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雨安再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回到了25歲。
這次是在15歲的夏天呆的最久的一次,雨安還有些懵。直到電話聲響起。
是媽媽。
“喂?雨安啊,我們周末跟你二姑母吃飯了,他家的孩子現(xiàn)在當上副經(jīng)理了,你可得努力啊,天天玩手機就是在荒廢人生,虛度青春...”
這熟悉的一句句伴隨了雨安的前半生,那些聲音逐漸模糊了起來。
雨安有一個很讓人羨慕的家庭,雷厲風(fēng)行的母親有了雨安后就放棄了工作,父親忙碌半生也在公司里穩(wěn)坐一席,雨安也被母親如愿培養(yǎng)成了一個出色的、優(yōu)秀的產(chǎn)品。
雨安自知性格里有刨除不去的憂郁。
可能是一年級的那張99分的考卷?換來了一頓批評,和日復(fù)一日的警醒。
可能是佳節(jié)夜晚的琴聲?一板,一板,和著拉錯的音符,落在雨安的手上。
可能是家人歡聚一堂,被反鎖在房間寫作業(yè)的時候臉上的淚水。
可能是??既珔^(qū)11名,卻換來一句“重點高中不給驕傲的人留位置”的怒吼。
...
太多太多了。
被貶低,被侮辱,被磨滅自我。
雨安好像一日一日被挖空了。她很敏感,她無比了解如何做一個完美產(chǎn)品,知道如何察言觀色,知道如何得他人歡心;她又很麻木,對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悲歡一無所知,只是被偶爾急促的呼吸、和要爆炸的腦袋喊停。
母親的遺憾好像都壓在了雨安的肩膀上,所以母親在每一次看到雨安的松懈和正常人該有的休息的時候,卻顯得無比的崩潰和憤怒,似乎在撕碎她的人生。所以在她隨時爆炸的情緒面前,雨安也曾試圖講道理,換來的是刺耳的尖叫、一地狼藉、緊閉的房門。
父親拍拍雨安的肩膀說:下次這種情況,就順著她吧。
在與母親相處這件事上,父親有經(jīng)驗的多。
雨安很羨慕那些簡單而幸福的家庭,能簡單的開心著,不談名利前途,而只是為了小花小草、為了一句話而哈哈大笑的家庭,不用每句話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擔(dān)心著隨時炸裂的吼叫。
雨安不想過別人的人生。
所以似乎是為了保護自己,雨安在有些時候顯得分外的冷漠。
【原生家庭不是一陣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濕】
這句話第一次進入雨安的眼簾時,雨安的腦袋嗡的一聲。
不全是傷害、也不全是恨,但正因有了愛的參與,這件事才變得更加使人痛苦。
雨安習(xí)慣于表演下去,關(guān)于一個完美的人、和一個完美的家庭。她不再試圖改變什么,而是沉浸在戲中。以至于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否是出于本心。
所以雨安自小就愛跟動物說話,因為現(xiàn)實中好像沒有人可以與真實的雨安交流。15歲的那年,為母親的一句“考年級第一就可以養(yǎng)小狗”的空話,雨安發(fā)了瘋地學(xué)習(xí),每天做的卷子是同學(xué)們幾天后的作業(yè)。她好像相信了母親的承諾,又好像只是想相信自己。
那時候的雨安,好像要碎了。
或許25歲的雨安,是要拉那個15歲的小女孩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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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安看了看表,該吃晚飯了。宿舍樓下就是飯?zhí)?,但她的腳步好沉。雨安似乎總是在獨處的時候,才能做真實的自己。但是獨處的空間就像無底洞,墜落、墜落。
雨安每一次入睡前,都要定好鬧鐘。她從未不定鬧鐘入睡過,這讓她感覺到恐懼,那種巨大的不安感好像在提醒雨安,如果不自己醒來,世界的毀滅也會毫無聲息。
雨安嘆了口氣,掏出一碗泡面,走向了熱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