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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相思江南遠(yuǎn)

第八章 作繭自縛

墨染相思江南遠(yuǎn) 墨染溪玥 1253 2020-05-25 21:54:25

  佛家有八苦之說: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字字如讖,道盡紅塵滄桑。世人皆苦,為何依然留戀紅塵?

  或許正因這世間苦楚萬千,方襯得那片刻歡愉如瓊漿甘露,沁入心脾。

  庭院深深,廊下銅鈴輕晃,一位素衣女子倚欄而立,指尖捻著半卷佛經(jīng),眉間卻鎖著化不開的愁緒。她望著池中殘荷,忽而輕嘆:“阿彌陀佛,佛說愛別離,可我偏要與這紅塵糾纏到底。”

  風(fēng)過處,驚起檐角棲鴉,鴉啼聲聲,似在應(yīng)和著她心底的執(zhí)念。

  遠(yuǎn)處茶肆里,說書人正拍響驚堂木,講的是那求而不得的癡情故事。臺下聽客們或垂淚,或扼腕,卻無一人起身離去。有人喃喃:“若事事皆遂愿,這人生豈不寡淡?”窗外柳絮紛飛,沾了茶湯,竟也生出幾分禪意。

  街角老槐樹下,一位白發(fā)老者正與稚童嬉戲。孩童追著風(fēng)箏奔跑,銀鈴般的笑聲驚落了一樹槐花。

  老者瞇眼笑著,皺紋里藏著歲月的慈悲。

  忽有僧人路過,駐足觀之,合掌道:“施主,這何嘗不是‘怨憎會’后的‘愛相逢’?”

  老者擺手,只道:“老朽活了大半輩子,才悟得一個道理——苦與甜,原是一體兩面?!?p>  暮色四合時,城郊古寺傳來鐘聲。寺中住持正在禪房煮茶,新來的小沙彌怯生生問道:“師父,世人皆知八苦,為何仍貪戀紅塵?”

  住持將茶盞推向弟子,茶湯中映著窗外星河,他緩緩道:“你看這茶,苦中帶澀,澀后回甘。人生亦是如此,若無八苦磨礪,又怎知清歡滋味?”

  夜色漸濃,城中萬家燈火次第亮起。有人挑燈夜讀,有人倚窗思遠(yuǎn),有人烹茶聽雨……

  眾生百態(tài),皆在這苦樂交織中,尋著自己的一方天地。佛家八苦,原是渡人的筏,而非困人的籠。世人皆知苦,卻更知苦中藏著的暖,如暗夜里的一豆?fàn)T火,雖微弱,卻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紅塵滾滾,眾生如逆旅行人。有人負(fù)笈求道,有人執(zhí)劍江湖,有人簪花煮酒……

  八苦如影隨形,卻也成了生命的底色?;蛟S正是這苦與樂的交織,才讓這人間值得一往情深,縱使千帆過盡,仍愿在這塵世中,活個酣暢淋漓!

  “欣遠(yuǎn),派兩名暗衛(wèi)跟去琉璃閣,負(fù)責(zé)霖兒的安全?!睍績?nèi),墨染宸皺著眉頭淡淡地吩咐道,阿霖不在,他便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冷漠王爺。自阿霖和辛遙離開后,欣遠(yuǎn)就再也沒有見他笑過。

  “王爺放心,欣遠(yuǎn)不會讓她們有事的?!毙肋h(yuǎn)說完站起身來,卻沒有立刻退出去,欲言又止地看了墨染宸一眼。

  “有什么話你就說吧?!蹦惧飞踔翛]有抬頭看他。

  “霖姑娘的事,王爺打算怎么處理?”欣遠(yuǎn)頓了頓,不知道如何開口,有些遲疑地道,“王爺真的不怪辛遙……”

  “我怪她干什么?是霖兒自己做的選擇,要放過兇手,怪她又有何用?”墨染宸的聲音里終于多了一些情緒,欣遠(yuǎn)看到他收緊的拳頭,心里不是滋味,默默退了出去——事情鬧到這一步,真的沒有轉(zhuǎn)機(jī)了嗎?他不信,就算沒有機(jī)會,他也會創(chuàng)造機(jī)會,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那兩個人根本就離不開彼此。

  去避避風(fēng)頭也好,她本來就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是他硬要她留下來,強(qiáng)求她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嗎?

  有些鳥兒不應(yīng)該關(guān)在籠子里,因為她的羽毛太過豐潤,她屬于天空,屬于自由不是嗎!

  屏山遮斷相思路,子規(guī)啼到無聲處。鱗瞑羽迷誰與訴。好段東風(fēng),好輪明月,盡教封侯誤。

  “要死了,要死了,這可怎么辦?。俊卑⒘赝蝗灰话牙兆×笋R韁。

  “什么要死了?”辛遙被她下了一跳。

  “我東西忘帶了?!?p>  “什么東西,很要緊嗎?”

  “當(dāng)然……也不是很要緊,”阿霖?fù)u了搖頭,打了個哈哈,“算了,走吧……”

  兩匹駿馬絕塵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墨染宸坐在阿霖的房間里,盯著桌上的青花瓷瓶發(fā)呆。瓶子里的花已經(jīng)枯萎,唯獨那枝銀杏依然頑強(qiáng)地保持著鮮活的姿態(tài)。連阿鳶也走了,窗棱上依然掛著阿霖和他一起給阿鳶買的那個小金鈴,一陣風(fēng)過發(fā)出“叮鈴,叮鈴鈴”的輕響,那是阿鳶最喜歡的玩具……

  他沒事就把自己關(guān)在她房間里,盯著那個金鈴發(fā)呆,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yuǎn),衣帶日已緩。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墨染哥哥,你真的會一輩子陪在霖兒身邊嗎?”想起她不止一次問過他這個問題,或玩笑或認(rèn)真。因為宸王這個身份,他鮮少笑對旁人,除了少數(shù)幾個友人??擅鎸Π⒘兀貏e是沖著他撒起嬌來的小丫頭片子,總有一種招架不住的感覺。也許呢,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把畢生的溫暖,幾乎都給了她。

  如果要找一個最悲傷的字眼,是哪個呢?

  這個奇怪的問題,是詞人納蘭容若的妻子盧氏提出的,飽學(xué)詩書的納蘭容若都被問愣了,答了幾次沒猜中答案,卻不知,答案竟是自己名字中的一個字……

  盧氏個性溫柔賢淑,無事時,便陪在納蘭容若身邊看書。她總會提前進(jìn)書房,替他收拾干凈桌子,擺上兩樣他喜歡吃的水果。她說,這樣一來可以令容若困倦時解解乏,二來瓜果的清香可以驅(qū)散屋內(nèi)的濁氣,比什么香料都好。

  他讀書累了時,她便切開水果,和他邊聊著天,邊分享美味。

  有一次,她問道:你識得的這么多文字里,最悲傷的字,你知道是哪一個嗎?

  納蘭容若自幼熟讀詩書,卻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倒被妻子問愣了。他想了想了,說了幾個答案,都不對。最后,試著問道:是“情”字嗎?

  妻子盧氏仍搖頭道:“這個字呀,還是你名字中的一個字呢?”

  容若不解。

  這個字便是“若”。

  世人常道,這件事若能這般這般,這次意外若能如何如何,那該多好?將來若能怎樣怎樣,我必將如何如何。你看,每次這“若”字一出來時,皆是因為已對某人某事無能為力。

  這個“若”字,實在是失意者自欺欺人的一個字,要么痛惜不可挽回的過去,要么就是寄望于不可臆測的未來。只因?qū)ΜF(xiàn)實太無力,才只得在語言中憧憬和安慰。

  想必,日后容若寫出他生命中最負(fù)盛名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時,心中對“若”字內(nèi)隱含的悲戚,定有切膚之痛。

  時間如水,中間隔著一道道山河,你過不去,她轉(zhuǎn)眼便湮滅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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