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應聘國足主教練

　　2006年6月，世界杯足球錦標賽在德國舉行。德國的夏時制時間和中國的時區(qū)相差六個小時，13日下午三點多鐘，也就是中國時間晚上九點多鐘，代表亞洲出戰(zhàn)的日本和澳大利亞開始了他們在德國世界錦標賽的第一場比賽。

　　話說SZ南山有一對從GZ遷來的老夫妻，是早年在GZ海珠廣場西邊的一德路上的一間公私合營的小面食店的私方人員兼店員。想起解放初期乃至建國后的計劃經濟時代，他們店的撈面是四分錢一兩、七分錢二兩、九分錢三兩、一角三分錢四兩（均要另加等額糧票），夫妻倆就這樣起早貪黑地干了近三十年。改革開放后，這間面食店就由這對老夫妻完全承包了。數十年下來，賺了一些錢?，F在，他們年齡已經70開外了，老頭的身體也越發(fā)不如從前了，得了一種名叫“美爾氏綜合癥”的疾病，就是讓旁人看起來病者在有事沒事間手腳都會不停的哆嗦擺動的那種怪病，據說這病是與神經中樞有關系的，很不好治。為了養(yǎng)身體，這對老夫妻前幾年就在氣候宜人、風景秀麗的南山買了一套高檔住宅，在SZ定居下來，安度晚年。

　　廣GZ人對足球有特別的鐘愛，不論男女老少，講起足球來眉飛色舞、沒完沒了，那勁頭，就像自己的小兒子在球場上沖鋒陷陣似的。他倆雖然年事已高，但對足球的熱情仍不減當年，也在第一時間觀看這場日本對澳大利亞的比賽。

　　有人說，人們在看足球賽時的心情是很復雜的，總是會站在對壘的其中一方。你別說，中國人雖然與日本有很多過節(jié)，但不影響在這場比賽中成為日本隊的“粉絲”。

　　只見這老兩口泡了一壺濃濃的鐵觀音，躺在沙發(fā)上有滋有味地看起了比賽。老兩口的心情也隨著比賽的不斷變化而變化著。突然，“好——”老太婆從沙發(fā)上跳將起來，喊道：“日本1：0領先！”

　　稍安靜下來后，她接著對老頭說：“你看，日本就是比中國強，四年前的日韓世錦賽請了一個名叫特魯西埃的法國人當教練，把他們帶進了十六強。現在又請了巴西球星濟科執(zhí)教，球隊攻勢如潮，行云流水，有點桑巴舞的味道了。澳大利亞也不是世界強隊，我敢打賭，日本隊必贏?！?p>　　老頭本來就喜歡與老伴抬杠，聽了這話，懶洋洋地說：“我看未必。上屆錦標賽南韓不是第四名嗎？它當時的教練希丁克去了哪里了？告訴你，就是當了現在澳大利亞隊的主教練！他那排兵布陣的應變能力堪稱一流?！?p>　　說歸說，而澳大利亞就是不進球，一個半場下來，又被老伴數落了幾回。這老頭子倒也沉得住氣，把兩眼瞇成一條線，裝成愛看不看的樣子，實際上比誰都更關心賽事。

　　就這樣，日本隊以1：0領先了60多分鐘，惱得澳大利亞的球迷只有躺在看臺上打瞌睡的份兒。這時，直播畫面上露出了荷蘭人希丁克的尊容：他那西瓜式的臉蛋比四年前少了些許血色，多了幾分富態(tài)，看上去更顯得冷酷可怕。他抿著嘴巴，堅毅的意志、信念和心態(tài)都寫在臉上，人們完全可以從他臉上領略到成功男人應有的風采。不多久，澳大利亞隊的換人就開始了，并且一發(fā)不可收拾——增加了三個進攻隊員，布成了以前鋒為主的怪陣。

　　就在日本人以為可以全取3分，思考著怎樣排著整齊的隊伍以日本式的鞠躬向觀眾致謝的時候，不可思義的事情發(fā)生了：剛上場不久的澳大利亞的4號，毫不遲疑地捅進一球：1：1。

　　這時，老頭子睜開雙眼，心情和希丁克驚人的相似。

　　老頭子的樂乎勁還沒有冷卻下來，只聽解說員又興奮地說：“又進了，還是那個4號！”

　　“天哪！日本人就這樣不經打嗎？”老太婆氣餒地說。

　　其實，老頭對這“又進了”的一球，心里也有點苦，畢竟是亞洲人嗎！更不幸的是，不待這老兩口調整心態(tài)，澳大利亞又進了第三個球。這三個進球都是剛換上場的球員打入的。

　　只聽播音員說：“不到八分鐘，澳大利亞連進三球，徹底摧毀了日本隊的意志?！?p>　　在賽后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希丁克板起臉孔說道：“裁判應該感謝上帝，好在我們贏了！”他為什么這樣說呢？原來，日本隊進的那一球是靠兩個日本隊員同心協(xié)力地推開前來出擊的澳大利亞守門員，而使皮球毫無阻攔地滾入了網窩而得分的。

　　老兩口看完這場球后，心情都不好。老頭子想的是：“聽說澳大利亞已經成為亞足聯的一員，這樣使得本來參賽名額就顯得僧多粥少（其實是：僧不優(yōu)秀而粥又不多）的亞洲足球要走向世界就更難了?！毕胂胱约哼@把年紀，有生之年已經看不到13億生源構筑的中國足球走向世界32強了，畢竟心煩。而他的老伴想的相對直觀一些：“日本人靠不住，進的一球還要靠小動作，看其球知其國風，真是秉性難改呀！還是要培養(yǎng)自家的仔才好！我是老了，年輕人應該牢記??！”

　　兩位老人一聲不吭地到了房間倒頭便睡。不多時，老頭便打起了呼嚕，而老伴在進入夢鄉(xiāng)后卻哈哈大笑起來。

　　在夢中，她恍惚和老頭來到BJ，牽手走在長安街上。不多時，迎面走來一個自稱是體育中心的領導，這領導抓住老頭的手，口中說了一句：“夢里尋他千百度，得來全不費功夫?！闭f是老頭被這位體育中心的領導看中，還說他這種相貌、身高、體重、經驗最適合當國家足球隊主教練。于是，就帶他們到了大球訓練基地。在基地里已經坐滿了五十多個老頭子，只見穿著運動服的領導給每人發(fā)了一個號碼，然后，就由一架搖獎機搖出是老頭的號碼中了獎。這時，老太婆十分高興，就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你剛才聽到的睡夢中的笑聲。

　　當然，笑歸笑，笑完之后，老太婆就問穿運動服的領導：“這中獎能獎多少錢？”領導驚訝地看著她，說：“為2008年奧運會作貢獻是每個中國公民應盡的義務，能整天想著錢嗎？你看，早年，中國足球隊主教練施拉普納被馮鞏、牛群拍賣了幾根頭發(fā)，而生了錢的欲望，就喪失了中國足球的希望；前幾年國家隊重金聘請米盧執(zhí)教，雖然出了線，但他一走，國足還不是一樣癟下去了嗎？最近被解聘的哈恩更是盯著錢而不思進取，說什么：‘是傻子才不想當中國足球隊主教練呢！’你看他帶隊的成績，是人干的嗎？大姐，你要記住：錢雖然可以養(yǎng)家、糊口，但錢最會誤人、誤事！古人說，銅臭害人??！”

　　這位領導頓了頓又說：“所以，現在的主教練是為國家的榮譽而戰(zhàn)，是為自己的尊嚴而戰(zhàn)，斷不可以用錢來計較的！我打個比喻，就和義和團運動與抗日戰(zhàn)爭一樣，當時灑血參戰(zhàn)的國人想過錢嗎？”老太婆聽完領導的講話，頓時覺得非常難受，而這時那五十多對眼睛都看著她，她恨不得能讓地上裂條縫好讓她鉆下去。便用手拼命抓著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她很快就把全身都鉆了進去。這時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你干什么，把被子都拿走啦？”她睜開眼睛一看，是老頭子在說她。

　　不多時，她又進入了夢鄉(xiāng)：老頭子正在應聘足球隊主教練的答問大會上講話。

　　只見老頭子像換了個人似的，不用講稿，用平靜的語調說道：“我的理念是：平淡足球——肯定勝利，寬容失??；勝固可喜，敗亦欣然；淡泊功利，忘卻自我；有則是無，無即是有；得便是失，失便是得；心里有球，眼中無球；眼中有球，心里無球。時時把持平淡心。套路思想是：球無定法，球有定則；球無定則，球有定法。戰(zhàn)術信念是：11減10等于1；11相加等于1。選擇球員的準則是：在一般中篩選特別，在特別中還原一般；進不可以驕傲，出不應該氣餒；進則是出，出則是進；上的不一定能者，下的不一定不能。場上走著的不一定是功臣，板凳隊員不見得是陪太子讀書。……”

　　這時，只聽到大廳內一陣議論，有的說：“這人有??！”有的說：“這人一大把年紀，是被黃土埋了半截的人了，真是鬼話連篇?！?p>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說得那么難聽，坐在臺下第五排的一個老漢就對老頭子的講話很滿意，他對旁邊的人說：“俗話說：姜還是老的辣。你看，這人哪只要一老，講的話就是那么有哲理，讓人們充滿聯想。真是家有一老，賽過珍藏珠寶！這就應了一句打油詩：‘香花不美，美花不香；牡丹花又美又香?！?p>　　人們一看，這人也算一大把年紀了，嘴上掛著的山羊胡子也是花白、花白的了。他胸前掛著的出席證胸牌上寫著：“足球沖出亞洲領導小組副組長（副局級待遇）王享”。

　　這時，坐在王享前排的一個年輕人回過頭來看了王享一眼，顯然對王享的講話有點不滿，只聽他嘟噥著說：“我看是：響屁不臭，臭屁不響；蘿卜屁又臭又響?！?p>　　人們聽了他的講話，抬眼看去，只見他胸前也掛著出席證，上面寫著：“足球行為理論與實踐研究中心研究員吳仕望（博士、副教授）”。

　　這時，臺下聽到兩人對話的人們的噓聲、笑聲、議論聲響成一片，人頭也開始轉動不停。

　　大球中心的領導是運動員出身，雖然沒有正而八經的讀過多少書，但人還算虛心，也是個會辦事的主兒。他果斷地中止了會議，將錄音整理成文書，拿給領導看了。這領導也不知文中之義，不敢置可否，倒想了一招：“現在不是正在德國舉行世界錦標賽嗎，足球專家都云集在德國，何不發(fā)一個電子郵件給國際足聯主席，叫他召開一個專家會議，討論一番，也好過我們武斷決策?！?p>　　就這樣，老頭子的講話稿被送到了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的手上。

　　不多時，老太婆聽到一個老先生說：“你別以為我們中國的足球打得不怎么樣，國際足聯就會把中國不當一回事。實際上，一是中國人多，是一個大市場，全國人民一人給一元，就夠國際足聯喝上十年八載的。足球——這項起源于中國的運動項目，在中國漢朝就已風行，當時叫蹴鞠，這是國際足聯承認了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來，中國足球不能出去可以說是國際足聯無能。二是足聯主席要想再當下去，中國的一票，那也是有影響的一票。這位主席競選時不也是專來中國一趟嗎！”

　　果然，國際足聯不敢怠慢中國的求助，足聯主席迅速叫了已在德國的貝利、馬拉多納、貝肯鮑爾和熟悉亞洲足球的希丁克來看這篇文章。然而，這幾個都把注意力放在分析剛打完或準備打的賽事上，哪有心思讀文章，剛看了幾行，都覺得這篇中國文章太艱澀了！唯有希丁克很認真地讀完了全文。

　　其實，希丁克在南韓呆了四年，對起源于中國的陰陽相生相克、剛柔相濟相沖的太極理論還是有點了解的。加上近百年前歐洲人黑格爾寫的《辯證法》對他也有影響。他看完老頭的文章后感慨地在心里說：“難怪拿破侖說：‘中國是酣睡著的雄獅。’你看，一個面食店的老頭，就和我的水平不分伯仲，說明中國還是有人才?，F在的問題出在：干的不懂，懂的沒干；外行決策，內行觀看。動腦筋的沒法跑，跑得動的不用腦——缺的就是足球思想。足球思想是什么東西？在商業(yè)領域，不就是經營之道；在軍事領域，不就是中國古時候的孫子兵法！這對中國還陌生嗎？試想，要是八年前中國就能這樣招聘足球主教練，還能讓我領銜的韓國隊混到世界錦標賽第四名嗎？好在現實生活中沒有假如和如果！要不是這樣，我吃飯找誰去？我在亞洲的影響從何而來？所以說，我有今天，真的應該感謝上帝！”

　　這希丁克是個精明人，想歸想，因為涉及到自己的生計，這些話他也沒有向國際足聯說。

　　老太婆在夢中恍惚看到大球中心的領導背著雙手、踱著方步焦急地等待國際足聯的回音，但最終還是沒有。

　　過了不知多少時間，這個領導告訴老頭子說：“我誠懇地認為，你的想法也許是對的。我坦率地說，我可能是沒有水平做出判斷。我認真地想過，你當足球隊主教練的最大障礙，可能還是你的年齡——您老人家手腳不停哆嗦的毛病我都不嫌棄。我真誠地希望，你就讓給年輕人干去吧！你回SZ紅樹林海邊納納涼、養(yǎng)養(yǎng)性，也許對你的身體更有好處?！?p>　　而這時，老頭子像個小孩子似的，滿心委屈無處訴，嘟噥著說：“我是拖著病泱泱的身體自費旅游到了BJ，在長安街上被你們逮來，說是適合當中國足球主教練。說實話，對這應聘之事我也沒有往心里去。現在，為了2008年奧運會，我向中國足球建言，也得罪你們了嗎？”

　　老太婆一看，老頭可能要發(fā)脾氣了，便趕緊拉住老頭的手就往門外走，但怎么也拉不動。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又在耳中響起：“你又干什么？”

　　老太婆被驚醒，一看：老頭不是好好的在這里躺著嗎，哪里去了BJ？她揶揄地說了一句：“是夢就好！”又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醒來，老倆口洗了臉、刷了牙，準備出門。老頭左手持著一支龍頭拐杖，你別說，有心人看出來了，這支龍頭拐杖跟早年楊家將的老祖母佘太君所擺弄的拐杖沒有兩樣。人們只見他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讓他的老婆拄著——按理說他所患的美爾氏綜合癥已是晚期了。就這樣，他的右手任由他的老婆擺來擺去，順便牽著走。兩位老人就這樣相互摻扶著出了家門，一步一顛、顫巍巍地前往SZ灣大酒店喝早茶去了。

　?。ㄗⅲ罕疚臑槭澜绫\標賽期間的即興作品，2006年6月14日動筆，6月23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