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后山之夜
上官慕宇拉著麥冬進了屋，看見秋石拿進去的那兩個包袱，還原封不動的在床邊放著。而秋石，則坐在床前的桌子旁，正在專心的擦拭著他那柄寒氣森森的鐵劍。
“好你個秋石！老爺讓你上山是伺候少爺的！你可好，東西拿進來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就知道把那柄破劍當祖宗……”
麥冬還沒說完，秋石的那柄劍，已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寶劍！是寶劍！沒事！你繼續(xù)，繼續(xù)擦，剩下的事，全交給我！”
麥冬瞪著上官慕宇，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示意他過來解圍。上官慕宇過去，小心翼翼的捏住把那柄鐵劍，輕輕的從麥冬的脖子上挪開了幾寸。
“那個，天色不也早了，大家都餓了吧？麥冬，你去把秋月姑娘喊來，準備開飯……”
“是！少爺！”
麥冬順勢把脖子一縮，瞬間躥了出去……
“秋月姑娘，準備用晚膳了！”
麥冬敲響了對面的房門。
門栓松動，“吱呀”一聲，門開了，苗青青一身白衣走了出來。
頭發(fā)還未干，上半部分用木簪隨意的挽了個髻，剩余的頭發(fā)，柔順的披在了肩上。
出來時，秋石已燃起灶火，支起了鐵鍋，旁邊還有個小點的火灶，燒著一壺茶，茶香四溢，是茉莉花茶。
麥冬從屋里搬出一張小木桌，把食物一一擺在上面。
菜品豐富：清蒸鱸魚，油燜大蝦，紅燒肉，爆炒雞丁，紅燒豬蹄，肉沫豆腐。還另外還有一壇酒和下酒的花生米之類。除了這些主食，還有個小食盒，里面放著幾樣顏色各異，賞心悅目的小點心……
“因為不知姑娘口味，夫人命廚房準備了辣的和清淡的兩種菜系。”
“回去替我謝過你家夫人。難為你了，拿這么多東西上來。”苗青青把后面的頭發(fā)也挽了起來，用木簪固定。
“夫人還吩咐我問一下姑娘，還有何物需要準備，明日一并采辦帶上來。”
“多謝夫人好意！暫時沒什么需要置辦的?！?p> “好家伙！麥冬！你這個啰嗦勁，快趕上白芨那丫頭了！有什么事，吃完飯再講！別耽誤姑娘吃飯！”
上官慕宇不耐煩的打斷道。他想不通，怎么這倆人一見面，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遵命！少爺！開飯嘍！”
說到吃，麥冬馬上興奮起來?；蛟S是多年前那個冬天被遺棄在山道上餓出來的陰影，對他而言，除了生死，吃飯是第三等重要的人生大事。
四人圍桌而坐。
想起剛剛河邊發(fā)生的那個“意外”，上官慕宇心里此時還有些忐忑。
“少爺！”
麥冬的叫聲把上官慕宇從幻想中拉了出來。他給他溫好了酒，給他遞了過去，見他不知在想什么，竟完全未注意到，便大聲喊他。
上官慕宇如夢方醒，接過酒杯，一時手抖沒拿穩(wěn)，酒往外灑了一些。
“我說，你就不能把酒放桌子上嗎？非得要我接！笨死了！”為了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tài)，他只有拿麥冬出氣。
“對不住，少爺！我沒想到……”
“這世上，有很多人，是笨死的！我不希望你也是中一個……”
“知道了，少爺！不過，你今晚怎么了？看起來心神不寧的。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誰心神不寧了？不要瞎猜！什么事也沒有！吃飯吧！”說完，他把一塊紅燒豬腳，塞到了麥冬嘴里。
麥冬用美滋滋的啃了起來，不再說話。
上官慕宇偷看了一眼苗青青，苗青青突然抬頭，四目交錯間，他心虛的避開了……
“秋月姑娘，你嘗嘗看！這蝦做的可好吃了！”麥冬啃完那塊豬腳，夾起一只大蝦，放到了她碗里。
“剛剛白教你了！蝦都沒剝好，就給姑娘吃！笨死了！剝好！”
“是！少爺！”麥冬搞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是哪得罪了少爺，怎么就逮著他一個人挑刺呢？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p> 麥冬剛伸手過去想把蝦夾起來，苗青青已經把蝦自己拿出來了。
四個人的晚膳，就秋石一人，全程面無表情，與其他三人的熱鬧場面，簡直就是鮮明的對比……
“天色已晚，麥冬，要不今晚你別回去了?！?p> 飯后，上官慕宇說道。
“不行，少爺！我答應了老爺夫人回去復命的。明早還要給你們帶東西上來。還有以后的膳食，也要送上來?！?p> “不必如此麻煩。明早你把柴米油鹽，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帶上來，我們自己動手煮，以后沒事，你也不用上來了。”
“那我們少爺怎么辦？”
“他是來習武，又不是來享福下館子的！”
苗青青邊說邊瞪了上官慕宇一眼。
“對！姑娘說的很對！”
上官慕宇在她面前，跟一只應聲蟲無異。
“秋石呢？他跟我一起回去嗎？”
麥冬順便想幫上官慕宇把秋石給支走。
他這一問，真給苗青青出了個難題。秋石是上官恒特意安排過來的，似乎隱隱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就這么打發(fā)走了，難免引起懷疑，還是先留下來，日后再做打算了。
“麥冬，你回去多帶點方便儲藏的食物，比如紅蘿卜，紅薯，白蘿卜，白菜，土豆，菜干，腌菜之類的，新鮮肉就不必帶上來了，現在天氣熱，放不了幾天。這附近應該有不少野兔，鳥類吧，秋石留下來，可以給我們劈劈柴，打打獵！”
麥冬和上官慕宇第一次看到，除上官恒之外，第一次有人敢這么編排秋石的。兩人驚訝的看了看苗青青，又看了看秋石。他倆倒真想看看，秋石會把這個讓他劈柴，打獵的女人，怎么樣。
“好?！?p> 不過，很快他們就失望了。因為秋石居然爽快的應承下來了。
奇怪??！
秋石今天非常的奇怪啊！
“少爺，不公平??！秋石他欺負人！我只說了他兩句，他就拿劍抹我脖子。可是你看現在，秋月姑娘叫他砍柴打獵，他倒好，想都不想，就說'好'！天理何在呀……”
麥冬一臉委屈的向上官慕宇告狀道。
“秋石沒有欺負人！他只是欺負你！哈哈！”上官慕宇大笑道。
“黃姑娘，你今天給他倆啥好處了？怎么一個個都向著你，就欺負我一個人！”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麥冬你快些回去！免得我阿爹阿娘擔心?！?p> “好吧，少爺！那我走了。呸！重新說過。少爺，我回去了?！?p> “秋石，天黑了，今晚你同麥冬一起下山吧，明天好一起把黃姑娘剛剛講的東西帶上來?！?p> “好?！?p> 秋石張了張嘴，似乎想再說些什么，但又把話咽下了。
“我就知道！少爺是心疼我的！怕夜深了，路上野獸出沒，才讓秋石送我的吧！”麥冬一臉高興的說道。
“誰叫你一無是處，又笨呢！你要有秋石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厲害，我才懶得操這個心！”
“我？一無是處？”
“少爺！你這話說的，好讓人傷心！從小到大，替你解了多少圍，一起扛了多少罰，你都忘了？還記得那次你去醉月樓……”
“好了！真啰嗦！再說下去，天都要亮了！跟白芨真是越來越像了！秋石，帶他下去吧！”
“是?！?p> 秋石答完話，像老鷹捉小雞一般，拎著毫無還手之力的麥冬，轉身便離開了。離開前，秋石留給苗青青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哎呀！你輕點！少爺叫你'帶'我下去!不是'押'我下去……”
“哎呀！看著點!”
“慢點！慢點！疼！”
“小心，要撞樹了……”
麥冬一路沖秋石喋喋不休的喊著，只是隨著距離越來越遠，聲音越來越小了。上官慕宇和苗青青目送他倆，直至他們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里……
月亮慢慢爬了上來，朦朧的月光把整個山頭都籠罩其中。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月亮，果真比昨日的要大要圓要亮！
苗青青和上官慕宇，就這么在月光下，靜靜的站著，一言不發(fā)。
她把木簪取下，一頭秀發(fā)披散在素凈的衣裙上，裙擺隨著晚風，輕輕飄逸，宛如一位誤入凡塵的仙子……
她在抬頭看月亮，而上官慕宇，則在癡癡的看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因何來此？又為何要易容？更重要的一點，她為何答應阿爹留下來教他武藝……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她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讓他如遭雷劈！
“傍晚，小河邊，偷看我洗澡的那個人，是你吧？”
她竟然知道！
他真希望現在地上裂開一道口子，好讓他鉆進去！他開始后悔讓秋石送麥冬回去了。也不知道明天天亮，他倆還能不能見著他的全尸……
“你，都知道？”
“你說呢？”
“你以為，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和那難聽的蛙叫聲，能把我糊弄過去嗎？”
“對不起!不管你信不信，河邊偶遇純粹是個巧合！我真不是故意要看的……”
他放棄辯解，直接承認。這種事，要怎么辯解呢？畢竟是自己偷看了人家姑娘洗澡，還把該看的，不該看的，都清清楚楚的，看了個遍……
換了自己，也要把那個人給千刀萬剮了吧！
“此事，我可以不再追究……”
他懵了！“不再追究”？
她居然說“不再追究”？
他，沒有聽錯吧？
他偷偷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疼！是真的！真不追究了？
“但此事日后不許向任何人提及！還有，從現在起，把小河邊發(fā)生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忘干凈！就當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否則……”
她轉過身，目露寒光，折下身旁的一根樹枝，在他面前，“咔嚓”一聲，生生折斷！
“好！”
沒想到，自己竟然毫發(fā)未傷，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不知為何，心里居然還有點小遺憾……
她說完，便轉身回屋去了。
他還能聞到她的發(fā)絲從他面前經過時殘留的余香……
可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fā)生，還能回到沒有發(fā)生之前的樣子嗎？
進了屋，上官慕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腦子里想的，全是河邊的畫面……
那張美麗的臉，不知不覺，已烙印在腦子里了！他要如何才能讓這個畫面從腦子里消失呢……
苗青青卸去了臉上的偽裝。
寬衣完畢，她坐在床邊，邊梳頭發(fā)邊想著明日的事。明日一早就要開始教上官慕宇武功了，她要怎么教呢？
五毒掌？江湖上知道的人太多了！萬萬行不通！
師傅除了五毒掌，也沒有教她其他的武功了呀！
真?zhèn)X筋！
哦！對了！
無字劍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