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塔樓
傳說亡者堆積的地方，凝聚著龐大的怨念與尸氣，那股力量不斷的累加，偶爾甚至能打開通往冥界的道路。
那是不允許生靈進入的地界，無論生前擁有多么強的力量，在那里都會被一再的壓制，并且永遠無法歸來。
生者的禁地，冥界的入口——黃泉比良坂。
但是除去偶然，這個世上也存在著能主動打開它的人類。
他們以自身的力量鍛煉出極致的招數(shù)，強制抽出對手的靈魂，將之打入世界的角落。
若是用身體接下此招，則靈魂將被剝離，軀殼化為死物；若是以靈體接下此招，則不穩(wěn)定的靈火將在那波動中化為粉碎，再難輪回。
這可怕的招數(shù)，有一個名字。
“積尸氣，冥界波！”
以指尖上的蒼青色靈火為源頭，生出無數(shù)道紫色的波紋，順著迪斯的身體朝外擴散出去。
它們并沒有產(chǎn)生多大的破壞力，在接觸墻壁與樓梯后，便直接穿了過去。但那些青銅像們，卻變的不安定起來。
擊打在它們身體上的紫色波紋變得緩慢，凝重，似是在拖拽著什么。
軍人像的口鼻逸散出青色的靈火，他伸長了手臂，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惜靈魂之火卻還是順著波紋的誘導，離開了他的身體，消失在那個男人指尖上的黑洞里。
仆婦倒在了地上，青銅所鑄的雙手失去了光澤，變得無比的黯淡。
堅固的軀干粉碎為幾瓣，靠近兩人的十數(shù)個銅像很快化為一地的殘骸。
“咳——”，
迪斯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嘴角留下一抹血漬，滴答滴答的澆打在地磚上。
好痛，并不是傷口產(chǎn)生的痛楚，而是深藏于身體里的靈魂在顫抖，在抗拒這股力量。
果然，現(xiàn)在使用它還是太勉強了......
黑色的影子籠罩了過來，迪斯抬起頭，只見一座完好的銅像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
它漠然的揚起了手臂，狠狠的砸了下來。
不好，沒有力氣閃躲了！
光影交匯，青銅像的手臂飛了出去，掉落在地上。
加隆一手捂住銅像的臉，前進了一步把銅像按倒在地。
轟鳴聲中，銅像的腦袋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坑洞，然而加隆的手指依舊不斷的施加著力道，直至......
“光速拳?！?p> 光之射線在零距離爆發(fā)，剎那間轟爛了銅像的上半身。
飛散的碎石雨中，加隆一手提著半身銅像的腰部，朝剩下的傀儡道。
“一起上吧，我趕時間?！?p> 金色的強光后，一層的大廳整個安靜下來。
裹挾著塵埃穿過天頂上的破洞，兩個人影落在了二層的地板上。
迪斯靠在墻壁上，大口的喘息著。
“喂，還沒有適應(yīng)的招數(shù)就不要急著用出來。”
加隆皺起眉頭，擔憂道。
他很不理解，從前總是懂得進退的老友怎么今天如此莽撞。
“我好像，能想起一點東西了?！?p> 迪斯捂著額頭，他的身體仍在劇痛中顫抖，卻不妨礙他顯出愉悅的笑容。
“我......確實......戰(zhàn)斗過，用那個招數(shù)。
這具身體，很快就能適應(yīng)了，只要能再有一些刺激?！?p> 清脆的腳步聲從木質(zhì)的階梯上傳來，吸引住兩人的注意力。
一身黑裙的女人一步步走了下來，即使公館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破壞到了這種程度，依舊未能撼動她的神經(jīng)。
白皙的臉蛋上，那精致的五官如畫中的美人一般完美，沒有一點瑕疵。
她只是冷淡的看了眼迪斯與加隆，甚至沒有停下的打算，便轉(zhuǎn)過身，順著二層的樓梯走了下去。
“不能讓她離開！”
迪斯強撐著站起身，絲毫不顧身體的傷勢，
二層的青銅像接連的復蘇，加隆護住好友，勸道。
“你先休息一下，不然等會兒又能做的了什么？”
“加隆，這是唯一的機會?！?p> 迪斯蹣跚著走了幾步，終于站定道。
“我不想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棋子，留在這里混混沌沌的過日子。
那場戰(zhàn)斗，我清楚的記得，在我接下那個金色箱子的時候，我答應(yīng)了老師什么。
我要去尋找答案，誰也不能阻止我！”
加隆所見，好友的眼中深藏著不安與恐懼，而后......漸漸轉(zhuǎn)化為堅定。
他嘆息一聲，對迪斯道。
“那就去吧，我?guī)湍汩_路。”
“謝謝了，另外.....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真是抱歉?！?p> 迪斯頭也不回的朝最近的坑洞跑了過去，絲毫沒有在意迎面走來的三尊青銅像。
光之雨中，銅像之間被硬生生的拆開了一條道路。
迪斯險險跌了一跤，終于穩(wěn)定住腳步，從坑洞跳了下去。
“啪唦——”，
在落地的瞬間，迪斯恰好看見那個女人走出了門。
“等等！”
黑裙的女人似乎是聽到了迪斯的呼喊，稍許停下了腳步，說了些什么話，但由于距離的原因，他聽的不是非常清楚。
隨后，一道巨大的黑幕遮擋住了門，掩去了光線。
新的敵人嗎？
迪斯咬了咬牙，手中凝聚蒼青色的靈火，便要再次使用技能。
【我說過了，你只要一直向前沖就好。通向出口的路，我會幫你打開的?！?p> 公館之中，每一寸的空氣都仿佛變得厚重，凝固。
那黑幕的影子則被什么力量束縛住，然后被腰部生出的黑洞給吸了進去。
光芒再現(xiàn)，迪斯的眼前，是平坦的道路。
二層，黑色的影子被釋放了出來，化作一個灰衣的老仆。
他的雙眼忌憚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周身慢慢膨脹了起來。
“你的對手是我，”加隆淡淡道，手中掌握著藍色的渦旋，“不會讓你去打攪他的。”
短暫的沉寂后，朔夜公館劇烈的顫抖著，將底部的十六根石柱全數(shù)壓了個粉碎。
“在哪里，在哪里.....”
迪斯循著痕跡追了上去，腦子里的刺痛與身體的傷痛交替作用，但沒有能讓他放慢腳步。
我能夠想起來，差一點，還差一點了。
記憶的碎片中，那個金色的箱子變得清晰，他伸出了手，去觸碰著什么。
不知跑了多久，他終于停了下來，凝望著眼前的建筑。
那是一座巨大的塔樓，孤立在珍妮大道的盡頭，霧都的最高地——日光之塔。
她來這里干什么？
迪斯的心頭有很多疑問，但想到馬上就能找到她，便又輕松了下來。
他強忍著痛苦，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沖進了塔樓。
作為城市最高的建筑，日光之塔平時很少有人進來。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是珍妮大道的影響，另外一個則是塔樓被城主列入了禁止進入的地域。
日常雖然沒有配置守衛(wèi)，但被發(fā)現(xiàn)的話重罪與懲罰是免不了的。
可惜迪斯顯然沒有在意這些，他只是不斷的向上攀爬，為了追尋答案。
由于塔樓在建筑之初是為了安置頂部的時鐘，給霧城的民眾以準確的時間，所以塔樓里只留下了一些簡陋的走道，這讓迪斯走的很辛苦。
好在他的體力過人，花費了不少時間終于到了頂端。
推開厚重的大門，迪斯所在的位置便是時鐘表盤上方的天頂，俯看一眼便能收入霧都的全景，如果沒有霧氣的阻礙。
黑霧彌漫視野，迪斯勉強能認出不遠處，在欄桿邊站立的黑衣身影。
“呼，總算找到你了。”
迪斯喘息著道，走了過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能看的更清楚，不遠處的女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袍，遮蓋住了她大半個身體，甚至于看不清楚她的臉。
但心中的不安正提醒的迪斯，要更加的小心。
“喂，怎么才一會兒工夫，就加了一件衣服？”
迪斯調(diào)笑道，
“不用擔心，我對你沒有什么興趣，只是確實有不少問題想要請教。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要再繼續(xù)逃跑了嗎？”
那個影子動了動，然后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臉上佩戴的銀色面具里，傳來一個沙啞的女聲。
“我不太懂你在說什么。
我一直在這里，為什么要逃？”
誒？迪斯臉色一僵，衣服不對，聲音也變了，難道我找錯人了？
“如果要逃的話，我認為也是你該逃離這里才是。
本來還不想殺了你，但既然你急著送死，那我就幫你一次。”
她揚起手臂，五指間延展出黑與白交加的細線，在高空中縫補出一個巨大的裂口。
慢慢的，從那裂口的黑暗中走出了一尊十余米高的青銅像。
它落下了地面，那緊接著產(chǎn)生的震動令迪斯產(chǎn)生了天地倒置的錯覺，并且在很長的時間里都沒有恢復。
它穿著一件單薄的上衣，短上一截的右手臂綁縛著一枚盾牌，左手握著鋒利的長劍。
“喂，用這種殘次品來對付我，你真的能夠放心嗎？”
雖然是這么說著，迪斯還是后退了幾步，盯著銅像的手臂。
“我想足夠了?！?p> 黑袍的女子淡淡道，
“殺了他，戰(zhàn)神像?！?p> 一道閃耀的光線擊打在銅像的身體上，戰(zhàn)神臉部的昏黃雙眼立時有了生命般，轉(zhuǎn)動了起來。
它舉起了手臂，長劍迅速的斬了下來。
這么大的塊頭，動作應(yīng)該沒有多快才是。
迪斯正想著，那把長劍已經(jīng)來到了眼前，幾乎要斬開他的身體。
好快！
劍鋒切入天臺的地磚，深深的陷了進去。跳躍在空中的迪斯卻來不及慶幸，橫架起雙手試圖抵擋那劈斬過后帶來的暴風。
可惜，太慢了一些。
颶風擦過肌膚與臉部，帶出絲絲血花，火辣的痛楚襲來，侵蝕著他的意識。
不好，身體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迪斯撞在了地面上，還沒有來得及起身，便見幾片大石板迎面落下。
“嘖，到此為止了嗎？”
重物崩塌，碎石塊中，迪斯的半個身體都陷進了石堆中，只有手臂還能活動。
“咳，大意了?！?p> 迪斯吐出一些血沫，疲憊與傷痛逐漸奪去他的意識。
模糊的視野已經(jīng)看不清楚任何的東西了，但記憶......卻變得清晰起來。
好像，能記起那一天的事情了。
我，贏得了戰(zhàn)斗，然后......
【哦哦噢，這就是.....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 ?p> 【沒錯，迪斯?，F(xiàn)在你就是它的主人了，去打個招呼吧。】
【誒？這東西有生命嗎？你可別騙我啊，老頭子。】
【它當然是有生命的，另外，誰讓你這么喊我的？！】
【痛痛痛！抱歉，老師。
呼.......那就讓我來試試看。
......
......
誒，為什么它沒反應(yīng)？
果然你在騙我......】
【沒反應(yīng)？不可能啊。
即使有時間與空間的阻礙，它也能回應(yīng)主人的召喚，怎么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唔......難道說.....它在排斥你？】
【納尼？！你是說我，本大爺，迪斯馬斯克竟然被嫌棄了？！】
【我想.....是的?！?p> 他的嘴角浮現(xiàn)一個笑容，那真是挺糟糕的經(jīng)歷啊。
的確，沒有得到回應(yīng)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別說有阻礙存在，就算你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也多半是不合作的態(tài)度。
現(xiàn)在又因為我把你忘得干干凈凈，才會落得這幅下場......
像.....我這種人，真是罪有......應(yīng)得......
意識時斷時續(xù)，迪斯努力的睜開眼皮，瞥見那巨大的黑影走了過來，心里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下來。
破碎的大地上，戰(zhàn)神像高舉著手中的長劍，
看來，我就到此為止了。
無神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冷笑，迪斯微閉上眼。
明明應(yīng)該安分一些的，何必要趟這渾水。
【迪斯，我的生命即將結(jié)束，未能死在戰(zhàn)場上確實非常遺憾。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已經(jīng)把自己擁有的一切交付予你?！?p> 【作為我的弟子，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完成未盡的使命?！?p> 【如果未來的某一天你能見到那位大人，我希望......】
我......想起來了，我曾答應(yīng)過那個老家伙，要替他保護好......
保護好什么啊，我到底是要......
他呢喃著，嘴里的字符慢慢的清晰。
“雅.....典娜”，
零散的記憶在某個名字的串連下，終于拼出了全貌。
是了，我要保護好那個小丫頭。
我來這里，為了平安的帶回戰(zhàn)友。
我還不能死，必須......戰(zhàn)斗下去！
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幾點微弱的星芒亮起，在低空中勾劃出紫色的星圖，抵擋住那沉重的青銅巨劍。
他勉強直起了手臂，朝那紫色的星圖伸了過去。
忘記了你還真是抱歉，雖然我們一直合不來。但這次，是該試試你的能力了。
如果老師沒有欺騙我，如果你真的承認我的身份。
那么歸來吧，穿越時空的阻礙，回到我的身邊。
“與我一起戰(zhàn)斗......圣衣啊?。?！”
青銅的長劍下，那紫色的星圖爆發(fā)出熾熱的光芒，把戰(zhàn)神像整個彈開，退走了幾步。
當光華散盡，映在他眼中的是，記憶中的影。
厚重的金色蟹甲，尖銳的足肢，有力的雙螯，它靜靜的懸浮在他的面前，一如當初。
“好久不見，老朋友。”
迪斯釋然一笑，努力的伸出手，迎向慢慢降下的圣衣。
食指與那蟹足接觸，溫暖的力量順著指尖傳遞到身體的各處，恢復著枯竭的體力。
堆積的巖塊在高溫中蒸發(fā)，顯露出他的身體，解體的圣衣部件一件件覆蓋了上去。
白色的披風拂動，他站起身來。
【迪斯馬斯克，我以教皇之名，承認你為黃道十二宮的守護者之一。
這件巨蟹座黃金圣衣，作為圣斗士的象征也一同授予你。
日后，決不可因一己之私而穿上他。
記住你的身份，你是——】
“Gold*Saint(黃金圣斗士)，巨蟹座·迪斯馬斯克。”他伸出雙手，擺好了架勢，正對著高大的戰(zhàn)神像。
“我要在這里——擊潰你！”
金色的光芒壓過初生的日光，驅(qū)散開籠罩城市的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