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本草堂
趙仁理猛地抬起頭，看向蘇子言！
蘇子言按在傷者動脈上的手指微微一頓。
她同樣看到了那傷口處纏繞的幽藍光芒。
她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驚詫，像是……確認了什么。
按在傷者動脈上的手指更加用力。
救護車和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閑雜人等散開，退到警戒線以外。”
“快救人。”
穿著反光背心的急救人員提著擔架和急救箱，頂著大雨沖了過來。
“這里！動脈大出血，初步按壓止血！”
蘇子言冷靜報出關(guān)鍵信息，同時維持著按壓的姿勢。
“你們做的很好，如果沒有你們的急救，患者撐不到我們趕過來?！?p> 急救人員了解情況后，贊賞的說道。
“沒什么，我是中醫(yī)教師，旁邊是我的學生，只是剛好碰上罷了?！?p> 蘇子言看了一眼趙仁理對著工作人員說道。
很快，現(xiàn)場被控制，肇事司機被帶回了警局。
蘇子言配合急救人員將傷者轉(zhuǎn)移到擔架上，緊接著隨車而去。
趙仁理僵在原地，看著救護車的尾燈迅速遠去。
周圍是路人的議論聲、警車的鳴笛聲。
“喂！小伙子！你沒事吧？”
一個穿著雨衣、好心的路人撐著傘跑過來詢問道，
“嚇壞了吧？快點回家吧?！?p> 他茫然地看著眼前扭曲的肇事車輛、碎裂的燈箱、圍攏過來的人群和閃爍的警燈，只覺得這一切都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遙遠而不真實。
雨水沖刷著他臉上沾染的血污，帶來一絲清醒的刺痛。
猛地回過神。
“我…我沒事…”
“哎呀，糟了！”
趙仁理猛然想到自己還要去做兼職。
“這下可怎么辦，肯定要被老板罵了。”
他扶起車，不顧周圍人的目光，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推著車，深一腳淺一腳地，一頭扎進了無邊無際的雨幕深處。
趙仁理不自覺想到那抹纏繞在傷口上的幽藍光芒，和那縷曾經(jīng)纏繞在她指尖的虛幻月光。
這兩者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
夜雨依舊滂沱，敲打著“本草堂”大藥房緊閉的玻璃門。
趙仁理渾身濕透，衣服貼在身上，顯得身體更加瘦弱。
他站在門前，邊喘著氣，邊用力推開門。
心頭滿是慌亂。
柜臺后，老板孫胖子那張油光滿面的臉猛地抬了起來。
他細小的眼睛瞇著，神情專注而刻薄。
當看清門口狼狽的趙仁理時，他臉上的肥肉瞬間擠成一團，擰著眉頭。
“趙仁理！”
孫胖子猛地一拍柜臺，
“你他娘的看看這都幾點了？！”
“老子給你發(fā)工錢是讓你來喝西北風淋雨的？??？！你當老子這里是慈善堂？！”
唾沫星子四濺。
趙仁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想解釋車禍和救人，卻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呃…呃…”。
“呃什么呃？！”
孫胖子繞過柜臺，走到趙仁理近前。
一股濃烈的煙味和汗味混合著廉價古龍水的刺鼻氣息撲面而來。
他上下掃視著趙仁理濕透的衣服、沾著泥點的褲腿，
最后，目光死死釘在趙仁理那雙雖然被雨水沖刷過、但依舊殘留著暗紅的手上。
“手！你的手！”
孫胖子猛地抓住趙仁理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把他往前狠狠一拽。
“這他媽是什么？！血？！”
“你他媽在外面干什么了？打架？還是惹上什么不干凈的事了？！”
“晦氣！真他媽晦氣！老子這是藥鋪！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給你處理麻煩擦屁股的！”
孫胖子那張因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那些鄙夷嫌惡的話語，將趙仁理徹底淹沒。
“不是…不是打架！”
趙仁理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極度的壓抑和激動而嘶啞顫抖，眼眶瞬間紅了，
“是車禍！有人被撞了！流了好多血！我和…我和蘇教授…我們…”
“蘇教授？”
孫胖子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種夾雜著不信和更深的鄙夷，
“就你？還跟人家蘇教授？編！接著編！蘇教授是什么人物？”
“人家是京城來的大專家！會跟你這種毛頭小子一起救車禍傷員？還弄一手血？”
“趙仁理，我看你是淋雨淋得腦子進水了吧！想偷懶?；舱覀€像樣的理由！”
“是真的！”
趙仁理幾乎是吼出來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抖，
“就在地鐵站口那邊！車撞了燈箱！那人腿都…都斷了！血噴出來…蘇教授她…她用手按住了動脈！那血才停??！我親眼看見的！那傷口…那傷口里有…有藍色的光…”
他急切地描述著，試圖抓住一切細節(jié)來證明自己，可說到那詭異的藍光時，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聲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藍色的光？呵…”
孫胖子冷笑一聲，松開了手，像甩開什么臟東西，
“越說越離譜了！還藍光？科幻片看多了吧？我看你是被嚇傻了！”
他指著趙仁理身后不斷滴落雨水的地板，
“看看！看看你弄的！這地板剛拖過！還有你這一身！腥氣沖天！趕緊給老子滾去后面洗干凈！”
“倉庫里的防風、柴胡、還有那批新到的黨參，全部給我拆箱理好！弄不完，今晚別想走！”
“另外今天因為你的遲到，工錢扣一半！聽見沒有？！”
趙仁理死死咬著下唇，嘴中血腥味彌漫。
勉強壓下那股沖上頭頂?shù)那韬团稹?p> 他低著頭，肩膀垮塌著，像一株被狂風暴雨徹底打蔫的野草。
沉默地走向店鋪后面的洗手間。
鏡子里映出一張寫滿疲憊和茫然的臉，
“幻覺…都是幻覺嗎？”
他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語。
指尖纏繞的月光，傷口里幽藍的光芒…蘇子言那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臉…孫胖子刻薄鄙夷的嘴臉…混亂的畫面在他腦海里來回閃爍。
洗手間外，隱約傳來孫胖子打電話的聲音，語氣諂媚：
“…唉，周主管，您放心！您要的野山參，我老孫保證給您弄到最好的！”
“…可不是嘛，最近生意難做，招的伙計也凈是些不省心的，遲到早退不說，還滿嘴跑火車…”
“對對對，還是您有眼光，蘇教授？”
“那可是真神仙！哪是我們這小地方能攀上的…”
趙仁理猛地關(guān)上水龍頭，水聲戛然而止。
剛剛絕對沒有聽錯，孫胖子提到了“蘇教授”。
今天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和蘇教授有關(guān)。
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趙仁理鬼使神差想到了學校的藥用植物園！
聽說蘇教授在那里面種著許多珍稀藥材，甚至還有些書上都沒記載的古怪植物！
想到這里，趙仁理用力抹了把臉。
幽藍的光…植物毒素…月光
這三者是否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趙仁理意識到不能再待在這里，一秒都不能。
他要答案！必須找到答案！否則他會被這些混亂和恐懼逼瘋！
去學校的藥用植物園！
哪怕只是能讓他覺得那并非完全是幻覺的線索也好！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瘋狂滋長，瞬間壓倒了疲憊和對孫胖子的恐懼。
他看了一眼洗手間角落堆放的幾大箱藥材，孫胖子那“弄不完別想走”的咆哮猶在耳邊。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里閃過一絲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