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升旗儀式剛結(jié)束，操場主席臺上就架起了話筒，紅色的“青春勵志演講”橫幅被風(fēng)掀得嘩嘩響。楚運歡站在后臺，攥著口袋里的玉米葉書簽，手心的汗把書簽都浸得發(fā)潮——昨天李老師找他時，他還以為是開玩笑，直到看見校園公告欄上“復(fù)課班楚運歡”的名字，才敢相信自己要代表全校復(fù)讀生演講。
“別緊張，就跟平時在班里講物理題一樣?！眳俏膵蓮暮竺孀哌^來，幫他理了理皺巴巴的校服衣領(lǐng)，手里舉著個用硬紙板做的小牌子，上面用紅筆寫著“楚運歡加油”，邊角還貼了片向日葵貼紙，“你看，我都給你做好加油牌了，等會兒我就在第三排中間，你要是忘詞，就看我的牌子。”
王強也拍著他的肩膀湊過來，手里還抱著個籃球：“楚哥，你要是緊張，就想想上次咱們幫張大爺修抽水機，那么難的杠桿原理你都能講明白，這點演講算啥！”他指了指后排：“我跟曉慧在最后一排給你比手勢，你要是看見我比‘籃球’，就知道該講咱們練體育的事了！”
趙曉慧也遞來張折成星星的便利貼：“這上面寫著你演講的重點，要是忘了就掏出來看?！北憷N展開，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跡：“1.玉米地的初心 2.凌晨三點的走廊 3.我們是敢重新播種的人”，旁邊還畫了個舉著話筒的小人，頭頂飄著顆星星。
楚運歡把便利貼塞進校服口袋，和玉米葉書簽貼在一起，心里的緊張好像被這些細(xì)碎的溫暖沖淡了些。廣播里傳來主持人的聲音：“下面有請復(fù)課班楚運歡同學(xué)，帶來《落土的星星》主題演講！”他深吸一口氣，攥了攥口袋里的書簽，一步步走上主席臺。
剛站到話筒前，刺眼的陽光就晃得他睜不開眼。他下意識地往臺下看，很快就找到了吳文嬌——她舉著“加油”牌，使勁揮著胳膊，向日葵貼紙在陽光下格外顯眼；王強和趙曉慧在后排，王強比了個“投籃”的手勢，趙曉慧則比了個“星星”的手勢。楚運歡的嘴角忍不住上揚，握著話筒的手也穩(wěn)了些。
“大家好，我是復(fù)課班的楚運歡。”他的聲音剛出口，還有點發(fā)顫，卻很快堅定起來，“在站在這里之前，我總覺得自己是顆落土的星星——去年高考失利，我躲在玉米地里哭了整整一天，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希望了，我爸還勸我‘要不跟我去種地，好歹餓不死’?！?p> 臺下安靜下來，連平時愛打鬧的學(xué)生都豎起了耳朵。楚運歡看著臺下的人群，好像看到了去年的自己——那個背著舊書包，站在復(fù)課班門口，連頭都不敢抬的農(nóng)村娃。
“剛進復(fù)課班的時候，我特別怕別人知道我是復(fù)讀生，怕別人說‘你看，他是個失敗者’?！彼D了頓，掏出口袋里的玉米葉書簽，舉在手里，“這是我剛復(fù)讀時，幫我爸收玉米時摘的，我把它夾在物理課本里，每天看著它就想，玉米苗就算被冰雹砸倒，扶起來還能長，我為啥不能再拼一次？”
“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不是一顆孤單的星星?！背\歡的目光落在吳文嬌身上，“我的同學(xué)吳文嬌，她媽媽總逼她去電子廠打工，可她還是每天早上六點半，在宿舍樓下等我一起背書。她把英語單詞編成玉米地的故事，告訴我‘a(chǎn)griculture就是種玉米，harvest就是收玉米’，我再也沒背錯過單詞。”
臺下傳來輕輕的笑聲，吳文嬌舉著牌子的手更使勁了，眼里還閃著光。楚運歡又看向王強：“我的同學(xué)王強，他想考博川師范的體育系，每天早上五點就去操場練跑步，腳踝扭傷了也不休息，還說‘我要帶農(nóng)村孩子打籃球，讓他們知道堅持就能贏’。上次體育模擬考，他帶傷沖過終點，連體育老師都為他鼓掌?！?p> 王強在臺下?lián)狭藫项^，耳朵卻紅了，還偷偷跟趙曉慧擊了個掌。楚運歡繼續(xù)說：“還有我的同學(xué)趙曉慧，她特別喜歡畫畫，可她媽媽總說‘女孩子畫畫沒出息’?？伤€是偷偷給我們畫勵志漫畫，貼在教室后墻上——她畫我在玉米地講物理，畫吳文嬌在教室教語文，畫王強在操場打籃球，她說‘我們復(fù)課生，就像落土的星星，總能長出光’?！?p> 趙曉慧趕緊掏出畫筆，在速寫本上畫下楚運歡演講的樣子，筆尖飛快地動著，生怕錯過這個瞬間。楚運歡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堅定：“我們復(fù)讀生，不是失敗者，是敢重新播種的人。我們見過凌晨三點的走廊——吳文嬌在那給我改英語作文，王強在那背體育理論，趙曉慧在那畫第二天的勵志漫畫；我們也見過?？己蟮难蹨I，卻從來沒見過誰真正放棄?！?p> “有人說我們復(fù)讀是浪費時間，說我們是學(xué)校的‘拖油瓶’?！背\歡的目光掃過臺下的林校長，他看見校長的眉頭動了動，卻沒躲開，“可我想說，復(fù)讀不是浪費時間，是給我們自己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就像我手里的玉米葉，去年它還長在玉米地里，今年它成了我的書簽，明年它或許能陪著我，走進博川師范的校園，教農(nóng)村的孩子用玉米地講物理?！?p> 臺下突然響起熱烈的掌聲，前排的家長們使勁鼓掌，連平時對復(fù)課班不太待見的重點班班主任，都點著頭鼓掌。楚運歡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后一段話：“我以前覺得，落土的星星就再也亮不起來了。可現(xiàn)在我知道，落進土里的星星，能發(fā)芽，能生根，能長成照亮別人的樹。我們復(fù)課班的每一個人，都是落土的星星，我們或許現(xiàn)在還不夠亮，但我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生長，總有一天，我們會照亮自己的路，也照亮別人的路！”
演講結(jié)束，臺下的掌聲響了很久，比升旗儀式的國歌還響亮。吳文嬌舉著牌子，眼圈都紅了；王強跳起來喊“楚哥好樣的”，引來周圍一片笑聲；趙曉慧的速寫本上，已經(jīng)畫好了一幅完整的畫——楚運歡站在主席臺上，手里舉著玉米葉書簽，臺下是舉著加油牌的伙伴，頭頂是顆閃閃發(fā)光的星星。
楚運歡走下主席臺時，心跳還沒平復(fù)。剛走到后臺，林校長就走了過來，他手里拿著本藍色封面的書，封面上寫著《鄉(xiāng)村教育振興案例》。林校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比平時溫和多了：“楚運歡同學(xué)，之前是我對復(fù)課生有偏見，今天你的演講，讓我知道我錯了?！?p> 他把書遞給楚運歡：“我看你剛才提到博川師范的鄉(xiāng)村教育專業(yè)，這本書你拿著，里面有很多鄉(xiāng)村教育的案例，或許對你有幫助?！背\歡接過書，手指剛碰到書頁，就掉出一張紙條——上面是林校長的字跡：“你的演講稿，比任何分?jǐn)?shù)都有說服力。堅持你的初心，未來可期。”
楚運歡捏著紙條，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熱。他抬頭看向林校長，想說聲“謝謝”，卻被校長笑著打斷：“別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謝你們復(fù)課班的每一個人——是你們用努力，改變了我的看法。”
這時，吳文嬌、王強和趙曉慧跑了過來，圍著楚運歡七嘴八舌地說：“楚哥，你講得太好了！我都快哭了！”“剛才我看見林校長一直在點頭，他肯定對你改觀了！”“我把你演講的樣子畫下來了，回去咱們貼在教室后墻，當(dāng)新的勵志海報！”
楚運歡把書抱在懷里，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玉米葉書簽和便利貼，突然覺得特別踏實。他看著身邊的伙伴，看著手里的書和紙條，好像看到了那顆“落土的星星”——它沒有消失，反而在復(fù)課班這片土地上，長出了根，發(fā)出了光。
“走，咱們回教室！”楚運歡笑著說，把書舉起來，“林校長給我推薦了博川師范的鄉(xiāng)村教育專業(yè)，咱們以后一起努力，爭取都能考上！”王強拍著他的肩膀：“沒問題！以后你教物理，我教體育，吳姐教語文，曉慧教美術(shù)，咱們在博川師范組建個‘鄉(xiāng)村教育小分隊’！”
四人并肩往教室走，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四顆緊緊靠在一起的星星。吳文嬌突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迷你星星燈，遞給楚運歡：“這個給你，就像你說的，落土的星星也能發(fā)光，以后你要是再緊張，就看看它?！?p> 楚運歡接過星星燈，和玉米葉書簽、便利貼放在一起，心里暖暖的。他知道，這場演講不是結(jié)束，而是他們復(fù)讀路上的新開始——就像那顆落土的星星，只要不放棄，總能在屬于自己的土地上，長出照亮未來的光。
回到教室，同學(xué)們早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演講的事。張磊遞來瓶溫水：“楚哥，你講得太好了！我剛才在臺下都哭了，我也想跟你一起考博川師范，就算考不上本科，我也想考?？频泥l(xiāng)村教育專業(yè)！”其他同學(xué)也紛紛說：“楚哥，以后咱們一起努力，讓全校都知道，復(fù)課班不是失敗者！”
楚運歡把林校長給的書放在講臺上，翻開第一頁，在扉頁上寫下：“今天，我站在全校面前，說我們是落土的星星。未來，我要和我的伙伴們一起，讓這些星星在鄉(xiāng)村教育的天空中，綻放出最亮的光?！彼延衩兹~書簽夾在書里，抬頭看向全班同學(xué)：“咱們復(fù)課班，就像一片玉米地，每一個人都是一顆星星，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一起生長，總有一天，我們都會發(fā)光！”
教室里響起熱烈的掌聲，吳文嬌舉著“加油”牌，王強比著“籃球”手勢，趙曉慧則把剛畫好的演講速寫貼在黑板上。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教室，落在書上，落在書簽上，落在每個人的笑臉上——那些曾經(jīng)落土的星星，正在這片小小的教室里，悄悄積蓄著照亮未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