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熱，兩個人離太近就更熱了。
白蘭地受不了奚午蔓湊近時帶來的熱氣，往旁挪了挪，與她保持先前的距離。
別再靠近了。他毫不客氣地提醒她。
疑問在心里發(fā)酵，加了酵母的面團一樣迅速膨脹，比面團更夸張，奚午蔓感覺整個世界都快裝不下了。
太陽終于下山，白蘭地終于意識到該回酒店了。
車被拖去維修，奚午蔓和白蘭地打車回酒店。
白蘭地先生的身體素質(zhì)好得感人。
他帶的食物全部給了奚午蔓，只靠喝水度過漫長白晝，仍精力十足。
跟他比起來，奚午蔓簡直是個大飯桶。偏偏很累，除了糖水，她看什么都沒胃口，硬是喝了兩大碗糖水。
走了一整天，奚午蔓腰酸背痛、雙腿發(fā)軟，那膨脹到世界都快裝不下的疑問也隨著疲倦的加深而逐漸干癟，癟成了一?；ㄉ?。
那空殼癟粒。
奚午蔓整個人都癟了，身體隨同樣癟癟的衣服褲子飄回房間。紙片人。
又是一沾枕頭就睡著的日子。
夢做了一半，奚午蔓就被接連不斷的門鈴聲吵醒。
精力十足的白蘭地先生果真來叫她一起跑步了。
沒有運動服？沒關系。白蘭地先生準備了。
完全適合奚午蔓的衣服尺碼，很貼心地洗過烘干。
還有運動鞋、襪、頭帶。準備出發(fā)。
出發(fā)。
趁著大好的清晨，好好鍛煉。
但是，昨天的超高強度運動已經(jīng)讓身體吃不消了。要再像昨天那樣高強度運動一整天，會死掉，可不是夸張的說法。
白蘭地拍著胸脯保證，今天的車絕對不會出問題。今天的運動量也就早上這幾圈。
得每天堅持鍛煉，萬一哪天車又像昨天那樣不靠譜，還是得靠雙腿，及良好的體格。
東邊兒太陽預備探頭的時候，在空中炸出一朵蘑菇云。
風始終涼爽，空氣隨人與車的增多而逐漸稀薄。
腦子缺氧，嗓子在冒火。
不行了。實在不行了。
要死了。
奚午蔓停在路邊，雙手撐住膝蓋，身體前傾，以防自己倒下去。
怎樣大口喘氣都沒辦法讓視野中的眩光消失。
前面的白蘭地倒回她身旁，對她說：“跑起來?！?p> 我真的快見到上帝了。
說不出話。奚午蔓只能搖搖頭。
“我們才跑三公里，而且這么慢，你這么不行？”白蘭地的話語難說不帶對菜雞的嘲諷。
哥們兒，我又不跟你一樣，長期堅持運動。
“跑起來，跑起來?！卑滋m地慢跑著，繞奚午蔓轉(zhuǎn)圈，不斷重復那句“跑起來”。
呼吸終于不再困難，奚午蔓被那魔音逼得繼續(xù)往前。
他們身前身后都有早起慢跑的人，還有騎行的、打太極的、散步的。
奚午蔓認為自己應該加入那散步的群體。白蘭地先生看了看手表，說時間來不及。
他們得在五點五十之前回到酒店，有十分鐘的洗漱時間，吃過飯就得開始工作。
加油加油，還有最后一公里，跑完就能成為散步群體中的一員了。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奚午蔓這眼淚，一下就不爭氣地掉了出來。
“哭了？”白蘭地大感震驚，“這就哭了？”
奚午蔓仰頭望天，無聲落淚。
真跑不動了。
奚午蔓試圖與白蘭地說，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明白。
“別哭了。人家都在嘲笑你了?！卑滋m地在她身邊保持原地慢跑。
“隨他們的便?！边B自己的死活都顧不了，哪還顧得上管別人是否嘲笑。
白蘭地先生無奈，等她稍微歇歇，直接單手抱起她，朝終點走去。速度不比慢跑時的慢。
“嘿，兄弟，實在不行換一個跑步搭子吧，她看上去就像是被你狠狠虐待了一樣。”旁邊騎行的人放緩速度，與白蘭地保持同行。
“換不了，她也是我的工作搭子。”白蘭地報那位哥們兒一個陽光友好的笑。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祝你好運，兄弟?！彬T行的人加快速度，很快不見了蹤影。
莫名其妙的家伙。奚午蔓實在沒想到，大早上跑個步都能遭到好事者的無情嘲笑。
不過話說回來。
奚午蔓的手指輕輕叩叩白蘭地汗?jié)竦募纾瑔枺骸板憻捝眢w的方式那么多，倒也沒必要每天跑五公里吧？”
白蘭地先生給的回答是，因為要參加馬拉松。
奚午蔓的大腦空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自己不用參加馬拉松。
“先生，要不我們商量一下——”奚午蔓猶豫著開口。
“有事直說?！卑滋m地毫不客氣地打斷。
頓了一下，奚午蔓直言：“以后您早上跑步就別叫我了?！?p> “不行。”
“為什么？”
“為了更好地合作，我們需要保持同頻?！?p> “但我又不參加馬拉松。”
白蘭地眉頭一皺，差點把奚午蔓扔下去。
“你不參加馬拉松？”他問。
意識到他的不對勁，奚午蔓緊緊抓住他的脖子，只答：“是?！?p> “我們都要參加馬拉松，你憑什么不參加？”
“你們？”
“這次項目組的每一個成員都被要求參加馬拉松比賽，你是例外？”
??？奚午蔓的大腦再次宕機。
過去兩個月，奚午蔓有過三個朝夕相處的工作伙伴，他們每個人每天都堅持至少兩小時的體育運動，以慢跑為主。
她還以為是他們的喜好。居然是都在為馬拉松比賽做準備。
“沒人跟我說過要參加馬拉松比賽。”奚午蔓誠實，不解，“這個項目的成員為什么一定都要參加馬拉松？”
“工作需要?！卑滋m地答得簡單。
時間不早了，該往酒店回了。
一路散步回去，洗個熱水澡，身心意外舒適。
早餐隨便吃點，立馬投入工作。
關于記錄，白蘭地先生給出一些實質(zhì)性建議，附帶一條——奚午蔓該學學當?shù)氐恼Z言。
倒不用精通，只需要學到能進行日常交流的程度，很簡單。
當?shù)鼐用翊蠖嘁簿椭粫褂萌粘Ｓ谜Z。
于是，奚午蔓記錄的工作，也成了語言的學習與翻譯的練習。
一遍遍重復地聽、寫、說，一天下來，倒學會了不少句子。
嘿。棒。
奚午蔓很滿意自己的學習成果，心情好，晚上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明天早上還是五點?！痹诟骰馗鞯姆块g之前，白蘭地對她說。
還來？
痛苦的回憶再次涌現(xiàn)，奚午蔓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