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內(nèi)。
容昭毓在前面不疾不徐的走著,水墨也不前不后的跟著。
兩人絲毫沒打算要聊聊這一年發(fā)生的事情。
水修儒有些不自在,這樣水火不容的冷戰(zhàn),讓他處在中間十分尷尬,更何況此刻他還在想冷丹青什么時候回府。本來他是要去萬安寺接人的,被容昭毓罵了回來。
他心中不快,但是無可奈何。
容昭毓一出現(xiàn)在亭中,還在把酒言歡的眾人瞬間安靜了,舞姬退開在一側(cè),讓出中間的空地。
芳香亭占地很廣,亭中容納百十余人絲毫不顯擁擠,此刻眾人按著輩分環(huán)坐在亭中,每人面前都置了一個案幾,身后有兩個專門侍酒的美婢,案幾上擺滿了美酒佳肴。
容昭毓已經(jīng)換上了一臉笑容,在容嬤嬤的攙扶中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南蛑钪虚g的位置走去。
“拜見老夫人,大老爺,二小姐?!?p> 眾人起身躬身行禮。
“諸位掌柜辛苦了,坐,坐!”容昭毓一臉明快的擺手,安然落座。
眾人跟著落座。
水墨和水修儒分別在容昭毓左右下首第一個位置坐下。
“有勞你們久等,一路舟車勞頓,略備薄酒,各位且寬心暢飲。”容昭毓笑容和藹。
“老夫人哪里話,分內(nèi)之事,何談辛苦?!闭f話的是杭州大掌柜姜善。
姜善當(dāng)年是跟著水老太爺走南闖北的老人,又是在座掌柜中聲望和輩分最高的,說話頗有氣勢。
其他掌柜紛紛附和,宴會氣氛慢慢熱絡(luò)起來。
容昭毓抬手示意,水鏡了然的點頭,一聲呦呵,開了夜宴:
“開宴!”
水鏡作為水府的大管家,在眾人中地位是非常特殊的,如果他也想去當(dāng)掌柜,這十八個掌柜中,也能有他一個位置。每年商會,無數(shù)人都會來巴結(jié)他。
水鏡很懂分寸,這么多年,府里的事情處理得極為有分寸,從未出過錯,他當(dāng)年是水老太爺?shù)馁N身侍從,老太爺去世后,他還能管著水府,其能力可見一斑。
隨著這一聲號令,身著淺藍(lán)色流蘇云杉的侍女們魚貫而入,給每一位掌柜上著最時令的果品。
一群新的舞姬也翩翩而來,眾人瞬間又回到了狀態(tài),紛紛舉杯互相道賀。
“這商會的夜宴果然名不虛傳,單單看著這果品都是極為稀罕之物?!?p> 一位約模三十的年輕掌柜感嘆道。
他面前足足上了十五道最時令的果品,有些是大夏的,有些甚至不是大夏的果子,這規(guī)制,早就超出了一個商人的規(guī)格,怕是當(dāng)今天子,都不一定有這般待遇。
隨著果品上了以后,又是新一輪的侍女上來擺上了十五干果,蜜餞,葡萄干,桂圓干等。
“那是自然,你頭一次來商會自然不知道,明日你還會見到最繁華的金陵城,那才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啊?!?p> 旁邊一位約模四十的大掌柜滿眼迷離,一臉沉醉。
“那我可要好好觀賞游玩一番,來,我敬哥哥一杯?!?p>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琵琶聲聲令人迷醉,大家相互喝著酒,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雖有紅寂幫水墨擋了不少酒,但她仍舊了飲了些。
但!
往往這紙醉金迷的美好中,總是含著不少刀光劍影。
“二小姐,恕我冒昧,這商會歷來都是二月二,這是水家老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取意二月二,龍?zhí)ь^的吉祥之意。因何今年竟然改到了三月一,這,不大符合規(guī)矩吧?!?p> 姜善下首的山西大掌柜安道陽慢悠悠的問道。
安道陽手邊摟著兩個美姬,還不忘灌了一口美酒,這葡萄美酒是樓蘭國盛產(chǎn),作為大掌柜要買些也是易事,但是味道能夠如此新鮮美味實屬難得。這是上好的瓊漿玉露,樓蘭國地處西域,他在山西竟然都買不到這么好的酒。
“呵呵呵……”一陣銀鈴般的笑容劃破了安道陽的醉意,他下意識的看過去。
紅寂慢悠悠的從水墨下首的桌子上起身,端著酒杯款款向著他走過來,那婀娜的身姿看得安道陽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安道陽不愛錢財,偏偏貪一色字,紅寂在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課。
他尤愛紅裝妖媚的美人,比如紅寂自己。
“安掌柜遠(yuǎn)道而來,辛苦了!”紅寂聲音像是有鉤子般,勾得安道陽魂不附體。
一襲紅裙搖搖曳曳,在微微起風(fēng)的芳香亭中裙裾飛揚。
哪怕亭中美姬如云,她一顰一笑仍然能傲視全場,讓她們黯然失色。
水墨慢慢品著白瓷小展中的茶水,這茶濃淡適宜,正適合解酒。
“這位姑娘是?”安道陽抬起手指著她,他緩緩?fù)崎_懷中的美姬,眼神發(fā)亮的慢慢站了起來。
姜善看見他這個樣子,不禁轉(zhuǎn)過臉去,很是嫌惡。
紅寂慢慢的解下面紗,右手中指的戒指格外惹人奪目。鏤空的黃金網(wǎng)中央,鑲嵌了一顆熠熠生輝的紅玉寶石。
安道陽恍了下神。
水府的人可能不認(rèn)識君紅寂,但一定知道漏玉戒,那是水家大管家的標(biāo)志,水家有兩大管家,掌內(nèi)的是水鏡,掌外的就是紅寂。
大管家的權(quán)利只在掌印之下,有權(quán)處置任何一個人,和任何一件事。
“安掌柜猜猜我是誰呢?”
面紗一落,那犀利的美貌讓安道陽一時無法適應(yīng)。
還在相互攀談的其他人也是一愣,容昭毓略略不快的橫了一眼,繼續(xù)和姜善談話。
早就應(yīng)該除了水墨身邊這幾個人,以前一直以為不過是幾個會點拳腳功夫長得不錯的丫頭罷了,但是從去年開始,這幾個人越來越礙事。
君紅寂現(xiàn)在竟然是大管家,還不是管理水府的大管家,而是管理整個水家生意的人。
這個事情雖然只有掌印說了算,但是她仍舊是這個家的當(dāng)家主母,水墨居然完全不和她商量。
她可是一直想把容嬤嬤送上大管家的位置。
“原來是君大管家,早有耳聞,今日終于有機(jī)會一睹芳容,真是美艷動人啊?!卑驳狸柦z毫不掩飾聲音中的輕薄之意和眼中的貪婪。
所謂酒壯人膽,色膽包天,加上這看著不過才十七八的女子,哪怕是大管家又能怎么樣。
“道陽兄,你如此欣賞君姑娘,你家中那十五位夫人知道嗎?”
一位大掌柜嘲笑道。
“莫不是道陽兄還想娶第十六位夫人呀。”
“哈哈哈!”
“哈哈哈!”
亭中一片笑聲,紅寂也言笑晏晏的看著他,似乎絲毫不惱。
容嬤嬤暗暗佩服,這個女子看著自甘下賤,著實是能屈能伸。
“安掌柜剛才說,不太懂為什么今年的商會改到了三月一?”紅寂仍舊笑著問道。
“對呀,君姑娘能為安某解釋一下嗎?”安道陽一副色瞇瞇的看著她。
“當(dāng)然!想必在坐的諸位掌柜都有這個疑問,那我就代表二小姐給各位解釋一下?!?p> 紅寂轉(zhuǎn)身環(huán)顧了一圈亭中眾人,然后朝著水墨坐的方向停下,收斂笑容,一字一句說道:
“因為今年,二小姐想改改規(guī)矩!”
話語鏗鏘有力,剛才還笑容滿面的人,立馬冰冷如霜。
眾人一愣,幾個還準(zhǔn)備嘲笑安道陽的人連忙收起了臉上不規(guī)矩的笑容。
紅寂背對著安道陽,又因為他飲酒確實過多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意思。
“君姑娘倒是說說,二小姐想改什么規(guī)矩,她一個不滿十六歲的小姑娘有什么資格改呀?”他脖子一聳,舒服的打出一個酒嗝。
絲毫沒有看見對面給他使眼色的人。
紅寂正欲說話,水墨抬手止住她,紅寂一施禮走回了位置。
“什么規(guī)矩?”水墨看著安道陽,聲音沒有起伏,似乎還在思考。
對呀,什么規(guī)矩呢?
亭中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她的聲音像是冰面刮過的陽光,又冰冷,又讓人覺得舒服。
安道陽一個機(jī)靈,反應(yīng)過來剛才說的話不對,一時之間只覺得后背冷汗涔涔。
“二小姐,是安某酒后失言,酒后失言。”他忙不迭的鞠躬。
“安掌柜喝多了,扶下去休息吧。”容昭毓看差不多了,讓人帶他離開。
安道陽身后的侍女忙上前,就要扶著他下去。
“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