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龍（三）
連綿的星光浮現(xiàn)，它們或大或小，或明或暗，點綴在冰冷的巖壁上，隱藏于細微的縫隙中。
仿若夜空的星河，閃耀著璀璨的光輝。
然后，在那雙手臂的引導下，那一顆顆星耀逐漸的明亮，熾熱起來，高溫的能量聚斂于他的掌心中，在一剎那崩裂開，爆發(fā)出無與倫比的沖擊！
“——銀河星爆?！?p> 足以粉碎群星的力量在黑龍的身體各處爆裂開來，把他推向頭頂上的堅硬巖壁。
但冰冷的巖石在那沖擊力下也僅僅只堅持了一瞬，便完全鼓脹，然后朝外破碎開來。
在這霸道的攻擊下，黑龍無暇思考，也沒有辦法控制身體，就這么順著那股力量一起流向天空的彼端。
原野上，希路達仰起頭，看著那連通天地的星光之柱擴張，升騰，然后慢慢黯淡。
“嗤！”，
一抹金色的利芒在翻轉了幾個圓弧后，插在大地之上。
希路達認出那是加隆使用過的黃金劍，面露一抹憂色。
巨大的黑影緊接著墜落下來，在一聲巨響后激起了兩三米高的濃密煙塵。
布多爾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一些，他雖然能夠控制龍血與護甲的力量，但還是會被龍的野性與破壞欲影響。
這也是他沒有從一開始就使用龍血之力的原因，但現(xiàn)在看來對方比預想的還要麻煩，剛才的一次重擊要不是有高恢復力的身體以及高強度的護具撐著，身體恐怕就被轟了個稀爛。
果然，太長的的時間過去，我已經不再是一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了。
布多爾的身體慢慢恢復常態(tài)大小，體表的龍鱗逐漸化為黑色的霧氣消散。他的雙手撐住地面，一點點站了起來。
雖然受到了不輕的傷害，以至于連黑龍的狀態(tài)都無法維持，他的能力依舊遠高于普通人。
雙眸微微瞇起，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煙塵外的希路達。
久戰(zhàn)不宜，現(xiàn)在還是先走為上。但是在走之前，必須把隱患抹殺掉。
他的右足一蹬，借著沖力前進，輕松的破開煙塵來到希路達的面前。
“你就這么急著殺了我嗎，曾經的勇者？”
女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失望與淡漠，傳入布多爾的耳中令他身子一僵。
眼前的希路達已經不再是那副長裙打扮，黑色的緊身上衣裹住傲人的胸圍與纖細的腰身，兩片三角形的軟甲蓋住雙肩，白皙的手臂與修長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之中，黑底紅紋的過膝裙鎧以及藍色的長靴令她的行動更加方便，簡單。
她抬起左手，握著一根平淡無奇的白木法杖。
“不過我也認為是時候了斷這長久的恩怨了。”
布多爾的動作完全凝滯，眸中閃爍著慌亂與焦急。
他當然認得希路達手中的東西，北歐的至寶......由世界樹的樹枝鑄造的權杖。
浩瀚的力量鎖住布多爾的身體，即使擁有黑龍之血的力量也無法讓他拖出困境。
好在維持權杖的能力也會大幅消耗希路達的體力，所以布多爾仍舊沒有放棄的打算，直到他看到少女眸中映出的影子。
一只拳頭從布多爾的胸口穿出，帶走了他的氣力與生命。
“你這家伙.....”
布多爾努力的歪過頭，咬牙切齒的瞪著身后的男人。
“不好意思啊，對付你這種敵人還是謹慎些的好，我就不留手了?！?p> 加隆的手臂從布多爾的傷口處收回，沾滿血漬的五指再次聚攏在一起，揮出金色的射線。
“在光之拳下粉碎吧，黑龍。”
無數的光芒散射，將那高大的身軀吞噬，分裂，擊碎，湮滅。
“呼——”
希路達跪坐在地，大口的喘息著，白皙的臉蛋上紅潤一片。
她手中的白木權杖上，那淡淡的光輝也逐漸消失，與此同時她的裝束慢慢恢復，白色的長裙重新掩住她的雙腿，藍色的上衣與長袖給予她足夠的溫暖，讓她好受許多。
等了許久，她抬起頭，見加隆就這么靜靜的看著自己，不由轉過頭避開他的視線。
剛才的戰(zhàn)斗他已經看在眼里，恐怕是對自己的力量有不少疑問。
該怎么辦，回答，還是沉默？
“喂，女人。”
“.......”，
“剛才那身衣服很漂亮，哪去了？?！?p> 希路達強忍住一拳揮過去的沖動，緊咬著銀牙一字一字道，
“那個是北國王族的戰(zhàn)衣，不是宴會的禮裝！”
“是嗎？”加隆訝然道，臉上閃過濃濃的失望。
“......”
希路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淡淡道，
“戰(zhàn)斗結束，我想去看看那塊寶石，你要一起嗎？”
加隆聞言搖了搖頭，
“不了，我對你們北國的寶物沒有興趣?！?p> 希路達點了點頭，搖晃著站了起來，朝布多爾扔在一邊的箱子走了過去。
真是執(zhí)著啊，加隆暗暗嘆息，無論是黑龍，還是這個女人，都對那個寶物如此上心......
嗯？
有些不太對勁。
那塊寶石對于黑龍這么重要，他為什么要把它棄置一邊。
黑色的霧氣聚斂，懸浮在希路達的身后，加隆瞳孔微縮，大聲道，
“喂，閃開！
那條黑龍還沒死！”
虛幻般的影刃洞穿血肉，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大裂痕。
朦朧的黑霧并沒有硬化為斗衣，依舊流動，翻滾著，仿佛一陣微風過后就會散去。
但正是這個影子中，凝結出一把黑色的長矛，將加隆釘在坑道之中。
左手臂逐漸麻痹，顯然是傷到了神經。加隆將希路達抱在懷里，后者似乎暈厥了過去。
“不知名的戰(zhàn)士，你很厲害。
比起當年的我也不差多少，如果不是我事先準備好了這個東西，恐怕真的會死在你的手里。”
陰森的霧氣中，傳出布多爾的聲音，在那黑霧與凝實的長矛連接處，一顆閃耀的寶石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
“你一早就把它藏在了身體里？”
加隆瞇起眼，問道。
此刻的他沒有多少力氣戰(zhàn)斗了，似乎也放棄了掙扎。
“沒錯，背叛故國的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北極星作為我的依仗，自然是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布多爾緩緩道，
“至今為止，知道這個秘密的就只有你們了，不過馬上你們也會離開這個世界?！?p> “我既然敢來這里，當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p> 加隆看了眼浮動的黑霧，
“不過我死了以后要是會變成你這幅德行，那才真是有夠悲哀的事情?！?p> 聽到加隆的話，黑霧的外形似乎有了一絲波動，
“年輕人，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有很多堅持的東西。
戰(zhàn)士的榮譽，故國的安危，人類的義理。
我為此戰(zhàn)斗，痛苦，絕望，甚至于死亡。
但最后我又得到了什么呢？”
布多爾似乎是在詢問加隆，但又好像沒有期待得到對方的答案。
“一無所有，在生命的盡頭我看到的是虛無與寂滅。
我曾經堅持的東西，我所想要保護的東西，在死亡之后都再沒有了意義。
回憶過往，我的一生不過是被浪費，被利用的傀儡。
所以我才會向更偉大的存在請求重生的機會，并且牢牢把握住新的生命。
尊嚴？堅持？人類的身體？
不，我已經不再需要那些脆弱的東西了。
我為自己而存在，也只為自己而活著，我會是自由的，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布多爾淡淡道，似乎是在關注著加隆的右手，因為那里有他最后的敵人。
“所以一旦出現(xiàn)了阻礙，我都會徹底將它鏟除掉?！?p> 白木權杖安靜的躺在加隆的手掌中，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
老實說能夠暫時制住布多爾的行動，全靠了法杖的力量。
但加隆也明白，這種被動的使用方式撐不了多久，很快希路達留在權杖里的力量就會消耗殆盡，再也無法與布多爾抗衡。
“權杖的力量快消失了，你們......終將死亡，與曾經的我一樣，體驗絕望的滋味。”
布多爾的黑霧越加凝實，那洞穿加隆肩部的長矛變得冰冷，散發(fā)著死亡的氣息。
加隆臉色蒼白，嘴角微微翹起，松開了另一只手臂。
“不，死的會是你。”
金色的光芒一閃，黑霧凝實的長矛為劍鋒斬裂，落入女人的手中。
希路達右手抓握著黃金劍，左手從斷裂的長矛中取出寶石，將它送到黑霧的跟前。
“吾以北歐之神的名義命令你，守護星，為吾驅除眼前的敵人！”
璀璨的光華升起，照耀在布多爾的虛幻的身體上，將那黑霧一點點蒸發(fā)。
“不?。。。。 ?p> 凝聚著希路達最后力量的一擊完全驅散黑霧，那凄厲的哀嚎逐漸的衰弱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暗淡的云層散去，月光變得明亮起來，溫潤滋養(yǎng)著大地。
這一次，希路達非常認真的確認了四周，十分的肯定敵人已經消亡，才癱坐了下來。
“結束了，終于......都結束了?！?p> 希路達愣愣的看著手中的寶石，卻沒有想象中的激動。雙眸在漸漸平靜下來后，反倒是多出了一絲迷茫。
“喂，女人，休息夠了就給我起來。”
加隆很勉強的說道，
“很重誒?！?p> “嗯？”
希路達才感覺到自己正坐在某人的身體上，仿佛受驚的兔子一般站了起來，臉色紅紅的想要道個歉，卻猛然察覺到對方剛才的話，立時大聲道。
“明明是你的劍很重，和我有什么關系？！”
說著，希路達把黃金劍朝加隆身上一扔，才剛想起身的某人立時又被壓回地面。
“是，沒錯，我的劍很重，能幫忙把它挪開嗎？”
加隆嘆息一聲，不得不暫時屈服。
一小段時間后，加隆恢復了一點體力，站起身吸了口涼氣，忍住肩部的痛楚，轉而朝希路達看去。
少女坐在草地上，環(huán)抱著雙膝，手中抓著寶石，眼神沒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
加隆喊了一聲，后者才回過神，迷茫的看了過來。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打算？”希路達搖了搖頭，“沒有，我.....不知道?！?p> “這樣啊?！?p> 加隆沉思了一會兒，接著道，
“我要走了，接下來要去找一個不會被別人打攪的小地方，安靜的生活下去。
你，要和我一起嗎？”
少女歪著腦袋，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猶豫。
良久，良久，她才抓住對方伸來的手，說道。
“嗯。”
夜色中，兩人一前一后走在一起，朝原野的盡頭進發(fā)。
“喂，剛才的那身衣服，真的不能再變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