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岳樓頂層的燭火被夜風卷得微微搖曳，映得小媚鬢邊的銀鈴發(fā)飾輕輕晃動。她揉著惺忪睡眼抬頭時，目光一下就黏在了陳北墨身上。少女眼睛倏地亮起來，像發(fā)現(xiàn)了稀世珍寶，拍手笑道：“哇！這位大叔是誰呀？眉眼比畫里的仙人還帥氣，連衣擺的云紋都泛著靈氣呢！”
這話出口，屋內(nèi)露臺瞬間靜了半分。陳北墨指尖正摩挲著桌面，聞言動作一頓，他修道已有幾百年了，早已過了被人夸贊容貌的年紀，此刻被個十幾歲模樣的小姑娘直白稱贊，耳根竟隱隱泛起淡紅。
他連忙清了清嗓子，將脊背挺得更直，月白道袍下的靈力不自覺收斂了幾分，擺出仙尊該有的莊重姿態(tài)，只淡淡頷首，一句話也不肯多接。
秦川靠在雕花椅背上，指尖轉著枚玉扳指，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慵懶地抬了抬眼皮，聲音拖得綿長：“小媚，可不能亂叫。這位是道玄宗的陳峰主，實打實的仙尊強者，捏碎只魔狼跟捏螞蟻似的。你這般沒大沒小，萬一被他識破了什么‘小秘密’，可就不好收場了?！弊詈髱讉€字說得輕飄飄的，卻像根細針，悄無聲息地刺向小媚。
陳北墨原本還帶著幾分尷尬的神色，聽到“識破身份”四字，驟然一凝。他放下交疊的雙手，目光如淬了寒的利劍，緩緩掃向小媚。龍鈺軒只說過這姑娘是入城時遇到的本地人，卻沒提過是否可信。此刻被秦川一提醒，他才驚覺小媚自始至終都太過鎮(zhèn)定，即便身處魔獸環(huán)伺的險地，眼里也沒半分真正的惶恐。
周遭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葉青鸞收起了之前的溫和，雙手抱胸盯著小媚，眼神里滿是審視。龍鈺軒指尖抵著下巴，目光在小媚與秦川之間來回游移，沒說話卻也透著無形的壓力
然而，在這種凝重的氣氛中，小媚依舊維持著天真爛漫的模樣。她嘟著嘴瞪了秦川一眼：“秦哥哥最壞了！又拿這些話嚇我！再這樣，我不和你玩了哦！”聲音軟得像浸了糖的棉花，尾音還帶著點委屈的嬌憨，看起來半點不像裝的。
陳北墨看著她這副模樣，又瞥了眼秦川那副玩笑似的神情，心里竟生出幾分疑惑，莫非真是年輕人之間的嬉鬧？他畢竟沒親眼見過小媚的異常，只當是秦川記恨道玄宗，連帶著對這姑娘也多了幾分猜忌。想到這里，他緊繃的肩線稍稍放松，目光卻依舊沒離開小媚。
秦川見陳北墨松了神色，心里暗嘆一聲，又換了個角度試探：“小媚，你是土生土長的藍田鎮(zhèn)人，如今鎮(zhèn)上變成這副模樣，到處是魔獸，百姓要么逃走要么瘋癲，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害怕？”他說著，身子微微前傾，眼神里的慵懶淡了些，多了幾分銳利。
“當然有點害怕啦~”小媚說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腰間的絲帶滑落少許，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她揉了揉眼睛，語氣卻沒半分懼意：“不是有幾位哥哥姐姐在嘛~現(xiàn)在又來了那么帥氣威武的一位大叔！我現(xiàn)在安全感爆棚哦！”
陳北墨被她這一下弄得又有些不自在，索性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只是沒人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悄悄掐著法訣，正試著感知著小媚周身的靈力波動。
葉青鸞本就看小媚不順眼，此刻見她依舊油鹽不進，忍不住沒好氣道：“你既然是本地人，總該知道些內(nèi)情吧？之前問你什么都含糊其辭，真等魔獸闖進來，我們可沒功夫護著你這個‘一問三不知’的！”她說著，重重拍了下桌子。
“別呀~”小媚眼睛一轉，嬌聲說道：“其實也不用擔心啦，這些人也只是晚上才會這樣，到白天的時候，他們就變正常了?！?p> 龍鈺軒微微皺眉：“白天就會變正常！這怎么可能，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才不是呢！”小媚撇了撇嘴：“前段時間還有很多逃難的人，我是聽他們說的，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小部分的人這樣，據(jù)說每天晚上都會出現(xiàn)一種奇怪的氣體，只要碰到這種氣體的人，全都會變得魂不守舍······?！毖劭幢娙硕际且桓焙傻纳袂?，小媚又接著說道：“不信你們再等一會就知道了，好像是每天半夜的時候都會出現(xiàn)·····?！?p> 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陳北墨猛地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他騰地站起身，衣袍帶起一陣風：“竟有此事！你們在此等候，我去探查一番?！痹捯粑绰?，人已化作一道白光，從露臺飛身而下，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葉青鸞見陳北墨離去，又將目光投向小媚，語氣里滿是不耐：“你早知道這些，為何不早點說？在酒肆的時候問你，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小媚又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姐姐不要兇我嘛~~剛才在城外，人家也很害怕，那里能想起那么多事情哦~?！?p> 秦川輕松笑了兩聲，擺出一副隨意的神態(tài)：“看來真是錯怪你了，我們還以為，在隧道里面的那群魔狼是你招來的呢······不會是你招來的吧？！”
“怎么會呢，人家那么可愛！”小媚說著，用雙手托著腮幫，支在了桌子上：“人家也是第一次見到那些野獸，跟我可沒有關系哦?！?p> 小媚的言行破綻百出，而她卻從沒有失態(tài)，從始至終都套不出什么話來。秦川心里琢磨開了，這個小媚的表現(xiàn)太過于自然，要真是偽裝的話，那這個丫頭就太可怕了······。
龍鈺軒用手抵著額頭，沉聲說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半夜，若真是出現(xiàn)這種情況，那就有些危險了，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東西，與中州那邊的魔獸魔氣完全不同！看來我們要時刻維持靈力屏障才行！”
葉青鸞眉峰輕輕蹙著，像被指尖捻皺的素紗，攏著一層散不開的輕愁：“真是憋悶，若是城中無人就好了，直接一把火凈化全城，也就沒有了那么多的麻煩！無論晚上會出現(xiàn)什么，一把火總會把它燒干凈！”
“好呀！”小媚輕輕拍手道：“反正正常人早就逃走了，我看城中的人遲早都會變成怪物的，姐姐要是能出手把他們?nèi)紵耍强墒亲隽艘患蠛檬屡?！?p> 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龍鈺軒與秦川二人心中同時閃過這樣的想法。
“小媚，你在說什么！”葉青鸞神情不悅，就要教訓她兩句，轉臉見龍鈺軒使眼色，便輕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秦川忽然笑了兩聲，靠回椅背上，語氣隨意得像是在閑聊：“說起來，這鎮(zhèn)上的人就算白天正常，晚上也會變成瘋魔，留著也是隱患。只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被什么東西迷住了，直接殺了倒是簡單，可這樣一來，就找不到幕后黑手的線索了，未免可惜?！彼f著，眼神似有若無地掃過小媚，“葉師妹，要是能查清操控這些人的是誰，我倒可以幫你一把，索性滅了這滿城瘋魔，也省得麻煩?！?p> “可連陳峰主都不知道內(nèi)情，我們哪有本事查清？”龍鈺軒立刻接話，還故意皺起眉，露出苦惱的神色，“要不……我們找李長卿聊聊？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彼贿呎f，一邊用余光觀察小媚的反應。果然，聽到“李長卿”三個字時，小媚的指尖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小媚像是沒聽見他們的話，自顧自地托著腮幫，眼神飄向外面夜色，擺出回憶的神情：“其實呀，城內(nèi)和城外的人不一樣呢。之前在酒肆，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城外傳來慘叫聲，可城內(nèi)從來沒有過?！彼D了頓，忽然抬頭看向眾人，眼神里帶著幾分天真的疑惑“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是被什么東西寄生了呀？就像……就像蟲子鉆進身體里，晚上才會出來作亂？”
秦川與龍鈺軒的臉上都露出了然的神色，秦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小媚終于忍不住，開始主動引導話題了。龍鈺軒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語氣嚴肅起來：“寄生？這個說法倒是奇特。我行醫(yī)時，確實見過有人誤食生肉，被寄生蟲鉆進體內(nèi)，不過也只會導致腹痛，嘔吐等一些癥狀?！彼D了頓，故意皺起眉“那些都是尋常寄生蟲，用驅蟲草就能治好?？涉?zhèn)上這些人，分明都被控制了神志，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普通蟲子寄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