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我看到巨大的蜥蜴腦袋緩緩?fù)顺龆囱ǎ瑤讉€人形的東西出現(xiàn)在洞口,順著光,他只能看到黑色的輪廓。
我被架了起來,整個人被拖著往山洞深處移動。
……
隔著眼皮,我感受到了火焰的光芒。
周圍充斥著怪叫。
“哇————!”
忽然有什么東西大吼了一聲,我不自禁地睜開了眼皮。
眼前的家伙一副人形模樣,脊柱外凸,從軀干中段放射狀地長著白毛,像是一具深藏在地下的古代僵尸。
人形轉(zhuǎn)過頭來,一口口水噴到他臉上。
我扭過頭,強忍住嘔吐的欲望,再回頭一看,哪有什么僵尸。分明是一個老蜥蜴人背著一身白毛皮。
它的臉上還抹著不知名的黃色固體。
周圍一圈都是蜥蜴人,它們站在臺下,人頭攢動,不停地嘰里呱啦,仿佛在聊天。
老蜥蜴大叫一聲。
“哇!”
這一回,臺下的嘈雜一下就消失了。
從臺下,幾個蜥蜴人穿著草裙走上臺來,先是對著我鞠了一躬,然后自顧自的跳起了舞蹈。
我心中詫異,我明明是被捆著,這些蜥蜴人如此恭敬?
轉(zhuǎn)頭一看,一具僵尸正懸掛在一個大碗之上,僵尸的腳滴下了一滴水,點在大碗上,擾動起小小的波瀾。
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從我心中浮現(xiàn)。
舞蹈很快結(jié)束,老蜥蜴人先是對著那具僵尸磕了三個響頭,然后脫下了白皮毛,蓋在我頭上。
老蜥蜴人開始高聲朗誦。
這一次老蜥蜴人發(fā)出的不再是怪叫,幾個奇怪地音節(jié)組合出了我熟悉的語音。
“神啊,我們獻給您,神啊,你庇護我們?!?p> 白毛皮下,我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忽然意識到接下來我的結(jié)局了。
我開始奮力掙扎。
老蜥蜴人卻仿佛看不見,把我扛起丟到了大碗里,用白毛皮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巴。
這碗中的“尸水”仿佛有種奇怪的魔力,剛浸到里面,我一下就安靜下來了,失去了所有的反抗念頭,任由尸水進入自己的肺腔。
沒有什么反轉(zhuǎn),也沒有奇跡發(fā)生。
我的呼吸逐漸微弱,直至徹底消失,我歸于沉寂……
“舒平,舒平……”
進入鼻子的氣體有些刺鼻,有個聲音反復(fù)呼喚著一個名字。
潮濕
冰冷
貌似剛從水里被撈上來
忽然,我感覺我的肩膀被拍了拍。
“要去醫(yī)務(wù)室嗎?舒平?!?p> 我睜開眼睛,一個瘦小的家伙滿臉關(guān)切,散發(fā)著他的好意。
像是電影片段一般,一個名叫“李舒平”的人的一生飛快地從我的腦袋穿過,我怔在原地。
……
張小凌看著我無神的雙眼,心里一顫:不會是給打的不想活了吧。
不成,不成。
張小凌回憶自己過往14年多的記憶,企圖尋找一個方法讓朋友拾起活下去的信念。
一個點子忽然撞到了他小小的腦袋上。
“其實吧,舒平,我有個妹妹,一直想認識認識你?!?p> 張小凌忽然開口道。
他的聲音一下子將我扯回現(xiàn)實。
眼前這個“白面小廝”,是前身的發(fā)小,在前身的記憶里他可沒有妹妹。
我站起身,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濕噠噠的的手拍了拍張小凌的肩膀:“可以的,但我希望她不叫張小玲?!?p> 張小凌愣了一下,緊接著意識到我說的是什么。兩只手開始在半空中亂舞,他語無倫次地說:“不是,你聽我說,我真的……”
這時我已經(jīng)推開廁所門走了出去,我迫切地需要更換一身衣服,減少感冒的風(fēng)險。
張小凌只好跟緊我,跟在我屁股后面,窘迫地向我解釋他真的有個妹妹。
走到男廁門口,我忽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頭對著張小凌說道:“我先出去,在我出去之后,你等一會,等一會再出去?!?p> 張小凌不明所以,但是點了點頭。
我邁步出去,幾個男生頂著抽象的發(fā)型在廁所門口大笑,將周圍人鄙夷的眼神視而不見。
其中有一個最張揚的最囂張的,每次和其他人講話都像是在吵架的家伙。這個人叫周天柯,也正是對前身霸凌的家伙。
此時周天柯也注意到了我,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笑容,對著我擺出一個剪刀手。
我對他的態(tài)度視而不見,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換衣服,前身的父母失蹤已久,兜里面又沒有錢,要是生病了我可沒有錢看病。
周天柯見我不理睬他,也不生氣,在他眼中,相必我只是在穿著一身濕漉漉的衣服狼狽逃跑。
……
在學(xué)校請完假后,我沒有絲毫停留,一路徑直到家。
脫去濕臭的衣服,我打開水龍頭,讓熱水直擊自己的腦門。
等到適應(yīng)了水溫,我開始調(diào)高水溫,直到炙熱的水流沖擊我的背部,熱量仿佛從脊椎直擊他的天靈蓋,狠狠麻痹住我的神經(jīng)。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習(xí)慣,或者說是愛好,裹挾著熱量的水能夠沖走我的疲憊,也能讓沖完澡的我更理智完善地思考。
走出洗浴間,我拿起毛巾擦干自己的頭發(fā)。
在我剛剛回來的路上我就發(fā)現(xiàn)了一些很奇怪的事:
學(xué)校是很標準以混凝土鋼筋為建材的現(xiàn)代房屋,可是一路過來,街上大多的卻是古風(fēng)的房屋?;氐郊依?,明明是古式的屋子,結(jié)果家里面有冰箱,有熱水器,有電視機。
穿上衣服,我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搜索著前身的記憶。
這里是一個充斥著魔素的世界,隨著人的成長,身體中會漸漸被魔素滲入。魔素為生活和生存提供了許多便利,但也導(dǎo)致人類文明疏于發(fā)展科技,以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人們都僅僅滿足于簡單的生活需求,過著較為落后的生活。
直到七十年前,有個盜墓賊挖出了智慧王的墳?zāi)梗藗儾朋E然發(fā)現(xiàn)原來科技如此美麗。
那是智慧王生前留下的大量手稿,諸如各類的現(xiàn)代工具,未完成的實驗記錄,各種事物運行的規(guī)律。
據(jù)說當(dāng)那個盜墓賊領(lǐng)著監(jiān)理司的司長來到墳?zāi)沟牡刂窌r,司長都呆住了一分多鐘才回過神來。
在此之后王庭自上而下發(fā)動了一場巨大的改革,設(shè)立了許多新式的事物,其中,教育業(yè)上最大的進展就是開放了教育普及和新式學(xué)校。
一想到學(xué)校,我就回想起周天柯的事情。
這個周天柯是校董的三兒子,平時在學(xué)校里面威風(fēng)慣了,那天闖進前身所在的班上,調(diào)戲起了他前桌的女孩。
前身這么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怎么可能視而不見。
好言相勸了幾句,見不起效果,就直接一個正沖拳打向周天柯的小腹,結(jié)果被他用手擋下。
周天柯也不是好惹的,當(dāng)即威脅前身去廁所解決,不然他就上報教務(wù)處,讓教務(wù)處定奪前身的行為。
在新式的學(xué)校體質(zhì)中,學(xué)績是一個人能否進一步進修的重要,學(xué)績不過關(guān)的學(xué)生不僅會失去升學(xué)的機會,嚴重的甚至還會被學(xué)校開除,連畢業(yè)資格證都拿不到。
如果一個人毆打同學(xué)被告到教務(wù)處,那么這個人的學(xué)績必然會被記上一筆。
前身雖然血氣方剛,但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所以自己去了廁所,也因此被周天柯和他的小弟一頓暴打,身上也被澆了一桶水。
這可令我頭疼了,我并不擅長應(yīng)對這種牛皮糖選手。
我但是很快,我發(fā)現(xiàn)了令我驚喜的東西。
【87%→88%】
這是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進度條,似乎已經(jīng)走了一段時間了。
前身的記憶里完全沒有這個進度條的記憶,甚至于仔細搜索之下,完全沒有找到上個月的記憶。
但變數(shù)意味著機會。
哪怕我對它不了解。
目前首要的是解決這個進度條的問題,我需要一個安靜偏僻的地方去獨自面對它。
我果斷地掀開被子,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起身。
在接觸到冷空氣的瞬間,我有了一瞬間的抗拒感,這是一種充滿違和的抗拒感,仿佛直覺在預(yù)警一般。
但我依舊堅持自己的軌跡。
前身的記憶還有許多,但大多繁雜,許多重要的記憶還得靠一些相關(guān)的事物去勾起。
而且家里也不適合等待,前身選擇居住的環(huán)境隔音條件相當(dāng)差勁,每天晚上樓下情侶的折騰聲都能吵的人睡不著覺。
萬一進度條走滿搞了個大動靜,那基本上整個小區(qū)就都知道了。
而我恰好知道一個好地方。
說走就走
眼鏡戴上
鑰匙,從床頭拿下
襪子,外套,保溫杯
澆一壺?zé)崴氯?p> 熱氣直冒
將鑰匙放進口袋,我走到玄關(guān),一家人幸福的合照掛在墻壁上,照片上的李舒平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
“啪嗒”
我關(guān)上了最后一盞燈,帶上門,房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
正值夏末,空氣中的一絲沉悶還未散去,一陣清爽的風(fēng)已經(jīng)從秋天刮來,帶著悶氣和冷氣,卷進我的袖口,吹拂他的臉頰。
“舒平,今天不要晚自習(xí)嗎?”
王阿姨湊了過來,她是住在前身家附近的鄰居。
“今天晚上有點事要干,向老師請過假了,王姐吃過了嗎?”我笑著向她打招呼。
“吃過了吃過了,你一個住不容易啊,還得出去找活干。”王阿姨一副高興的樣子,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頓了一頓,收起笑容“要是有出什么事記得和王姐說哈,能幫的王姐肯定幫你?!?p> 我連忙點頭,鄭重其事地回答她“哎,好嘞,我肯定昂?!?p> 告別了王阿姨,一路走到一座爛尾樓,我和不少熟人打了招呼,也想起了不少事情。
雖然父母失蹤,但前身憑借著開朗大方的個性和街坊鄰里之間的關(guān)系不差。但是前一陣子,前身不知為何足不出戶,惹得不少鄰居擔(dān)心。
可問題在于,我自己的腦袋里也沒有這段記憶。
聯(lián)想到我正占用著前身的身體,冥冥之中有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兩件事之間必有聯(lián)系。
但眼下這不是最重要的。
我踱步于一座爛尾樓中,這棟爛尾樓中中沒有流浪漢生活的痕跡,更沒有太多的垃圾,距離家也不會太遠。
可以說這里是最好的等待場所。
趁著時間充足,我還找了幾塊破塑料把窗戶遮掩。雖然我自己也覺得沒什么作用。
【99%→100%】
等待許久,進度條終于跑滿。
我定睛凝視著眼前的進度,一本大書出現(xiàn)在我的手中。
書頁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書上文字的淡淡光暈,我不禁把注意力集中于它樸黃的書頁上。
樸黃色的紙上畫著個站立的小人,小人伸出雙手,仿佛在對誰高聲贊美。
又像是在索取,索取一個誠摯的擁抱。
它沒有五官,沒有衣服,沒有頭發(fā),整個人空空如也。
而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小人身上還被畫上了五條鐵索,分別鎖住了它的雙手,雙腳和它的頭腦。
在小人的頭頂,還被題了一行字,寫作
“我后悔了?!?p> 而在小人的右側(cè),書上的文字被人用雜亂無章的黑墨劃去,掩蓋了它原有的內(nèi)容,唯有右下角一個鮮紅的小小的指紋得以幸免。
這個鮮紅的指紋和上面的劃痕格格不入,在我?guī)状螄L試翻頁依舊無果時,我就盯上了它。
凝視它許久,我終于決定不再猶豫,伸手撫上它,用大拇指摩挲它的紋路。
霎時間,書頁光芒大盛。
整個毛坯房都被照亮地好似白天,幾根漆黑的鐵索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像是黑夜里早已蓄勢待發(fā)的猛蛇,狠狠向我撲來。
“危!”
我大驚,眼見著鐵鎖逼近,我拔腿就跑。
可惜,跑不過兩三米的距離,鐵索就勾住了我的腳。
我一個娘蹌向前倒去,早有兩根鐵索在一旁等候,在那一瞬間鎖住我的雙手,繃直把我拔向后方。
只聽“砰”地一聲,我的脊背和水泥地面垂直相撞,剩下三根鐵索鎖緊我的雙腳,纏緊我的脖子。
一瞬間,我失去了抵抗能力,同時一種違和感涌上心頭,我也失去了反抗的欲望。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我仿佛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遍。
我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意識在清醒與不清醒之間反復(fù)轉(zhuǎn)換。
頹廢感涌上心頭。
嘩啦啦的翻書聲再一次響起,我看見無數(shù)的書頁飛上天空。
像音符一樣在看著躍動。
像銀河的飛鳥從高空墜落。
一片片地落在我的身體上。
直到最后一刻。
我狠狠地睜大了了雙眼。
一頁黃紙輕輕蓋住我的眼睛。
一縷的月光灑下。
……
李舒平
他像是金字塔里的埃及法老
莊嚴地平躺在棺材里。
夏日的晚風(fēng)依舊地沉悶,它呼呼的吹,企圖打開每一扇房門。
夜已深了,沒有一扇窗門為晚風(fēng)開放。人們早已沉溺在空調(diào)的冷氣下,不再對它敞開心扉。
它更沉悶了
氣呼呼地吹來一層塑料膜,一個人正孤零零地倒在毛坯間的水泥地板上呼呼大睡。
它正想嘲笑這個無家可歸的浪子,可有人卻先它發(fā)聲。
“我終于見到您了?!?p> 沒想到還有人關(guān)心這個孤兒,它想到自己無人問津的現(xiàn)況,冷哼一聲。
而后“蕪~蕪~”飛走了
而在毛坯間的陰影之下,有個高大的身影低下身子,對著睡著的男孩深深叩首。月光照著下,一抬頭,磕紅的額頭下竟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