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送走了阿……”
已經(jīng)逐漸熟悉的“隨機”傳送再次觸發(fā),劉凱眼前的場景突兀地發(fā)生變化,映入眼簾的是商業(yè)街后街所在,雖然相對于正面的街道略顯狹窄,但在火樹銀花的霓虹燈映照下,卻更顯奢靡。
“酒吧”“會所”“賭場”后街是灰色產(chǎn)業(yè)的聚居地。
雖說由于這幾天發(fā)生的異常事態(tài)引發(fā)的宵禁,商業(yè)街暫時失去了往日的人氣,但大多數(shù)的店面依然處在營業(yè)狀態(tài)。
身處本應充滿歡樂的場所,老惡魔獵人“劉凱”卻并沒有找點樂子的心情。
“還好……買的東西還在……”
看了看手上的便利店塑料袋,一身深灰色風衣的老惡魔獵人背靠著一處路燈,似乎打算小憩一下。
劉凱從口袋里取出一罐啤酒,拉開易拉罐湊近干涸的嘴唇,仰頭一口氣將整罐酒水都倒進喉嚨里。
原本應該帶著麥芽香味的冰涼液體卻在灼燒著口腔與喉嚨,一陣青煙隨著吞咽溢出口腔。
“呼……”
艱難地咽下口中疼痛又甜膩的粘稠物質(zhì),劉凱呼出一口濁氣,渾濁的煙霧從微微張開的嘴里溢散,就好像他剛才喝下去的并不是酒而是強酸。
咕?!?p> ——啤酒不該是這個味道……
——那么究竟是啤酒是“假的”?
——還是我的感受是“假的”?
“假的?”
有些自嘲般自言自語,這位老惡魔獵人在短暫的怪誕經(jīng)歷中已經(jīng)了解到了一些事情,他會被莫名的力量傳送到不同時間段的不同地點,他嘗試吃下去的食物也會變得“不對勁”。
“哈哈……如果有人問地獄在哪里的話,那么地獄應該就在這里吧……”
像是無法吸取教訓一般,再次打開一罐啤酒,劉凱仰頭悶下。
“嘔……”
這一次這名滄桑的老惡魔獵人似乎終于接受不了了,扶著路燈柱子一陣嘔吐,他嘔出來的熔融物在地面灼燒出一片焦黑,宛若燒紅的鐵水,高溫令大半張臉幾乎瞬間碳化,卻在下一刻恢復如初。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中吐出一股黑煙,男子蒼老的臉竟然擠出一個笑容。
——“酒”是“假”的……
——還是“我”是“假”的
“地獄啊……”
雖然不會死,但是從“心智”到“行動”都已經(jīng)逐漸不再受到劉凱自己的控制。
“即便如此……也還是想要活下去么……”
為什么阿?
為什么還是想要活下去阿?
……
如果我不想活下去的話……
那么想活下去的又是誰呢?
咳咳咳咳咳……
再一次劇烈的咳嗽起來,劉凱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焚燒。
扶著路燈佝僂著身子,黑色的煙霧以及碳化的團塊從口中嘔出,醉酒般的迷蒙卻如期而至,老惡魔獵人好似再那云繞不散的煙霧中看到了一些東西。
那是某種類似天平的形狀。
款式古樸的天平兩側(cè),以鎖鏈懸掛著兩個圓盤,其一為黑,其二為白,10個砝碼被放在天平旁邊,其上銘刻著神秘的符文。
耳邊似乎傳來快速書寫的沙沙聲,一些訊息涌入了大腦,和劉凱本身的思維混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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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凱下意識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挪動那不存在于現(xiàn)實中的砝碼。
還未觸及,不遠處一家亮著曖昧的紅色燈光的會所之中,一名高大的男子摟著一名衣著暴露的年輕女性走了出來。
看起來30來歲的男人滿面紅光,隨手將一卷鈔票插在妖艷女子誘人的事業(yè)線里,又順手摸了幾把才抬了抬下巴示意對方回去,而他自己則哼著小曲走向了夜色中的街道。
然后這位看起來心滿意足的高大男子就注意到了不遠處路燈下穿著灰色風衣的身影,他微微皺眉隨即上前幾步,當看清了老惡魔獵人的臉,神情頓時從疑惑轉(zhuǎn)變?yōu)轶@訝。
“你是……劉凱?”
男人認出了劉凱那張辨識度極高的蒼老面孔。
“……是你阿……蒼蠅程……”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老劉咧了咧嘴算是回應。
高大男子姓“程”算是老劉的前同事,據(jù)說和“害蟲”的惡魔簽訂過契約,尤其擅長操縱蒼蠅進行監(jiān)視活動。
而在這風雨欲來的時刻,眼前的商業(yè)街就是他的“監(jiān)控”范圍。
可惜程姓惡魔獵人和“恪盡職守”搭不上邊,再加上短時間內(nèi)光熙和劉凱等惡魔獵人昏迷的昏迷失蹤的失蹤,以元帥為首的高層也在疲于應付外界的各方窺伺,這樣的混亂時期,“蒼蠅程”趁機放飛自我,利用上班時間加倍的吃喝玩樂。
“我記得和你說過不要叫我蒼蠅程!勞資叫程飛!”
似乎也是喝了不少酒,程飛怒目圓瞪,他理著一個板寸頭,粗壯的身材將衣服撐得鼓鼓囊囊的。
“而且……”
程飛臉上突然流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劉凱你這個“叛徒”現(xiàn)在可是正在被元帥大人懸賞哦……你來找勞資是給我送功勞上門么?”
話音剛落,一種不祥的氣息從高大男子身上升騰而起,一瞬間他身邊的光線似乎都受到了肉眼可見的扭曲。
“蒼蠅程”說得不錯,在“研究所崩潰事件”發(fā)生之后元帥大人確實下令尋找和映像的惡魔簽訂過契約卻因為不明原因處在失蹤狀態(tài)的劉凱并開出了不菲的懸賞。
在不少人眼中“劉凱”的確應該被打上“叛徒”的標簽。
話音剛落,只見程飛神色一凌,毫無預兆的一記鞭腿甩向老劉。
面對對方不講武德的行為,劉凱也不躲避,就好像反應不過來一樣結(jié)結(jié)實實被踹到右腹,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力道抽得騰空起來,隨后猛地撞在路燈的燈柱上,一聲巨響碗口粗的燈柱直接被這一下砸得彎折,劉凱倚靠著勉強沒有倒下的路燈吐出一口鮮血,暗紅的血液中隱隱有些許呈現(xiàn)半固態(tài)的碎片。
“老東西……我勸你還是不要亂動了……”
蒼蠅程頗為不屑地看著眼前不堪的老惡魔獵人,他是和“害蟲”的惡魔簽訂契約的惡魔獵人,體術自然不是他最得意的技能。
剛才那一下其實只是想要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并通過接觸釋放自己的“能力”。
嗡嗡嗡……
蒼蠅振翅的聲音傳來,一只指尖大小的“蒼蠅”不知何時已經(jīng)趴在了劉凱的脖子上,只是這只蒼蠅和正常的昆蟲不太一樣。
若是放大來看,就能看到一張扭曲的人臉替代了蒼蠅頭的位置。
嗡嗡嗡……
又是一陣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響后,那只怪蟲竟然輕易穿透血肉鉆入了劉凱的脖子之中。
“你要是敢做多余的事情的話……我就下令讓它鉆進你的腦子里……”
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程飛一邊說著威脅的話語,一邊取出行動電話,正想聯(lián)系上級匯報自己抓住劉凱的事情,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行動電話處在無信號狀態(tài)。
“嘿嘿嘿……”
有些嘶啞的笑聲傳來,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的劉凱直起身,像是還沒理解自己的處境一般將手伸進了手上的便利店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竟然取出一枚還冒著熱氣的包子。
“要吃么……還熱著呢……”
那真的是包子么?
包子皮上浮現(xiàn)出零散的人類五觀,“眼”“耳”“口”“鼻”,錯位扭轉(zhuǎn)蠕動,一口下去紅黃色像是膿汁一般的物質(zhì)爆漿而出,令人食指大動。
“老東西!你做了什么?!”
蒼蠅程感受到自己剛才操縱鉆入劉凱身體里的蟲子突兀地消失,他頓時臉色一黑,一只大手猛地掐住老惡魔獵人的脖子,似乎想要活活掐死對方。
“不吃嗎?很好吃的……不騙你…嘻嘻嘻嘻嘻…”
劉凱的聲音完全變調(diào),嘶啞中還帶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笑意,他墨鏡下的”眼睛”再次看到了只有他能看到的東西。
“你去死吧……老東西……”
明明占據(jù)著絕對的優(yōu)勢,不論是體力還是力量都碾壓了眼前年老體衰的垃圾,但不知為何一種惡寒感卻爬上了程飛的脊椎,只見他一手掐著老劉的脖子,一手從后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然后毫不猶豫地對著劉凱的心口就是一下。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血液卻并沒有噴濺出多少,就好像捅在某種死肉上。
“你喜歡……黑色……還是……白色……”
冷冷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似乎帶著某種魔力一般,程飛發(fā)現(xiàn)自己動不了了,他眼前的光線漸漸變得暗淡了下來。
街道消失了……
店鋪映照著霓虹燈的招牌也模糊了輪廓。
最后黑暗宛若污水般溢滿的視野中,帶著白色手套的雙掌從漆黑的背景中伸出,伸向黑白雙色托盤的古老天平。
程飛嘗試張開嘴想要發(fā)出聲音,卻連嘴唇也不能蠕動哪怕一下。
“我為什么要吃……因為想要活下去啊……我想要活下去……這是為什么呢……”
冰冷嘶啞的男聲傳來,“巨大”的手掌拿起一個砝碼。
“這是不正確的,是不應當?shù)摹覟槭裁聪搿盎睢薄球_局……而我需要找到其中的真相……”
銀色的砝碼被放在了天平黑色的托盤上,瞬間被侵蝕成了一片漆黑。
“天平”傾斜……
這一刻世界對于有形之物的“限制”解開了。
程飛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fā)生某種變化,視野在緩緩“變矮”,就好像在緩緩沉入地面一般。
他在融化……
不光是物質(zhì)成面的形態(tài),還有他的意志。
一切都變得不那么“重要了”,這個世界只是“假象”而已,冰冷的虛無吞噬了一切。
“就是這樣!黑色代表容器的流動與變化,是“黑色”將你從被“囚困”的處境中解脫出來!我找到了答案!”
冰冷的聲音陡然變得極為激昂,而此刻的程飛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我們都被騙了!這才是人類應該擁有的形態(tài)……”
此刻程飛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只是在地上留下一道冒著黑煙的人型輪廓,劉凱展開手掌,那從人型輪廓上溢出的黑氣像是受到牽引一般,云繞在掌心最終形成一枚拳頭大的半透明球體。
劉凱下巴像是蛇類般打開到了幾乎脫臼的程度隨后一口咬碎吞下。
“血肉欺騙了我們,欲望是它的謊言,那不是真實的,只會給地上帶來痛苦,讓刀兵災禍四起……”
“而“它”……將會拯救所有人……”
癲狂的話語消散之際,劉凱的身影以化作黑霧騰空,最后融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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