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谷 (二)
流穗家廳堂,繁花似錦,寧靜祥和。
流穗手上的琴音絲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儀敏解開,倆人面前此時已經(jīng)擺滿了干果蜜餞、各色茶點。
流穗先前對付我的長劍,此時也有了別的功能,正被儀敏用來切削新鮮的果皮。
“你們就那么分別了?”
流穗托著胖嘟嘟的大腮,一臉遺憾的望著我。
“沒有,暮云那日追了出來——”
我言語幾分悲傷,不忍回憶當時的場景。
流穗一邊嚼著儀敏送到嘴里的干果,一邊說:“我就說么,我們神君那可是出了名的情深義重——”
我且的一聲笑了出來,心里苦苦的:“情深義重?你可知他來干什么?”
流穗吃完干果又去拿點心,邊甩過來一句話:“尋你回去唄——”
儀敏給我遞過一碟子淺色蜜餞,一邊小心的問:“報恩?”
“報恩?哈哈”我?guī)缀醣凰麄z逗笑了,笑得淚都蹦了出來。
“那日暮云的眼睛紅的就跟你剛才要殺我一樣,他最得意的寶劍云闕就兇巴巴的架在我的脖子上——”
“啊?”流穗一個沒注意,干果嗆到了嗓子,咳得透不過起來。
“為什么?”儀敏一邊給流穗拍背,一邊好奇的問。
“因為流穗說的那1790位仙人——”我默默的說,聲音低低的,不是因為那些人的死去,而是因為腦子里呈現(xiàn)出了那晚的場景,那副場景讓我心如刀絞。
我接著說:“我是在那天才知道,云族有1790位族人死于魔族之手——”
流穗聽到敏感數(shù)字,面色驟然凝重,緊緊的盯著我。
“可是,就因為懷疑是魔族人殺的人,就要把這筆賬算在我的頭上嗎?那么,天魔大戰(zhàn),我們魔族子民也被天族所殺,我是不是也把這些賬算在暮云頭上?”
流穗護主心切,大喊:“與我們神君有什么關(guān)系?”
“是啊,我也想這么問?你娘親死憑什么要我抵命?”
流穗:“可是,他們都說——”
我:“他們?誰們?他們可知道我在后山是為了救治你們那個孩童?那孩童身上有魔氣侵入多時他們說了嗎?”
流穗搖了搖頭。
“那孩童身上的魔氣不是我魔族純正的魔氣,里面清氣夾雜,說明施法之人至少在天界待了百年之久,他們說了嗎?”
“要救那孩童,我完全可以一息完成。可是靈氣夾雜和孩童本源靈力交匯,強行抽取雖能救他性命,但是這孩子以后形同凡人,再也無法修行仙法——”
“我當初去你福賜山是隱了魔氣的,但是為了救人才不得不動用魔功,換來的你們云族眾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我關(guān)在了云牢——”
儀敏抬頭依然小心的問了一聲:“那孩子后來——?”
“我把他魔氣驅(qū)完,才束手就擒的——”
“那,那,那云族,確實——有點——那啥了哈?”儀敏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看了一下流穗的臉色,見流穗憋得通紅的臉一副嚴肅樣子,趕緊不再說話,繼續(xù)拿著寶劍切果皮。
流穗接著說:“那天你下山?jīng)]一會,就有黑衣人沖出,見人就砍,我魔族高手都去追你了,所以——”
我:“所以你們認為是我用來調(diào)虎離山之計,對吧?”
流穗:“那日歸來,云雷長老說你親口承認了,你之所以接近我們族長就是為了——”
我:“魔族大業(yè),對吧?要不我怎么說呢,我跪下求你們族長可憐我,饒了我?”
流穗:“那你也不能——”
“我做錯了什么?我為什么從云牢里不解釋就下山?那是你們云族壓根不讓我解釋,他們連那孩童都沒仔細詢問就要燒死我——”
我越說越氣:“我要是不自己走出來,接下來就是被燒死,再接下來就是你們云族所有的生死都要把臟水潑在我的身上,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是魔族人——”
“可是,你們?nèi)ミ^魔族嗎?你們可知道魔族人也不是都是壞人,也有淳樸善良的子民——難道天界沒有奸詐狠毒之徒?”
“。。。”這些輪到流穗和儀敏都沉默了。
“那你為什么不跟我們神君解釋?”
“我解釋了,可他會相信我嗎?”
我想起了云溪村后山的那天晚上。
那晚,暮云的嘴里一直在說1790人,怎能放我走?
那晚,云闕劍帶著主人的心意錚錚作響。。。
那晚,我看著暮云血紅的眼睛,里面天寒地凍。
面對著暮云的咄咄相逼,我卻沒有還手之力,因為匿魂之術(shù)強行解開,功法折損大半,又對抗云谷的仙力,幾乎好近了我所有的靈力。
我連遁走的能力都沒有,如何掙脫的了寶劍云闕。
可是,讓我低聲下氣的去求暮云,我做不到。
流穗低著嗓子,一副哭腔:“我都會相信,神君怎么可能不相信?”
我看到流穗著急的樣子,反而平靜:“他要相信還是殺我?云闕劍的背上有三根暗刺,劃過我的心臟,特別疼——”
“????”流穗捂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那晚卡蘭救了我——”我說的平靜如常。
殊不知,那晚,注定是無數(shù)人悲傷和難忘的夜。
因為那晚,我看著形同陌路的暮云,已經(jīng)失去生的欲望;
因為那晚,卡蘭抗著瀕死的我,跋山涉水,瘋狂奔回六重天連自己腿骨裂了都沒覺出痛;
因為那晚,我母后把所有的巫醫(yī)都叫到魔宮,跟他們說救不活我都得掉腦袋。
。。。。。。。。。。。
流穗和儀敏眼巴巴的看著我,表情豐富,不知道是同情還是內(nèi)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過去的都過去了,我想要知道的還是想知道。
我想流穗應(yīng)該愿意跟我說說我要問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