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刀斷界

　　不多時，莫辰穿過一小片樹林，視野豁然開朗。

　　在一片空地中間，有一座石塊砌成的石墓，墓前立著一塊碑，上面寫著莫辰父母的姓名。

　　莫辰深吸一口氣，幾步來到墓碑前，雙膝跪在地上，悵然道：“爹，娘，小辰回來看你們了?！?p>　　說罷，對著墓碑磕了幾個響頭，隨之伏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

　　他的父母在五年前壽終正寢，雙雙離世，因為傷感，他才五年沒有回山。

　　傷感倒是其次，主要是他自覺無顏面對他父母的墳?zāi)?，因為他沒做到對他父親立下的誓言：

　　娶個修仙資質(zhì)上佳的天之嬌女，生兒育女，改善莫家后代的血脈，讓莫家出一位仙人。

　　這個誓言，是他在吞下破境丹，境界被鎖定在天璣境后，對他父親立下的。

　　當(dāng)初他吞下破境丹一事，可是氣壞了他父親，因為他們莫家祖上十幾代都是平頭百姓，好不容易莫辰被百里無鋒收為弟子，他父親可是做著莫辰成仙，光耀門楣的美夢。

　　誰承想，莫辰這傻小子為了破鏡延壽，竟然吞下破境丹，終身再也不能成仙。

　　其實這也不怪他傻，因為以他的資質(zhì)，不服用破鏡丹，他也不可能成仙，不僅不能成仙，只怕都修煉不到天璣境。

　　修仙一途，是極為看重天資的。

　　人族出生時，體內(nèi)會留下一道先天之氣，修仙便是要以先天之氣為根基，以星辰之力為牽引，引動天地靈氣入體。

　　是以，先天之氣的深厚程度，決定了一個人的修仙資質(zhì)，而莫辰就是那種先天之氣淡薄的人。

　　仙路是極難走的，一途有九大境界，每一個境界的名稱都對應(yīng)北極星。

　　七顆明星，兩顆隱星。

　　而人、妖修士成仙前有五境，依次分別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玉衡。

　　若資質(zhì)不好，究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入門。

　　當(dāng)初莫辰入門后修煉十多年，都還在天樞境原地踏步，后來服用了價值連城的破鏡丹，才從天樞境，連跳兩境，打通十二條經(jīng)脈，躋身進(jìn)天璣境的。

　　他的父親不理解這些，只當(dāng)是莫辰目光短淺，為延壽放棄大好仙途。

　　不得已，莫辰為了安撫他父親，就立下誓言，必定娶到天之嬌女，讓他的兒女替莫家光耀門楣。

　　可惜，等到他父母雙雙離世，他也沒完成這個誓言。

　　沒辦法，那些天之嬌女眼睛長到了腦袋上，可看不上一個終身只能是天璣境的小修士。

　　所以，想要娶到天之嬌女，憑他是沒什么辦法了，好在他師父是有本事，豁出老臉，替他結(jié)下一門親事。

　　只是對方家世顯赫，想要成親，要下價值五十萬兩白銀的聘禮。

　　為了賺錢，二十年前他開始經(jīng)商，經(jīng)商失敗后，他就跑去當(dāng)刺客，這是來錢極快的行當(dāng)，如果他師父百里無鋒肯接受朝廷的供養(yǎng)，他也不至于去當(dāng)刺客賺錢了。

　　回顧這些往事后，莫辰緩緩直起身子，撓了撓頭，對著墓碑甩鍋道：

　　“老爹，不是我不爭氣，而是師父他太清高，不然以師父的身份，還用我去賺取銀錢嗎？

　　所以說啊，都怪他，可不是我不爭氣啊?！?p>　　說到這里，莫辰臉色心虛地話鋒一轉(zhuǎn)，樂呵呵道：“不說師父這個臭老頭了，跟您說個好消息，聘禮我快要攢出來了，過不了幾年，保證給您娶個資質(zhì)上佳的兒媳……嗯……一晃二十年了，我未過門的娘子該長大了吧？”

　　安慰了他父母的在天之靈后，他又說了一些家長里短的閑話，待到入夜時，他才起身回到自己的住處。

　　一別五年，他的房間干凈整潔，顯然是常常有人打掃。

　　這讓莫辰眼睛一紅，有些想念他剛離開的師父了，語氣傷感地喃喃自語：“師父，你可一定要跟白皇說些好話，別讓她請出妖仙來殺我啊?！?p>　　思念完百里無鋒后，他來到柜子旁，打開柜子拿出一個木盒，隨后從兜里掏出一個儲物袋，打開木盒的蓋子放了進(jìn)去。

　　木盒里除了新放入的儲物袋之外，還放著四個儲物袋，每個袋子里都裝著十萬兩白銀，一共四十萬兩。

　　這些是他當(dāng)了二十多年刺客掙下的身家。

　　要說他作為白國第一刺客，要不是接生意極為挑剔，以他從未失手的戰(zhàn)績而抬高身價，他怕是能掙百萬兩白銀。

　　沒辦法，他這種正人君子，怎么能濫殺無辜，對吧？

　　放好儲物袋后，莫辰沉默了一下，隨即掏出一枚銅板，放進(jìn)木盒里。

　　這是他斬殺林無痕的報酬……

　　“這群忘恩負(fù)義之徒！連報酬都不給，我就不該多管閑事，以后定然不能先辦事后收錢?！?p>　　莫辰越想越氣，氣鼓鼓地將木盒放回原處，隨即離開房間，來到屋外。

　　此時夜空上掛著一輪圓月，有夜風(fēng)輕輕吹拂莫辰臉龐，蟲鳴聲與莎莎的樹葉摩擦聲入耳。

　　夜色正濃，適合練刀。

　　化悲傷為力量的莫辰，左手握住障刀刀鞘，拇指屈彈，障刀頓時出鞘向高空飛去。

　　同時間，莫辰高高躍起，一把握住障刀，眼中精光一閃，對著樹林揮出一刀。

　　一刀揮出后，他凌空一躍，踩著虛空沖上云霄，在夜空揮出數(shù)刀，每一刀都潤物無聲，沒有破空之音。

　　少頃，莫辰降落在地上，障刀入鞘，橫刀入手，緩緩閉上雙眼。

　　這一刻，他氣息全無，幾只飛鳥瞧見了他這顆“小樹”，呼朋喚友地落在莫辰身上歇息。

　　時間一點點過去，飛鳥飛走一波又來了一波。

　　直到百里無鋒駕云歸來時，莫辰還一動不動。

　　瞧著莫辰氣息全無的樣子，百里無鋒也一同屏息凝神，悄悄降落，在不遠(yuǎn)處觀看莫辰。

　　就在這時，莫辰動了，他猛地睜開雙眼，橫刀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出鞘，于他身前橫掃而過。

　　其后刀身下?lián)]，刀刃輕鳴震動，一道裂縫伴隨著刀鳴聲從刀身上緩緩裂開，與其余十余條細(xì)縫交錯。

　　“這是？？”

　　見此一幕，百里無鋒瞪圓了雙眼，在他眼瞳深處，莫辰身前出現(xiàn)一道黑線。

　　這道黑線極為詭異，像是空間被撕裂一般。

　　“斷界……”百里無鋒倒吸一口氣，無聲呢喃。

　　莫辰這一刀，將此間斬開一道口子，這是……

　　道！

　　道，是百里無鋒這個境界的仙才擁有的能力，而他看到了什么？

　　莫辰一刀化道！

　　“技化為道……我就知道！小辰他……他……定能做到！未成仙，先悟道，這是亙古未有之事啊!”

　　百里無鋒握緊了雙手，驚喜過后，臉上浮現(xiàn)出深深的惋惜之色。

　　莫辰的境界太低了，這一刀威力無雙，但威能不足，砍不中人終是無用。

　　若是莫辰成仙，這一刀，輕易便可斬斷山河。

　　可是……

　　“唉……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百里無鋒長長嘆息一聲，他這個孽徒，十歲開始修行，修行一甲子，將刀術(shù)修煉到技化為道的程度，做到了無人能做到的事，當(dāng)真是恒古至今第一人。

　　可嘆……為何會是這個結(jié)局？

　　另一邊，莫辰聞聲橫刀入鞘，輕嘆道：“需要換刀了……”

　　道了一嘴后，他轉(zhuǎn)過身來，得意洋洋地說道：“師父，我這一刀如何？”

　　因察覺百里無鋒歸來，他才揮出這一刀，將這五年修煉的成果展現(xiàn)給他師父。

　　“唉……”

　　百里無鋒輕輕搖頭，又是一聲長嘆。

　　莫辰會錯了意，臉上的得意之色僵住，幾息過后，他再次握住障刀柄，皺眉想了想，松開手，腰間長柄橫刀輕顫，好似隨時都要出鞘。

　　“師父，五年沒跟您切磋了，不如現(xiàn)在師父與我以十步為距，對戰(zhàn)一番？”

　　他腰側(cè)的橫刀隨著話音落下，顫動的更加激烈。

　　十步為距？百里無鋒愣了一下，瞧著莫辰一臉不服輸?shù)臉幼?，臉色漸漸黑了下去。

　　莫辰方才揮出的那一刀，威能太低太低，但威力……

　　他可不敢硬接，會死妖仙的！他發(fā)覺他的孽徒是想欺師滅祖！

　　“哼，為師可不想傷了你，此事休要再提……”百里無鋒冷哼一聲，隨即轉(zhuǎn)移話題道：“為師已與白皇談妥，你刺殺狗官一事她可以強行壓下，但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事關(guān)自己的安危，莫辰背后的儀刀停止顫動，一臉警惕地看著百里無鋒。

　　“殺一人。”

　　“人？殺誰？”莫辰警惕心加重幾分。

　　能讓他去刺殺的人，必定是強者，而白國境內(nèi)人族修士寥寥無幾，都是與人無害之輩。

　　是以，白皇要殺的人……

　　“為師不知，只知那人是大商朝天圣宗弟子?！卑倮餆o鋒舉目南望。

　　果然不是白國修士……

　　莫辰聞言瞇起雙眼，大商朝，他的母國。

　　過了一會，百里無鋒見莫辰沉思不語，悄悄摸掉了額頭冒出的冷汗，繼續(xù)說道：

　　“為師已替你應(yīng)下，一個月后，為師送你過去。”

　　“去哪？”莫辰抬眼，抓住了話中的重點。

　　“云曦?！卑倮餆o鋒隨口答道，其后不再繼續(xù)談?wù)摯耸?，刺殺一個人而已，對他的孽徒來說，跟喝水一樣容易。

　　“云曦，白皇遷都前的都城……那人在云曦城？”

　　莫辰呢喃一句，見他師父不再開口，眼睛轉(zhuǎn)了一下，側(cè)腰的橫刀再次震動，拱手道：“從小到大，我也沒少被師父所傷，如今一別五年，倒有些懷念師父的鞭策了，還請師父指點。”

　　百里無鋒聞言嘴角抽了一下，他這孽徒……太過分了！

　　當(dāng)下，他一揮衣袖，一道無形狂風(fēng)向莫辰咆哮而去，瞬時間，莫辰被吹飛了。

　　“境界這般低也敢跟妖仙較量，真當(dāng)為師好欺負(fù)不成？”

　　看了一眼莫辰被吹走的方向，百里無鋒冷哼一聲，向自己的住處走去，幾步路，走出了仙風(fēng)道骨的氣質(zhì)。

　　堂堂妖仙，術(shù)法通神，誰跟你以十步之距較量？慣得你！

　　嗯……

　　如今小辰回來了，屋里的刀要藏好，為師可不屑習(xí)練孽徒的刀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