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那天,天灰蒙蒙的,老天也在為她悲傷嗎?先前舅媽死活不讓她參加葬禮,說是老太太因為她而死,而且他們戶口又沒在一塊,算不上什么親人。在舅舅和章余的勸說下,小圃才得以參加葬禮,只不過不能像親孫女一樣,為姥姥戴重孝。
她跪在棺材旁邊,一動也不動,沒有一絲表情,也沒有流一滴淚。前來吊唁的人一個接一個,舅媽和舅舅忙著接待。舅媽哭的很傷心,大家都說舅媽孝順。呵!“孝順”,可不是嘛,哭的梨花帶雨,一口一個“親娘唉!”
等到客人走完,舅媽立刻拿出一塊藍色小手帕,將眼淚一擦,走到了自己女兒面前:“起來丫丫,人都走了,不要再跪了。向小圃,不是我說你,姥姥對你那么好,你一滴淚都不肯為她流?!?p> 舅舅來到她面前小心地說:“圃圃,起來吧!你舅媽就是這樣的人,不要往心里去?!毙∑砸廊幻鏌o表情,不動也不說話。哥哥這幾天一直在陪著她,生怕妹妹出什么事。小圃跪著,向陽就陪她跪著;小圃不說話,向陽也陪著她不說話。
下葬那一天,雨終于下下來了。淅瀝瀝的小雨,慢慢地打濕她的頭發(fā),掛滿她的臉頰。大家都回去了,只留下章余和哥哥。
“姐,回去吧!這樣會生病的?!闭掠嘣谟昀锴笏琅f沒有回答。從醫(yī)院見了姥姥后至今一直沒有說話,像失了魂似的。
“章余,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陪你姐姐?!备绺缗牧艘幌抡掠嗟谋常疽庾屗厝?。
雨越下越大,落到柔軟的草坪上,砸出一個個深深淺淺的小坑。墓前站著兩個黑色的身影,一高一低,高的始終為低的撐著一把傘,默默的陪著她。
長長的睫毛慢慢向上掀起,露出了漆黑的眸子,只不過這眸子沒有了光,空洞無物。下巴上的一滴水,滴落在手面上,不知這是雨水還是淚水。蒼白的嘴唇微微地張開:“哥,木堂的花開了,我想去看看。”
“好,哥帶你回家!”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只覺得她再一次見到了姥姥,在那一方小小的屋子里,橘黃色的燈光投下來,照得屋子特別溫暖。姥姥帶著滿臉的笑容,坐在灶臺邊上為她擇花生。姥姥打開木柜將存折遞給她說:“妮妮,這是姥姥給你準備的嫁妝?!眱扇藬D在床上,她靜靜地聽著媽媽小時候的故事。
一切都那么真切,又那么模糊。她已經(jīng)分不清夢境還是現(xiàn)實了。像做夢一般,她找到了自己的姥姥;又像做夢一般,毫無防備的失去了姥姥。得到了再失去,總比從來沒有過,要痛苦的多。
再一睜眼時,她已經(jīng)來到了木堂,這個她從小生長的地方。房子還像往常一樣,墻壁上貼滿了兄妹倆的“大作”,后邊放著蒙塵的畫板和掉落的顏料。桌上擺著哥哥為她做的最愛的飯菜,陽臺上掛著洗干凈的衣裳,散發(fā)出往日的清香。
她走出屋門,在門口望向不遠處,那棵參天的黃桷樹掛滿了白色的花朵?!靶蚜税?!看黃桷蘭已經(jīng)開花了,多好看??!”
“是啊,多好看?。 ?p> 飯后哥哥帶著妹妹去了他們經(jīng)常去的地方,去了葡萄園,去了小湖邊看人家釣魚,在黃桷樹下吃冰棍、吃木糖。她終于笑了,只不過沒之前的燦爛了。
歷經(jīng)萬千后歸來,永葆天真模樣。這是多么難??!她被網(wǎng)暴;被人拖在小巷子里打;辛辛苦苦拍完一部戲傷,卻被別人說是靠關(guān)系;努力學(xué)習(xí)高考考出高分,卻被別人說成作弊;好不容易找到親人,卻又間接的害死了她……她該怎么辦呢?她的人生注定黑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