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個概念,對簡單和簡明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
記得有一年,父親還沒有下崗,單位同事的女兒出國留學帶回來一盒巧克力,送給父親三顆,父親揣著這三顆巧克力高興的回了家。那年簡明七歲,簡單十歲,父親走到客廳神秘兮兮的說:“猜猜,爸爸今天給你們帶回來什么好吃的了?”簡單和簡明圍著父親摸他的口袋,簡單個子高,輕而易舉的從父親口袋里掏出了三顆巧克力,簡單開心極了。
“爸爸,這是什么好吃的,外面這包裝紙真是好看,亮金金的!”
“這是巧克力,你王叔叔的女兒帶回來的,給了我?guī)最w,我給你門兩個小吃貨都拿回來了!”
“給弟弟兩顆,我留一顆?!焙唵谓o了簡明兩顆巧克力,自己小心翼翼的拿了一顆,準備放進自己的小書桌里。
母親這時候從廚房走出來。“美國帶回來的,真是稀罕物,我嘗一個?!蹦赣H順手從簡單手里拿走了巧克力,把外包裝紙撕了好幾瓣,一團扔進了垃圾桶,簡單大哭,她喜歡那張紙,可是連那張紙母親都沒有給她留下。
“哭什么哭,不就一個巧克力,看你那出息,上次考試你沒考好,倒是沒有見你哭的這么傷心,真是個掃把星!”
簡明跑到姐姐身邊,遞給姐姐手里一個,安慰姐姐,讓姐姐別哭了。
“給什么給,”母親一把從簡單手里搶出來,“你給你姐,你和我對著干,我白疼你個白眼狼了,你要么給我吃了,要么我就給別人,就是不能給你姐!”
父親扭頭進了廚房,不再吭聲,簡明拿著兩個巧克力,對著母親大喊“為什么不給姐姐,你不給姐姐,我也一個也不吃!”簡單進了小臥室,關(guān)了門,躺在自己的床上,躲進被窩里,哭累了變沉沉睡去,等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枕邊有一顆巧克力。簡明能得到母親的寵愛,但卻從來向著簡單,所以母親總是罵他“白眼狼”,仿佛簡單不是她的女兒一樣。
母親的離開簡明難以接受,她不是一位好母親,但卻是簡明唯一的母親。對簡單來說,這個母親在家或者不在家,對她而言并沒有什么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罵她的人終于不在耳邊。
吃完串串回家的路上,簡明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和簡單說:“媽走了,爸死了,你高考完去了BJ,我終于一個人了,好自由,我可以隨時隨地看我想看的書了,沒人再嘮叨我學習寫作業(yè)。想想就讓人很是向往。”
“我不打算去BJ了?!焙唵慰粗囁R龍,眉眼低垂。聲音低沉卻有力量。“咱省會城市也有985,離家也近,BJ壓力太大,等我畢業(yè)在BJ買房太難了,但是沒有房子,你就不能來BJ,我和你不能分離太遠,我受不了?!?p> 其實是簡明受不了,簡單知道。從小簡明就很依賴母親和簡單。他是個男孩,雖然已經(jīng)初三了,但還是個小男孩。一個人待在一個城市里,母親拋棄了他,姐姐如果再去北方,讓他一個人留在南方的小縣城里,他會怎么樣,可能這三年將會是一座孤獨的監(jiān)獄。他熬不過的。
“不可以,你去你的BJ,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向往,我不需要你陪伴,三年后,我就去BJ和你團圓了,只是三年而已,很快的?!焙喢髡f話帶著緊緊抑制下的哭腔,“我不想讓自己成為羈絆你的繩索,求求你,我不想活在對你的愧疚里,從小母親有多疼愛我,我就對你有多愧疚,是我的存在讓你感受不到母愛,而現(xiàn)在我不想再次因為我,讓你改變自己本已經(jīng)規(guī)劃好的一生。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你只要做我的指明燈就好,我只想追隨你,而不是讓你因為我改變生活軌跡?!?p> “不是你離不開我,是我離不開你。你一個人在家,基本無親無故,你覺得我在BJ能吃好一頓飯,還是能睡好一次覺。我是想去BJ,一是因為孫圖銘,原因你知道,但那不過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或許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二是我想要離開這個家,因為父親,因為母親,但現(xiàn)在他們都不在了,這個家里,只剩下我最在乎的你,我現(xiàn)在不想再離開,你說你是我的累贅,但你是我最親的人,因為有你,生活還有意義,牽掛你,舍不得你,我的人生才夠完整,我希望你是我的羈絆,這樣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有人值得我付出,我才活的像個人?!?p> 簡明終于哭了,壓抑太久,父親今天死了,大爺短信通知給他,他跑到殯儀館,看著父親蒼白的臉,熟悉而又陌生,還是那個父親,但卻再也沒有任何溫度。他希望他還能醉醺醺的在家里哭天喊地,他希望他還會在小賣鋪里上上下下的整理貨品,他希望他還能和鄰居在街頭巷尾聊家長里短,他希望他還能在家做他姐弟兩愛吃的家常便飯...但這都是不可能再發(fā)生的事情。他以為他會一個人面對未來的三年。但簡單突然間的決定成為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是一個喜歡平平淡淡生活的男生,他和父親一樣,沒有大抱負,只希望每天過的溫暖,而簡單從某種意義上說和母親一樣,不喜歡小縣城,不喜歡循規(guī)蹈矩,渴望外面的世界。只是簡單一直不知道,自己和母親真的很像。簡單的決定讓簡明感受到幸福,但卻帶著枷鎖。簡單犧牲了自己,守護了簡明。這樣的簡單讓簡明心疼,但他又清楚的明白,簡單堅強倔強,一旦下了決定,除了自己,誰都無法改變。
“沒關(guān)系,還有研究生,等你也考上大學,我就放心了,你有了舍友的陪伴,我想去哪里還可以再考,我的生活里,你才是重心。”簡單走到簡明的旁邊,擁抱著簡明,這話無比溫暖了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