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驚奇的看向他,“你要去哪里?”
“司天監(jiān)歷算科。”賈憲專注的看著她,仿佛在竭力壓抑上揚的嘴角似的,目光熾熱,神色帶著些興奮。
“是吳先生見我的一篇論述不錯,請他好友幫忙,轉(zhuǎn)呈司天監(jiān)。昨天傳來消息,說歷算科認為我的法子便捷,運算巧妙,要補我做個學生呢。”
司天監(jiān)?
那不是比陳家學舍強上百倍?
孫雨心里喜孜孜的,笑道:“好,我就說你這么努力,一定會有好結(jié)果。那你什么時候走?”
賈憲有些不好意思,不再看孫雨,微微偏過頭去。
“還得等三館考試結(jié)果出來,請了陳家擔保,才能進司天監(jiān)的,而且不能記名。”
“不能記名是什么意思?”
賈憲的眼睛又蒙上一層輕愁,“就是監(jiān)里不包食宿。等到有學生名額空缺下來,才能補為正式生,由監(jiān)里貼補各種費用?!?p> 其實不止是食宿那么簡單,還有其他一些開支。
比如要拜師見禮,或是學籍挪動、請人擔保等。
這都得花一筆錢的。
他跟著先生來京城讀書,目前衣食都有陳家提供,尚且緊張成這樣。
搬出陳家后,怎么生活就是個大問題。
家里是拮據(jù)的很,擠不出來錢的。
好在族伯父能資助一些生活費用,吳先生也說過,陳家愿意無償擔保。
司天監(jiān)學生沒什么前途,很難庇佑商賈之家,賈憲估計陳家必然不會在他身上投入錢財了。
所以他接了很多零碎活兒,幫人抄書就是其中一項。
孫雨聽了反而高興起來。
那個夾道邊上的小屋子本來是放雜物的,冬涼夏熱,根本不適合住人。
住久了不生病才怪呢,
賈憲沒地方住,正好住到她租的院子里去。
又寬敞明亮,又砌了暖道暖炕,燒起來不知多暖和。
忙把這個意思說了,催道:“你和吳先生說一下,盡快搬出來。我?guī)阆热ピ鹤永镛D(zhuǎn)轉(zhuǎn)?!?p> 賈憲有些遲疑,想了想搖搖頭。
孫雨是個小娘子呢,家里住個男人算怎么回事?
只怕會引來流言。
再說,孫家的長輩難道就任由孫雨在外面胡鬧?
到時被孫家發(fā)現(xiàn)此事,他怎么解釋呢?
給長輩留下不好的印象,將來又怎么好意思提出婚姻之約?
孫雨驚訝,問道:“為什么不去,那里現(xiàn)在也是空著,張彬還說要經(jīng)常去玩呢?!?p> 賈憲不知道該怎么給她講述。
孫雨對于男女之事,好像一直就沒有女孩子的謹慎小心。
正好藥抓好了,藥鋪伙計送過來,給兩人交代了一番用藥忌諱,把話題岔開了。
回去路上,他看了孫雨好幾眼。
孫雨皺著眉頭,沉默走路,看起來心情差的很。
賈憲自嘲地笑笑,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帶出點嘶啞:“孫雨,你……有沒想過,我住過去會有流言的?!?p> 孫雨忍不住又嘆氣,垂瞼道:“我知道的。不過那個院子我就偶爾住住,誰會天天操心這種事情呢?”
賈憲搖頭,“左鄰右舍都會操心的,坊間會有很多閑人搗子,最喜歡關(guān)注這種事情。要是哪一天捉了我們,扭送官府,定個有傷風化之類的罪狀,豈不是冤枉?
還有陳涇張彬他們?nèi)ツ抢锿?,你也要注意點,若是鬧出什么事兒來,他們背后都有家族撐腰,你只怕要吃虧的?!?p> 孫雨面色微變。
自己做事確實有些大意,好聽點說是不拘小節(jié),背后可能被人認為隨隨便便。
張彬不就好幾次驚嘆自己的大膽么!
望著賈憲因為真誠而顯得格外明朗的臉龐,她不由地抿了抿嘴唇,“我沒想過這些……那我告訴陳涇張彬,不許他們再來?……哎呀,我其實不住那里,出入小心點就是?!?p> 想到自己已經(jīng)被人盯上,讓賈憲住過去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只好閉口不再談論。
眼看快要走到學舍門口,卻遇上張彬的貼身小廝元寶。
他跑的氣喘吁吁,紅頭漲臉,遠遠就叫道:“孫郎君!”
孫雨覺得奇怪,忙過去問:“什么事兒?”
“郎君叫我來的,說是有一個高大郎的,去張家報信了,請你盡快回去高家一趟?!?p> 孫雨愕然。
高家會有什么事?
元寶仔細敘述一通。
張家門房以前得過張彬的吩咐,有關(guān)縣主伴讀的事情一律先報到他這里。
本來是為了預防將來和孫雨對不上口徑預備的。
今天這事卻有點奇怪,是門房派了個小廝報信,說縣主伴讀的親人找上來了。
張彬嚇了一跳,還以為孫家長輩來了,估計要把孫雨抓走。
連忙讓元寶找孫雨,以便“盡快想辦法搪塞?!?p> 孫雨搖搖頭,對賈憲說:“是我姨媽家。不會是抓我的,應該出了什么事兒了?!?p> 又問元寶:“高大郎,就是那個報信的,還在張家嗎?”
元寶搖頭,“門房上的人沒給通報,他等了一會就走了。”
孫雨心里忐忑不安,匆匆和賈憲告別。
她要趕緊回高家一趟。
***
高宅。
高姨媽站在門口翹首期盼,神色焦慮。
堂中,高家公和高姨爹還在談論今兒發(fā)生的這件事。
剛才錦行的白紙扇書生郭賬房不請自來,和高家公單獨聊了好一會兒。
等黃行首走后,高家公的臉色刷的一下子沉下來,問高姨媽當初補上的錦匹是哪里來的。
高姨媽不敢撒謊,再說這也不是秘密。
高家公就叫了大郎去張宅請孫雨回來一趟。
高姨媽莫名其妙,悄悄問姨爹,才知道那些錦匹出事兒了。
今日黃行首被召到綾錦院,商量貸款商家的事情。
當時撞上院里記錄庫房賬本的書案手分,也在外間等著向院使稟報事情,那手分還看了他一眼。
本來這沒有什么,誰還不被人看了?
但是聽了苗院使的話后,他的眼皮就突突的跳起來。
苗院使竟然讓他和陳家派來的掌柜好好協(xié)商,務必把貸款辦好,盡快安排織機改進。
陳家的掌柜,那不就是傅剛?
這人前幾天還在和自己應酬,想請自己給他引薦一下呢。
沒想到傅剛竟有這樣的手段,跳過他搭上去了。
人都說禍事連連。
難道自己在走背字?
黃行首疑心病犯了,那手分為什么看他?
不會壞錦行的事吧?
他穩(wěn)住和苗院使周旋,暗暗給跟著的郭賬房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