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個巧合能說得過去,一堆巧合可就是蹊蹺了。
一句雷強買過鉀讓慕吟瞬間警戒起來,她不著痕跡的往玄關(guān)的方向挪了挪,以確保能第一時間堵住雷強逃跑的路徑。
氣氛劍拔弩張,形勢一觸即發(fā),雷強卻依舊面不改色,云淡風(fēng)輕,穩(wěn)坐在餐桌旁沒有要動的意思。
慕吟瞇了瞇眼,也有些看不懂雷強的操作,一般嫌疑犯在被問到作案動機和作案工具時是做不到如此淡定自若的。至少會本能的眼神閃躲。
這個雷強要么是犯罪天才,要么他不是嫌疑人。
眼下種種證據(jù)與推斷都一一指向他,他的嫌疑截至目前無疑是最大的。
而雷強還沉浸在自己情緒中,很是義憤填膺,“我買那玩意兒自然沒什么用。不過是離職的時候情緒有點激動了,和車間主任扯了扯皮,不小心損壞了工廠的鉀。主人那邊讓我照價賠償,我覺得他們價格有點不合理,所以自己買了送過去的。”
雷強說起這事兒額角青筋都還突突的跳,話語里還帶著地方方言,咬牙切齒的模樣遠比他們問到案子相關(guān)內(nèi)容激動得多。
溫靈均也看不太懂了,難道他們真的找錯人了?一切都是巧合?
他和慕吟對視了一眼,都表示沒發(fā)現(xiàn)對方的異常,這就讓人匪夷所思了。
到底是雷強沒撒謊還是他太擅于撒謊?
耳麥那頭的安之賢也沒閑著,聽見雷強回話的第一時間就開始著手調(diào)查。
很快安之賢那邊回復(fù)過來,“確有其事,監(jiān)控顯示他收貨當(dāng)天就抱著密封好的鉀直接去了工廠?!?p> 溫靈均聽見,輕輕朝著慕吟搖搖頭,他又轉(zhuǎn)而問雷強:“本月15日晚上你在哪兒?在做什么?”
雷強還沉浸在憤憤不平的情緒中,驟然被問及他頓住了,敲著腦袋想了想,“兩天前?”
慕吟和溫靈均不約而同點點頭,眼神聚焦在雷強的臉上。
“好像......”雷強撓著頭皮,好一會兒才繼續(xù)道,“當(dāng)晚單子不好搶,送了幾單之后就和朋友約著吃燒烤去了!”
“哪個朋友?”慕吟追根究底。
雷強慢慢覺出不對來,沉了一張臉暴怒的站起來,指著慕吟兩人,“不是,我說你們啥子意思?懷疑我是壞人嗦?老子一不偷二不搶的,你們上門來我還配合你們工作,你們反倒把我當(dāng)犯人審問了哈?”
他一激動嘴里全是方言,慕吟作為本地人倒是能聽懂,溫靈均則是調(diào)動了自己全部的語言系統(tǒng)努力的片段對方話語的意思。
慕吟冷笑一聲,“有沒有做壞事可不是你一張嘴說了算的,你現(xiàn)在確實有重大嫌疑,我們自然要查問清楚。”
“少他媽的胡扯,我能有啥子嫌疑?我啥子都沒干,你們憑啥子審問我噻?警察辦案就能不講證據(jù)嗦?”雷強怒得往桌子上一拍,叉著腰就開始罵。
慕吟還以為對方要動手,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將溫靈均往玄關(guān)那邊一推,作勢就要動手。
溫靈均從身后將人拉住,“慕慕,先別急!”
既然已經(jīng)擺到了明面上,溫靈均直接對著安之賢那邊道:“之賢查一下雷強15日晚上幾點回的家!”
安之賢那邊很快報了個時間過來,溫靈均死死盯著雷強,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說吧,一點之前你都在哪兒?”
暴脾氣的雷強還準(zhǔn)備罵兩句,慕吟抬腳將地上的一個啤酒罐踹了過去,擦著他的臉頰飛過,“不想被抓去警察局審訊,你最好是問什么就答什么!”
慕吟實在是氣不過,又補充了一句,“辱罵警察也是犯法的!”
雷強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小了下去,用余光看了一眼掉落在身后的啤酒罐,粗糲的手緊握著桌沿,嘴角一抽一抽的又緩緩坐了回去。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他雷強向來不會上趕著給自己找罪受。
頂著兩個警官的犀利目光,雷強咽下不甘,老老實實的答話,“我和朋友喝酒喝到半夜才優(yōu)哉游哉的往回走,具體時間我不知道!當(dāng)時到家就直接睡了?!?p> 溫靈均:“在哪兒吃的燒烤?往哪條路回來的?一路步行回來的嗎?”
“在濱江大道那邊的美食街,吃完了想醒醒酒,路程也不遠,直接走回來的!”雷強粗獷的眉毛擰了擰,明顯還氣著,只是迫于形勢,他不得不低頭。
慕吟看著他的舉動,忍不住懷疑這樣一個人雖然處處巧合,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兇手。
果然,安之賢那邊很快確定了雷強話語的真假,溫靈均沖著慕吟點點頭。
雷強雖然可疑,他們目前也沒有確切的證據(jù),偏偏又陰差陽錯打草驚蛇了,眼下形勢還真有點尷尬了。
最后,溫靈均和慕吟暫時從雷強家離開了,只是他們前腳剛走,雷強家附近就出現(xiàn)了潛伏的刑警。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組員們除了顏夏都陸續(xù)回到辦公室。
會議室里,眾人圍坐在會議桌前,慕吟將雷強的事情事無巨細的匯報完。
韓素:“支隊的同事已經(jīng)過去盯著人了,雷強暫時沒有異動?!?p> 公孫雨:“即便如此,他的嫌疑依舊很大?!?p> 溫靈均捏捏眉心,“我和慕吟還去了一趟案發(fā)現(xiàn)場,根據(jù)消防那邊給出的起火位置來看,嫌疑人每次縱火都近乎偏執(zhí)的去點燃沙發(fā)。遇上客廳窗戶關(guān)著的,他才會選擇從別的地方點火。這恰好說明沙發(fā)對嫌疑人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安之賢:“會不會是他覺得沙發(fā)更易燃?”
慕吟搖搖頭,“易燃物那么多,比如窗簾,床單,甚至是陽臺晾曬的衣物,或者有些人家堆放的雜物,嫌疑人沒必要執(zhí)著的去點燃沙發(fā)?!?p> “不對,”溫靈均突然站起身,“雷強家的沙發(fā)不一樣,他家明明很亂,到處堆放著臟東西,唯獨沙發(fā)上很干凈。”
慕吟也猛然驚覺,“他沒有往沙發(fā)上坐,全程都是坐在桌邊的,也沒有招呼我們坐。”
韓素聞言立即和支隊聯(lián)系,通知他們上去抓人!
很快,支隊那邊傳回消息,雷強跑了,他家里早就人去屋空。
小組成員也迅速出動加入搜捕。
另一邊,還在潛伏的顏夏睜著一雙大眼睛從車窗往樓上張望著,身邊支隊同事笑呵呵的勸他:“顏警官,你要不休息一下?”
他們真的是服了總局來的這位大神了,已經(jīng)熬了快20小時了,盯個犯人像是和誰較勁兒似的,他們都輪休一回了,他還擱那兒熬著呢。
顏夏盯著九樓窗戶上活動的影子,腦中不停地在琢磨:吳平大晚上的還健身嗎?這人白天累了一天,晚上還要運動?精力這么好?
他完全沒有聽到支隊同事那句話,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顏警官?”旁邊人輕輕推了推他,以為他是睜著眼睛睡著了。
“啊?什么?”顏夏猛地回神,扭頭一臉懵的看向支隊同事。
支隊同事:得,還真是睜著眼睛睡著了!也不知道這人這么拼干什么!不過話又說回來,不卷怎么進得去總局呢!
支隊同事收回思緒笑呵呵的回,“我說讓你休息一下,我們先守著!”
“哦,謝謝!不用!我還堅持得?。 鳖佅闹x過對方好意,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盯著樓上吳平家出神。
支隊同事:您真的確定不用嗎?都睜著眼睛睡著了!哎!
他悠悠嘆息一聲,慢半拍的回:“不客氣!”
果然,總局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他還是老老實實待在支隊吧!刑警這活兒本來就夠累了,再卷成這樣,他覺得自己進總局可能會小命休矣。
顏夏完全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勸退了一位立志要進總局的優(yōu)秀刑警。
時間很快來到凌晨,吳平做完運動消失了一段時間,約莫20分鐘左右,不過這期間客廳的燈一直是開著的。
二十分鐘后他的影子又出現(xiàn)在窗簾上,手里拿著一杯水仰頭喝著。然后又在客廳來回走動了一下,不知道在做什么。最后才關(guān)了燈消失在視野里,想必應(yīng)該是睡了。
畢竟車庫出口和一樓大門處都埋伏著警察,他只要一出門就會被發(fā)現(xiàn)。
眼看著吳平關(guān)燈睡覺了,熬了一天一夜的顏夏也泛起困來,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疲憊的眼睛。
“王警官,我先瞇一會兒!辛苦你們先盯著!”
王警官嘿嘿笑著,“好好好,你早該休息休息了!”
剛剛勸顏夏休息的支隊同事被王警官喊了起來,悠悠轉(zhuǎn)醒的人看著合上雙眼準(zhǔn)備入睡的顏夏,心里長長嘆息一聲:“不愧是總局的精英!”
能熬到這會兒!
顏夏沒能睡多久就被支隊同事叫醒了,“顏警官,醒醒!出事了!”
“怎么了?”顏夏雙眼陡然睜開,不見半點睡意朦朧,眼底清明得過分。
“紅海小區(qū)10棟10-3十二點多起火了。好在發(fā)現(xiàn)及時,火勢很快被控制住,無人員傷亡!”
顏夏直接打開車門,摸了摸腰上的配槍,“走,先上樓看看!”
一行人迅速上到九樓,顏夏跟支隊同事打了個手勢,他們迅速散開躲在兩邊,顏夏抬手敲門。
房門響了很久都沒人來開,顏夏反手摸上配槍準(zhǔn)備強行闖入,房門突然從里邊打開了,吳平睡眼惺忪的搓著臉,茫然的看著門口的顏夏。
“你誰?大晚上敲門做什么?”
顏夏按在配槍上的手緩緩收了回來,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可能走錯門了!”
吳平擺擺手,正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顏夏剛要轉(zhuǎn)身身后就傳來吳平的問話:“那你找誰?”
“???”顏夏錯愕一瞬,隨即眼底閃過暗芒,立即警惕起來。
也不等顏夏回答,吳平憨憨的笑道:“我的意思是這里是9-7,你準(zhǔn)備去哪家?”
顏夏提著的心放了回去,笑著回:“去樓上,我可能按錯了樓層!”
“那行!”吳平重新關(guān)上了門。
顏夏和支隊刑警重新回到車?yán)?,剛坐下韓素就發(fā)消息過來。
韓素:嫌疑人鎖定,已逃走,正在搜捕中。
隨即是雷強的個人資料。
他看了眼資料,又抬頭看了看九樓,最后還是決定先從臨風(fēng)小區(qū)撤離。
警方全城搜捕,都沒能找到雷強的蹤影,第10起案件正是在雷強失蹤的這段時間里發(fā)生的,他的嫌疑直線上升。
搜捕工作一直進行到天亮,最終在南城小區(qū)把人抓住了。
審訊室里,雷強的罵聲震天,自警方抓到他起就一直在喊冤,見警方不為所動后開始改為罵人,罵到現(xiàn)在嗓子都有些沙啞了,依舊沒能讓暴脾氣的他停下來。
觀察室里,小組成員們站在單面玻璃前紛紛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安之賢:“組長,就這貨能是犯連環(huán)案的料?”
慕吟也開始懷疑自己分析有誤,“我也覺得他不太像是能連犯九起案件而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人!”
公孫雨皺眉,“難道是我們方向搞錯了?”
韓素雙手揣兜,舔了舔唇,“但他又符合所有的側(cè)寫!”
這一點,她也有點納悶兒。
顏夏坐在椅子上,轉(zhuǎn)著手中的簽字筆,“那他為何是這幅德行?”
幾人都齊齊扭頭看向一言不發(fā)的溫靈均。
“有沒有可能這才是他的高明之處?”溫靈均指了指審訊室里,“你看,我們所有人不都在懷疑自己推斷錯了嗎?”
幾人整齊的點點頭,又看向還在罵人的雷強。
慕吟皺眉沉思片刻,雙手撐在桌邊傾身往審訊室方向湊了湊,“他這么厲害?左右了我們所有人的想法?”
幾人又齊齊的看向溫靈均,再看看慕吟,再次覺得有道理,忍不住又整齊的點點頭。
“不是左右我們的想法,而是在試圖掩蓋他真實的一面,讓我們?nèi)ハ嘈潘宫F(xiàn)出來的一面?!睖仂`均斜倚在墻上,抱臂看著審訊室里的人,目光澄凈,絲毫不受迷惑。
安之賢感嘆:“他心機好深!”
幾人白了他一眼,韓素收回視線,看向溫靈均,“你想和誰進去審問他?”
溫靈均淡淡掃了幾人一眼,聳聳肩,很是無所謂的說:“都可以,看誰想進去咯!”
顏夏看一眼里邊越罵越臟的雷強,揉了揉耳朵,避開了溫靈均的目光。
公孫雨不動聲色的摸了摸小腹,嘖,小孩子應(yīng)該不適合聽那些污言穢語吧,半點不利于胎教!
她也自然的轉(zhuǎn)開了頭。
韓素則是抬腕看了看時間,不大自然的笑著,“兩三天沒回家了,我去和小雨泠通個電話!”
慕吟站直身體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最后對上溫靈均意味深長的目光,她鼓著腮幫子拽著溫靈均就往外走。
安之賢看著另外幾人,嘖嘖了兩聲,說著風(fēng)涼話,“你們也太不厚道了!”
公孫雨笑里藏刀,“你厚道要不你去?”
安之賢趕緊擺擺手,耳邊還環(huán)繞著雷強吐露出來的那些可以直接屏蔽的臟話,笑得一臉卑微。
他可招架不住這樣的民間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