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節(jié)哀順變,姜超在天之靈也不想你們這么傷心啊。”
姜超姐姐只是流著淚。
祁濤與姜超是發(fā)小,卻與姜超的姐姐是同班同學(xué),有些幼年時的情分在的。
“他就是個最不讓人省心的,平常好吃懶做也就罷了,我們也不指望他有多大的出息,非得自己作死??!自己死了還要累著兩位老人傷心。這不,兩個人都在醫(yī)院里躺著呢。都是我媽慣的啊,小時候多聽話的一個孩子。”
姜超姐姐一邊哭,一邊說,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祁濤訕訕的,只把紙巾遞給姜超姐姐,等她哭完了才又說“阿超,他不像是會想不開的人啊,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啊?!?p> “是煤氣中毒,家里煤氣罐上的管子老化了。我那天路過他家小區(qū),順便給他送我媽做的菜,我敲他家門敲了很長時間,打他電話,他也不接,我只覺的心里慌慌的,緊忙回我媽家里拿了備用鑰匙,等我打開門的時候,他仰在椅子上,早已經(jīng)沒了呼吸。臉上一片一片鮮紅色的斑,我打了報警電話和120,警察查了一遍說沒什么異常,醫(yī)生說是煤氣中毒,只是····”
祁濤看著阿姐臉上的疑慮,問道“只是什么?”
她略沉沉才說“他住的房子,原本是我爸媽買了給他結(jié)婚用的,一應(yīng)的物件都是齊全的,你也知道他的德行,要說其他的壞事,他也是不敢做的,不過是喜歡打游戲,班也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哪里有女孩愿意跟他啊。買了房子不過也就三四年時間里,何況他平常懶得很,不是吃外賣,就是我媽給送飯。煤氣中毒,我也是萬萬沒想到。”
“那姜超,他有沒有,有沒有尸檢啊?!?p> 她搖搖頭“我爸接受不了,人都已經(jīng)去了,還要被刀子切來切去。其實我也偷偷讓醫(yī)生查了,說看外癥是煤氣中毒,要細細查就得尸檢才行。我心想既然已經(jīng)說了是煤氣中毒,我爸又不同意,就算了。”
“葬禮在什么時候啊?!?p> “后天?!?p> 祁濤點點頭“我這幾天沒有事,要是有什么要幫忙的,你打聲招呼就行,我都在家?!?p> “阿姐,我能去看看阿超住的地方嗎?”祁濤問道。
“小濤,我現(xiàn)在都忘不了,忘不了那天,我進入那間房子時,見到阿超的最后一面,我再也不會踏入那間房子。如果你真的想去,鑰匙在那邊柜子上,是鴻達小區(qū),二號樓二單元1202。”說完她不禁又陷入自己的悲傷之中。
祁濤點點頭,又勸了幾句,拿了鑰匙離開姜家。
他直接從社區(qū)東邊走出,到了東際馬路,也不去開自己的車,打了出租車,便往鴻達小區(qū)趕,司機一聽說鴻達小區(qū),只看了祁濤一眼“又是去鴻達小區(qū)的?!?p> 祁濤來了興致只問“師傅,有很多人去鴻達小區(qū)嗎?”
司機也是話癆,邊開車邊說“自打上個星期,那個新聞不是報道了,鴻達小區(qū)有一個男的自殺了。鴻達小區(qū)的房價就一直降價,一平米要比別的地方便宜大幾千呢。住在哪里的人嫌晦氣都想往外跑,買房子的人都想占個便宜。死個把人算什么,實實在在的價位在那里的,地界又好。要我說那些業(yè)主也是窮講究····”
突的一輛車,從一旁的岔路口駛進車道,司機狂摁喇叭“干嘛呢,趕著投胎呢?!?p> 下意識從后視鏡看了祁濤一眼,只點頭說“不好意思啊,鄉(xiāng)下人不講規(guī)矩亂開車,彪的很?!?p> 祁濤笑笑只當(dāng)是回話,司機又接著說道“我之前也干過工地,哪一個工地上沒有一兩條命在里面。被石料砸死的,從架子上掉下來摔死的,被機器碾死的。農(nóng)民工的命在那些人的眼里不值錢,隨便給個一二十萬就算了事了。至于說那地里面哪個地里沒有幾座墳?!?p> 祁濤頓了頓岔開話題“賠錢那工程不就白干了?!?p> 司機笑笑“小伙子,你太年輕了,他們可不傻,干工程哪個沒有個保險,出了事保險賠,何況怎么著都是他們賺錢。”
到了一個紅綠燈,司機只拿出杯子喝了口水“每平少點鋼筋,少點水泥啥的,錢不就來了。那些少材缺料的房子最終又賣給農(nóng)民,你說這是什么道理啊。”
“十幾年前,有錢的都是煤老板,現(xiàn)在幾十年有錢的都是地產(chǎn)商,你以為煤老板黑,卻不知道還是那伙人,現(xiàn)在不挖煤,跑去建房子了,拿銀行貸款買個地皮,房子沒影呢,就開始賣房子了,拿著你的錢蓋房子再高價賣給你,你說人家聰不聰明?!?p> 祁濤笑笑,不再理會司機,只看著車外高低錯落的樓房,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好似隨著不停拆拆建建而死去。
下了車往鴻達小區(qū)走去,與門衛(wèi)糾纏一番才進去小區(qū)。
套上鞋套,戴上手套,用鑰匙把門打開,已是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室內(nèi)的光被前邊一幢樓遮住了,室內(nèi)有些陰暗,祁濤下意識去開燈。
雙手摁下開關(guān),燈沒亮,心里不由的罵了句晦氣,來不及找電閘的開關(guān)。
這是一間三居兩室的房子,開放式的廚房與餐廳客廳連接??蛷d與餐廳整潔異常??煽闯鼋]有在客廳與餐廳做過多活動的痕跡。
打開其中一間臥室的門,里面放著些雜物。便走向另一間臥室。
一打開房門,赫赫然映入眼簾的,是床邊電腦桌旁椅子上記錄尸體位置和形態(tài)的白色線條。
祁濤望去,姜超應(yīng)該是在玩游戲時,感到頭昏便伏在桌子上,就這樣一覺過去的。
祁濤轉(zhuǎn)頭出門去廚房,廚房整潔很,廚房高處的柜子的邊邊角角也沒有一絲灰塵。干凈的有些過了,反倒是有些古怪。
轉(zhuǎn)頭看向煤氣管道,煤氣與鍋灶之處的煤氣管子破損嚴重,不像是一個長久不開火的廚房所擁有的管道。
他住在房子南側(cè),廚房在北側(cè),雖是房子格局不甚很大,但想要人呼吸過量致死也沒那么容易吧。
果然,他死的沒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簡單。
祁濤重新返回臥室,四處翻起櫥櫥柜柜,探尋有沒有什么非比尋常之處。
四周都是一些極普通不過的物件,一些散落的衣服,只有衣柜上有一箱子上著鎖。
祁濤只拿著椅子重又把箱子拿下來,把腰間的鑰匙解下來,用鑰匙上彎曲著的鐵絲把箱子打開。
里面只零零散散裝著些日記本,一旁自有一個小小拉鏈口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模樣。
祁濤不禁一喜,拿過口袋,拉開拉鏈,一股腦的倒出來,里面是些照片,證件,紀(jì)念幣等物件。
祁濤又找了另一間臥室,客廳,廚房,衛(wèi)生間再一次回到姜超的那間臥室,日頭已經(jīng)西下,陽臺窗簾邊上有一個小紅點,引起了祁濤的注意。
他一步一步走向陽臺,他想或許這個紅點可以解開他心中的謎團····
祁濤掀開窗臺上的窗簾找到那個紅點,是一臺望遠鏡,他不禁有些失望。
望遠鏡正對著對面的樓層,祁濤從望遠鏡望去,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家常情景。
十二樓的主婦在做飯,十一樓的男主人躺在沙發(fā)上玩手機,十三樓的小學(xué)生在寫作業(yè),一切都如此和諧且平淡。
“他還是這樣,這么個個性?!逼顫唤f道。
腦海中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是一個中學(xué)時期的暑假。
那天熱的很,姜超只說“哎,我讓你們看個好看的?!?p> 幾個人都起哄,跟著他悄悄爬上屋頂?shù)奶炫_,靠在天臺上,水泥泥成的石頭圍欄上,往隔壁家里望去。
李波不耐煩說“這兒有什么好看的,你家鄰居不是已經(jīng)搬走了嗎?來看啥,看空房子嗎?”
姜超示意李波小聲“小點聲,嚇著她,她可就不會再出來了,她可是個很神秘的人呢?!?p> 四個男孩,頂著大大的太陽在天臺上曬了一個鐘頭,那個院子還是靜靜的。
姜超家的鄰居,之前住著的是一個屠夫,專門殺豬賣肉,院子中央用磚石砌成一個極大的鍋爐,磚石砌成煙囪黑黑的,周遭的地面被血浸漬成暗紅色。如今那個大鍋臺還在,但是房子門窗上掛了許多的白色窗紗。顯得極其不協(xié)調(diào),像是豬血凍上擠了一圈奶油花邊,說不出來的怪異。
祁濤曬著大太陽,只覺得有些頭暈?zāi)垦#愣紫聛?,看著天臺上種著得藍色噴雪花,被太陽曬得垂了葉子。噴雪花這種植物也是令人生厭的,顏色冷淡,那花朵卻不知分泌了些什么東西,較粘,黏得到處都是,甩也甩掉。
祁濤的涼鞋上就粘了一些,祁濤把它從涼鞋上弄下來,又粘在手上,額頭脖頸間有汗,頭上有烈日,手上膠粘,他莫名其妙的有些煩躁。
就在祁濤煩躁的空檔里,突然姜超說了一句“快看,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