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逃之夭夭
“王爺,留得青山在……”鈴蘭急聲道,手里已多了一包藥粉。
北辰奕還要反駁,卻見蘇時錦突然撲過來,死死拽住他的手臂?!澳悴蛔?,我怎么辦?”
她眼眶通紅,淚水砸在他手背上,反問道:“你不走我反正要走了,我就問你,你還管不管我和孩子?我是不可能和你去坐牢的!”
北辰奕心頭一震,竟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聲鳥叫,是逸王北辰澈的暗語。
白術(shù)立刻會意:“逸王已帶走惠太妃,火場那邊……做得像真的?!?p> 惠太妃“已死”的消息,能暫時打消皇帝的殺心——畢竟那是太妃。
“王爺!”蘇時錦突然抬高聲音,眼神示意白術(shù)動手。
北辰奕察覺不對時已遲,白術(shù)身形快如閃電,一枚浸了藥的銀針悄無聲息刺入他后頸。
他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看向蘇時錦的眼神里充滿錯愕——他算準(zhǔn)了驍王、睿王的反撲,算準(zhǔn)了父皇的多疑,卻沒算到自己的王妃,會用這種方式“救”他。
關(guān)鍵是,他那忠心不二的暗衛(wèi),居然肯聽她的!
“對不起……”蘇時錦的聲音在耳邊漸漸模糊,“等安全了,你再罰我……”
意識沉入黑暗前,北辰奕最后想到的,是皇帝賜婚時,蘇時錦摔門而去的背影,難道……她那時就已看透了這場婚事背后的兇險(xiǎn)嗎?
夜色中,蘇時錦咬著牙,任由白術(shù)和鈴蘭架著昏迷的北辰奕,往王府密道走去。
身后,火光漸起,映紅了半個夜空,那是逸王為了掩護(hù)他們,故意點(diǎn)燃的偏院。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只知道絕不能讓這個深謀遠(yuǎn)慮的男人,栽在這場倉促又狠毒的算計(jì)里。
哪怕他醒來后會震怒、會怨恨,她也要先把他從這必死之局里,拖出來再說。
……
璟王府的火光染紅天際時,御史府的紅綢還在廊下飄拂。
夏侯云音正對著銅鏡試穿新做的嫁衣,指尖撫過裙擺上繡得栩栩如生的并蒂蓮,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小姐,您看這珍珠面簾,配您的鳳冠正好?!毖诀吲踔罪椇行Φ?。
明日就是她嫁入璟王府的日子,雖只是側(cè)妃,可夏侯云音眼里早已盤算好——南宮清淺那個正妃性子剛硬,不得璟王歡心,遲早會被自己取而代之。
“呵,就憑她,也配壓我一頭?”她對著鏡中的自己撇嘴,正要說些什么,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音兒!”夏侯予淮沖了進(jìn)來,臉上沒了往日的溫和,只剩焦灼,“別試了!出事了!”
“哥哥?怎么了?”夏侯云音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問:“出什么事了?”
夏侯予淮猛地頓住腳步,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才艱難地開口:“……被抄家了……”
“抄家?抄誰家?”
“璟王府……”
夏侯云音愣了愣,隨即笑出聲:“哥哥你胡說什么?明日就是我的婚期,皇上剛賜的婚,怎么可能抄璟王府?”
“是真的?!?p> 夏侯予淮的聲音沉得像塊石頭,“方才宮里傳來消息,說……說璟王謀反,皇上下令連夜抄家?!?p> “謀反?”夏侯云音手里的面簾“啪”地掉在地上,珍珠散了一地,“不可能!奕哥哥他怎么會謀反?是不是搞錯了?”
她想起白日里還在幻想成為正妃的場景,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那……那我的婚事呢?”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婚事!”
夏侯予淮扶住搖搖欲墜的妹妹,又道:“前幾日因?yàn)轵斖鹾皖M?,爹已?jīng)受了懲戒,本就是因?yàn)榛槭虏判颐庥陔y。結(jié)果現(xiàn)在,爹又被璟王這事兒牽連,正在前廳應(yīng)付官差,咱們家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
他看著妹妹慘白的臉,終究是軟了語氣,“別怕,有哥哥在,總會有辦法的?!?p> 可夏侯云音哪里聽得進(jìn)去,她癱坐在妝臺前,看著銅鏡里那個喜氣洋洋的自己,突然捂住臉哭了出來——她的正妃夢,她的婚事,怎么突然就成了泡影?
……
相府此刻亦是燈火通明。
茉兒被兩個侍衛(wèi)護(hù)著沖進(jìn)大門時,裙擺上還沾著血跡,一見到沈秋禾就“噗通”跪了下來,哭得渾身發(fā)抖:“夫人!不好了!璟王府……璟王府被抄了!”
沈秋禾手里的茶盞“哐當(dāng)”落地,碎裂的瓷片濺起水花。
南宮喻之剛從宮里回來,臉色鐵青地坐在太師椅上,聞言猛地抬頭:“清淺呢?”
“王妃讓奴婢先回來報(bào)信,說……說她會想辦法帶王爺走!”
茉兒哽咽著把蘇時錦的安排說了一遍,“王妃還說,讓相府……讓相府暫時別管她,就當(dāng)……就當(dāng)沒這回事?!?p> 南宮清佑站在一旁,眉頭擰成了疙瘩:“她瘋了?帶著一個‘反賊’逃跑,這不是把整個相府往火坑里推嗎?”
“閉嘴!”沈秋禾厲聲打斷他,眼圈卻紅了,“她畢竟是替清淺嫁過去的,如今出了事,我們怎能不管?”
話雖如此,她指尖卻在微微發(fā)顫——當(dāng)初為了遮掩南宮清淺逃婚的“欺君大罪”,他們認(rèn)下蘇時錦這個“替代品”,本是權(quán)宜之計(jì),可這一個月相處下來,早已把她當(dāng)成了半個女兒。
南宮喻之重重一拍桌子:“檸貴妃在宮里還不知道消息,我得立刻想辦法遞個信,讓她在皇上面前周旋一二?!?p> 他看向茉兒,“你確定……清淺是自愿跟璟王走的?”
茉兒想起蘇時錦推她上馬車時的眼神,那里面沒有半分猶豫,只有決絕:“是王妃自己安排的,她說……說不能讓王爺死在府里?!?p> 南宮喻之沉默了。
他知道北辰奕的手段,也清楚自己這個“女兒”看似溫順,實(shí)則骨子里比誰都犟。只是他沒想到,她竟會為了北辰奕,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牽連相府。
“先把茉兒帶去后院安置,對外就說她染了風(fēng)寒,這幾日都沒出過府?!彼麑ι蚯锖谭愿赖?,隨即看向南宮清佑:“你去查查,抄家的隊(duì)伍里是不是有驍王和睿王的人?!?p> 南宮清佑應(yīng)聲而去,沈秋禾扶著茉兒起身,輕聲問:“她……有沒有說要去哪里?”
茉兒搖了搖頭,淚水又涌了上來:“王妃只說……讓我們等消息?!?p> ……
夜色更深,璟王府的火光漸漸被撲滅,只余下一片焦黑。而城郊的密林里,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正疾馳前行。
車廂內(nèi),蘇時錦看著靠在軟墊上昏迷的北辰奕,指尖輕輕劃過他緊繃的下頜線。藥是她讓鈴蘭準(zhǔn)備的,劑量剛好能讓他睡上六個時辰,足夠他們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
“別怪我?!彼吐暷剜曇舯卉囕喣脒^石子的聲響掩蓋,“你總說一切盡在掌握,可這次……我不能讓你賭?!?p> 車外,白術(shù)和鈴蘭騎馬護(hù)在兩側(cè),石斛與石竹則在前方探路。程南和周云雖沒能跟出來,卻用性命為他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
蘇時錦知道,從她決定帶北辰奕走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是南宮清淺,沒有相府真正的庇護(hù),更沒有退路??纱丝?,看著身邊這個即使昏迷也緊蹙眉頭的男人,蘇時錦突然覺得,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認(rèn)了。
至少,她把他帶出來了。
而昏迷中的北辰奕,眉頭似乎松動了些許,仿佛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里,終于卸下了那層深謀遠(yuǎn)慮的鎧甲,任由自己沉入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