹多的好處，做什么事都有個人在身邊。
兩人下到屋廳，弟弟妹妹們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建萍伏在二妹肩上，咬耳朵。少華向建萍父母告別后，站在門邊等建萍。
二妹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少華，搖搖頭，又指了指電視。建萍無奈，又找三妹，三妹同樣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天冷，誰都不愿出門，少華的心一點點往下沉，他真怕建萍不跟他回去。
弟弟妹妹們都不愿意出門，建萍只能自己一個人去。她從電視后面取出手電筒，和爸媽打了聲招呼，便示意少華出門。由小到大，建萍都很有主見，像個小大人。林父也沒說什么，叮囑幾句，繼續(xù)看電視。
門外北風(fēng)呼嘯，周圍漆黑一片。遠(yuǎn)處零星幾點燈火，更襯出山村冬夜的寂寥。
“又有冷空氣補充，明天氣溫又要下降了?！鄙偃A搓了搓有些冰涼的手說。
“冷就冷吧，反正現(xiàn)在是放假，也沒什么要忙的?！苯ㄆ即蛑蛛姡诤竺?。
建萍家到小土坡的竹林有一小段泥路，路邊種著番頭子，再過去，又有柚子樹，高高的樹杈指向蒼穹，像高大的守護神，守在建萍家旁邊。聽說柚子樹能驅(qū)邪，少華的心放寬很多。平時出出入入經(jīng)常見，今晚來時卻忘記了它的存在，心慌慌，還跌了一跤。
過了小土路，就到了竹林。“嘩啦啦”的風(fēng)聲從頭上傳來，陡增寒意。少華有意識的拉起衣領(lǐng)，握住建萍有些冰涼的手，說：“冷吧？”
“有點，我穿了三件衣服，還行?！苯ㄆ及ぶ偃A走，語氣有些緊張。
“你班主任是哪里人？會經(jīng)常到班里去嗎？一個學(xué)期見幾次？”少華絮絮不斷地發(fā)問，建萍一一回答。
少華還是心里發(fā)怵，置身于竹林間，周圍都黑漆漆的，仿佛有無數(shù)的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氣溫低，竹林又陰森，總讓人會聯(lián)想到某些飄忽的東西。小時候，經(jīng)常聽小伙伴們講鬼故事。又怕又愛聽，聽后又會時常想起，自己嚇自己。這，或許就是農(nóng)村孩子成長的童話吧，大抵都會經(jīng)歷過這一階段。
推己及人，建萍應(yīng)該也會害怕。同樣的成長環(huán)境，少華能聽到的鬼故事，建萍也能聽到。以前不僅物質(zhì)貧乏，精神糧食也不多，農(nóng)村的孩子，通常都是在講故事中自娛自樂。一個故事，能反復(fù)傳好幾遍。
關(guān)于竹林的鬼故事也很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火生說的。那時，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種很多木薯，地頭地尾都種滿。每年的11月份，家家戶戶的院子里就堆滿新挖的木薯，晚上便傳來拋木薯時，蛇皮袋撞擊地板的“啪啪”聲。孩子們一般都會圍在大人旁邊，幫忙把還沒脫皮干凈的木薯脫干凈。雙手握住沒脫干凈的木薯皮，反方向一扭，皮應(yīng)聲而脫?；鹕褪窃趲痛笕说拈g隙，跑到屋邊撒了泡尿，抬頭的時候，見到一長頭發(fā)的白影，掛在竹林上，嚇得他褲子都忘了拉，哇哇叫著往家里跑。這個故事當(dāng)時引起了銅鑼村的轟動，嚇得少華好長一段時間，夜里都不敢看竹林?，F(xiàn)在晚上從竹林下走過，睜眼閉眼都是竹子，當(dāng)年的故事又重新從心底泛起，一陣陣寒意從背脊傳來。只能通過和建萍聊天來分散注意力。
建萍其實也害怕。剛才在家里，沒想那么多，出來后，周圍都黑漆漆的，樹木又多，風(fēng)吹樹梢的“嗚嗚”聲，讓她想起了聊齋中的鏡頭?；纳揭皫X，古廟野店，結(jié)著蜘蛛網(wǎng)的大門，有一提著燈籠的書生走向大門，豆大的火光，飄忽閃爍……
“農(nóng)村空氣清新，環(huán)境好，就是太冷清，晚上到處黑咕隆咚的，上村下寨都籠罩在黑暗中。住得集中點還好，住得分散的，真有點瘆人。周圍都是黑黝黝的大山，山風(fēng)吹過，阡陌小路，草木搖拽，很是嚇人。”建萍一邊走一邊說，把她對當(dāng)下的感受都說了出來。
少華本來就有點害怕，被她這么一說，更覺瘆人，拉她便跑，一口氣沖下小土坡才停下來。建萍是女生，害怕的時候，心里有什么便說什么，沒有注意少華的感受，被他一拉，以為有什么詭異的東西在后面，也跟著一路小跑。
下了土坡，前面是一片打谷場，地面空曠平坦，慌亂的心才算平靜下來。
“你跑那么快干嘛？”建萍很是好奇。
少華不想嚇?biāo)p描淡寫地敷衍過去?？偹氵^了竹林，還有小石子路，相對沒那么陰森。
“你們學(xué)醫(yī)的，會不會害怕……”
“害怕什么？”
“就是害怕那個……”
“嗯，說不怕是假的，不過現(xiàn)在好了很多，見怪不怪吧?！苯ㄆ枷肫鹆耸裁矗鋈恍α似饋?。
我給你說件事，我們宿舍的胖妞，在上解剖學(xué)的時候，看了人體骨骼標(biāo)本?；氐剿奚?，晚上不敢睡覺，上廁所都要人陪。她說，一閉上眼睛，那具東西就在眼前晃來晃去。我們都笑她，不用記都清楚人體結(jié)構(gòu)了。建萍娓娓道來，像是說著生活的瑣碎，完全沒有神秘感，就是一日三餐那么普通。少華也被她感染，對怪力亂神的東西有了正確的認(rèn)識。走石子路也敢抬頭看遠(yuǎn)處，不再浮想聯(lián)翩。
情感都是會傳染的，少華能夠抬頭挺胸，正氣凜然地走著，建萍就感覺有了依靠，氣氛一下子就輕松起來。黑暗不再恐怖，反而有點浪漫了。
“其實晚上出來走走也挺爽的，靜謐，清新。黑暗把平時司空見慣的的境物，裝點得神秘迷離，別有一番風(fēng)味?！辈辉俸ε碌纳偃A，突然詩情大發(fā)。物隨心轉(zhuǎn)，境由心造，同樣的環(huán)境，心境不同，感受大異。世間萬物，美好與惡劣，始于心，也終于心。
“以后有錢了，村里也要裝上路燈，像城里那樣，村道硬底化。去哪都方便，也不用再害怕。”建萍開始構(gòu)想山村的未來。
“這就有賴于出去的年輕一代，賺多點錢回來才行。社會進步了，農(nóng)村也要跟上時代的步伐，也要發(fā)展。改善我們的生活環(huán)境，讓山更綠，水更清，生活更便利?！鄙偃A也很贊同，提出更加具體的愿景。
“你是學(xué)土木工程的，以后家鄉(xiāng)的建設(shè)就靠你了。一定要把我們村建設(shè)得漂漂亮亮的?！?p> “那也要有錢才行。”
“放心，我們村的年輕人都很上進，會有錢的?！苯ㄆ紝ξ磥砗軜酚^，想了一下，又說：“到時可以請青蕓姐也捐點，反正辦法比困難多?！?p> 不錯，建萍確實比我樂觀，辦法也很實用。少華心里贊賞。年輕就是好，對生活，對未來都充滿美好的想象。兩人越說越興奮，擘畫銅鑼村美好的未來。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少華的院門口。
建萍斂住笑，一本正經(jīng)地跟在少華后面，在家長面前，總還是要矜持點的。
姚老爸見少華回來，身后還跟著建萍，立刻眉開眼笑起來。把過年買的零食都拿出來，招呼建萍吃。建萍拿了個橘子，剝開皮，大家都分了個遍，自己才吃。
建萍的懂事，兩老都看在眼里，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她是未來的兒媳婦。少華看到父母那么喜歡建萍，也不敢再想向嵐。
建萍和班主任通完電話，準(zhǔn)備告辭回家，看到外面暗嘛嘛的天空，村里燈火闌珊，又縮了回來。
姚老爸看在眼里，吩咐少華送一送建萍。送容易，回來一個人就麻煩了。少華不想說自己害怕，硬要拉上少東作伴。
送一個人都要這么折騰，姚老媽對建萍說：“干脆就不回家了，今晚在這里睡，明天再回去吧?！?p> 建萍也作不了主，少華不送的話，她也不敢回去?，F(xiàn)在姚老媽挽留，也只能客隨主便了。建萍留下來過夜，少華一家都很開心，姚老媽立刻去鋪床。建萍受寵若驚，也跟著去幫忙。
家里忽然多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增添不少喜慶的氣氛。又是年初，大地回春，孕育著希望，那歡樂就像打了露水的橘子，充滿了溫馨的遐想。直到家里人都睡下，少華都沒有睡意，又跑到建萍的房間，想再聊一會天。
建萍已經(jīng)睡下，聽到敲門，拉亮燈重新坐起來。長發(fā)披肩，倚坐在床上。頭一次看到建萍這么柔媚，私密的一面，少華不由得心中一蕩。
“有什么事嗎？”建萍先問。
“呃……還不想睡，找你聊聊?！?p> 建萍攏了攏頭發(fā)，說：“聊什么？”
“聊我們村吧，幾十年不變，太落后了。還是大城市好，晚上也熱熱鬧鬧的?！?p> “大城市是不錯，但農(nóng)村是我們的根，我們生于斯長于斯，不能忘本。所謂兒俊不嫌母丑?！?p> “我知道，但也沒辦法，實在是太落后了。你看今晚，整條村，沒有幾家燈火是明亮的。十點剛才，大多數(shù)熄燈睡覺，周圍連狗吠的聲音都沒有！”
“以后會越來越好的……”建萍還是篤定地相信。
“好吧，我也希望是這樣?！?p> 農(nóng)村有農(nóng)村的好，城市有城市的好。通過讀書，從農(nóng)村走向城市，開拓了眼界，增長了見識，再回到農(nóng)村，自然會對農(nóng)村重新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