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的手寫信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看著手機(jī)里那張照片,如果是自己記錯時間,他比自己更早來的話,應(yīng)該就在這幾天。既然這個服務(wù)員連去年的顧客都記得,按理說不會對最近在那個位置等過人的顧客沒印象啊,奇怪了,難道他去年就在等了?不可能啊,我也是今年才跟他在夢里認(rèn)識的,不可能是他的。算了,再夢見他的時候問一下就知道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又失眠了,她翻來覆去,心中焦躁難安,又開始頭暈耳鳴了,可無論她怎樣逼迫自己睡覺都無法入眠,似乎她越想睡,腦袋里的睡蟲越精神。
實(shí)在沒辦法,她起來喝了瓶安神液,這時候已經(jīng)兩點(diǎn)多了,她帶上耳機(jī)聽著睡前音樂,聽了一個小時還是沒睡著,她起來上了個廁所又繼續(xù)睡,不知過了多久,她在半睡半醒中迎來了鬧鐘的響聲。她頂著一頭亂發(fā)和比往日更深的黑眼圈,她關(guān)掉了七點(diǎn)鐘了的鬧鈴,頂著沉重的腦袋拖著灌鉛般的雙腿洗漱完隨便吃了幾口餅干,叼著最后一塊餅干邊騎車邊吃,腦袋昏的厲害,過馬路的時候差點(diǎn)被車撞到,好在被那司機(jī)罵了一句后清醒了不少。
來到崗位,她如行尸走肉般拿著干抹布在書架上隨意擦抹著,不一會惠姐挎著小包哼著小曲兒進(jìn)門打卡,打完卡一轉(zhuǎn)身看見她這副模樣差點(diǎn)被嚇的叫出聲來。
“你怎么搞的,這臉怎么蠟黃蠟黃的,眼圈黢黑黢黑的,比以前黑了好幾個度,等等,你去醫(yī)院不會查出什么不好的東西了吧!”惠姐把包甩服務(wù)臺上連忙過去問。
“沒事,就是失眠了?!苯瓨溥叴蚬愤吔忉尩?。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查出什么來了,怎么又失眠了,有心事嘛?”惠姐隨手整理著面前書柜上的書問。
“哪兒有什么心事,我這腦袋就愛失眠,只是時輕時重罷了!”江樹又打了個哈欠。
“好好的怎么會失眠呢,我每次回去洗漱完倒床上就睡著了,除非有心事,不然都是五分鐘內(nèi)睡著!你該不會是有什么心事吧?說出來讓惠姐替你分擔(dān)分擔(dān)。”
“也沒什么心事,應(yīng)該就是體質(zhì)問題吧,我十幾歲的時候就經(jīng)常失眠了,不過都不算嚴(yán)重。
“難怪第一次見你你就有黑眼圈,原來是陳年老圈了,不過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心事或者不開心的還是得跟惠姐我講講,惠姐我雖然有時候愛講八卦,但我這嘴還算嚴(yán)實(shí),不該說的是不會胡說的?!?p> “知道啦惠姐,我要是有什么解不開的心事肯定跟你說,讓你替我解!”江樹努力擠出笑容。
“哦對了,昨天你不在的時候,有人送來了個東西,說給你的?!被萁阏f著跑到服務(wù)臺,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給江樹。
“什么東西啊?”江樹邊說邊打開那個小小扁扁的長方形禮盒,里面是葉塵的圖書卡,還有一封手寫信。
“是禮物么?”惠姐將腦袋湊了過來,“咦?這不是那個藍(lán)帽子帥哥的卡么?”
“昨天送盒子的人不是他么?”江樹問。
“不是,是跑腿。”
“他果然說到做到。”江樹看著卡小聲嘀咕著。
“什么?”惠姐問。
“沒什么?!苯瓨淠闷鹉欠馐謱懶艤?zhǔn)備看,卻隱約覺得身側(cè)亮著一雙發(fā)光的眼睛。
“惠姐,前面來人了,你先去看一下唄!”江樹的語氣略帶請求。
“居然還有封信,早知道昨天我就不該這么自覺了。”惠姐收回伸長的脖子,念念碎的向服務(wù)臺走去。
秋尾市體育中心游泳館內(nèi),葉塵正帶周末兒童班學(xué)習(xí)游泳課,有的小朋友不肯配合,他既不生氣也不會不耐煩。他將自己偽裝成孩子的同齡人,這樣就能迅速和孩子們打成一片,緊接著他就開始一步步的引導(dǎo)孩子,對于那些內(nèi)向膽小的孩子他會激勵鼓勵他們,孩子們嘗到被夸的甜頭便會越發(fā)努力的訓(xùn)練,對于過度自負(fù)的孩子,他會及時指出他們的不足之處,再得以改進(jìn)。
上午帶完兩個班已經(jīng)十一點(diǎn)多了,該是休息的時間了,他還是瘋狂的在水中暢游著。同事小卓拿了兩瓶水過來坐在水池邊上,打開水喝了一口,他剛好從他腳旁游過。
“省點(diǎn)力氣吧,下午還有兩個班,晚上還有私教呢!”他拿著水沖他晃了兩下。
葉塵游了回來,上岸接過水咕咚咕咚和了幾口,喘氣道“謝了!”
“吃飯去?”小卓站起來跟著他。
“不餓?!彼蚋率易呷?。
“怎么?跟嫂子玩兒過火了啊?”小卓看著他手臂上的甲痕調(diào)侃道。
“哪兒來的嫂子?!彼?。
“不會吧,之前那幾個點(diǎn)名找你私教的美女姐姐沒一個是么?”
“什么叫沒一個是么?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不務(wù)正業(yè)招蜂引蝶的人么?”葉塵嚴(yán)肅的看著他打住了腳步。
“像!”小卓一本正經(jīng)的點(diǎn)點(diǎn)頭。
“那我干脆坐實(shí)一下,好滿足像你這樣以貌取人者對我的看法!”
“你別介意啊,我開玩笑呢,我這不是看你這兩天狀態(tài)不太對,想勸你別在一棵樹上吊著嘛!”
“你看我像在生氣么?不過你說的對,我是該表里如一點(diǎn)!”說罷葉塵去淋浴間沖涼。
“哎!明天有空一起去開黑?”小卓一邊換衣服一邊問。
“還有其他工作,沒空!”
“你找了幾份工啊,這么吃苦,晚上總得有空了吧!”
“晚上美女姐姐下班后還要找我上課,你還是自個兒玩去吧!”
“還真是個大忙人??!”
晚上,江樹趴在床上看著那封葉塵的手寫信,相比時風(fēng)飄逸灑脫的字跡,他的字跡工整秀麗,秀麗的像是出自一個文靜女孩兒的手筆。
我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我承認(rèn)我之前確實(shí)對你有很大的私心,但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這個鈴鐺也該物歸原主了。
我記得很清楚,是十二年前的夏天,我正處叛逆期,和家里人鬧掰了,一個人摔門而出,除了頭頂?shù)乃{(lán)色鴨舌帽,什么也沒帶,拿著口袋里僅有的兩塊錢隨便上了一輛公車,隨便下了個站,就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流浪生活,那時年紀(jì)小,自尊心強(qiáng)好面子,就這樣死撐著不回家,(其實(shí)也不知道回家的路了)寧愿餓著也不肯找別人幫忙,就這樣胡亂走著逛著,逛到了一個陌生的村子,江村。困了就在田里的草堆里睡了一夜,一夜醒來,渾身只要露在外頭的皮膚全被蚊蟲咬遍了,滿臉紅包,醒來后我實(shí)在餓的受不了了,就想著去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果樹摘些果子吃,于是就轉(zhuǎn)到了那條河的旁邊,我看到河,不顧河水干不干凈,沖上去就想趴著喝,可臉剛埋進(jìn)水里,卻隱約聽到抽噎聲,那聲音像吃噎到打嗝一般,我順著聲音四處看,發(fā)現(xiàn)聲音來源是前方那棵緊靠河邊的大香樟樹,我慢慢走到樹的背后,是一個年紀(jì)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兒正埋臉抱膝的在哭,我過來的時候踩到了地上的樟果,啪啪響,她抬起滿是淚痕的大花臉像我看來,她的臉上紅紅的腫腫的,像是被打的。
“你是哪個?“她一邊用手背抹著鼻涕一邊問,她的懷里抱著一個紅色塑料袋,里面不知道裝著什么。
“我叫葉塵,你臉怎么了?“我好奇的問。
“你臉怎么了?“她抬頭,一雙睫毛濕透了,雙眼委屈可憐的望著我,反問道。
我以為她故意的,順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才知道,自己滿臉大包。
“應(yīng)該是蚊子咬的吧,你哭什么?“
“我爸爸打我?!八f著抽噎的更厲害了,涕淚止不住的流,臉上全是灰呼呼臟兮兮的淚痕。
我蹲下來看著她覺得可憐,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索性就把自己說的更慘讓她能夠有所安慰。
“我也是……“
“你也被你爸爸打了?“她刷的抬起頭,用同病相憐的表情看著我,滿眼期待的等我敘慘。
“打倒是沒有,但吵架被趕出來了,昨晚在草堆睡了一夜,身上臉上被叮的都是包,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他們也不來找我,唉,估計(jì)是不想要我了?!拔乙詾槲艺f的這么可憐她會覺得心里好受點(diǎn),但沒想到她卻打開看懷中的紅色塑料袋,從里面拿出好幾袋餅干和一包飲料給我。
“你也太可憐了,你吃吧?!八粗沂种械牧闶惩塘送炭谒翱斐园桑蝗晃曳椿谀阌值美^續(xù)餓了。“聽到反悔兩個字,我立馬拆開餅干就著飲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就吃個精光。那一刻,我覺得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餅干。
“謝謝啊!“我高興的向她道謝。
“沒事,這些都給你吧,你比我還可憐?!八龑⒓t袋子里剩下的餅干和一瓶飲料都給我,她看我吃的滿嘴餅干屑忍不住撲哧一笑,臟兮兮的臉又可憐又可愛。
“本來我還想帶著這些零食離家出走的,還是算了吧,我最討厭被蚊子咬了?!?p> “都給我你吃什么?“我覺得不好意思,卻又接受了她的好意,因?yàn)槲疫€是餓。
“回家吃飯唄,餅干等一段時間媽媽就會買了。“
“你叫什么名字?“
“江樹,我十三歲了,你呢?“
“我十二歲,不過你看起來比我小只唉!“我伸手從你的腦袋上比劃到我的額頭前。
“你什么時候能回家啊?你爸媽真不要你了么?“
“是我不要他們了!“我說漏了嘴。
“你不是說他們不要你了么?“
“對啊,現(xiàn)在我也不要他們了!“我神氣道。
“你真厲害,我就不行,我要是離家出走就沒地方住了,晚上路上那么黑要嚇?biāo)廊肆?,你不怕么??p> “有什么好怕的!“
“你膽子真大,要是我能把自己的房間拆下來帶到別的地方去,我肯定也離家出走!“
“你爸爸為什么打你?“
“他想打我就打我,字寫不好就打,碗沒洗干凈就打,心情不好就打,我恨他,我也想打他,但我打不過!“她說著拿著樹枝在地上氣憤的亂畫。
“那也太過份了!“
“我好像聽見我媽媽喊我回家了,我走了?!?p> “好!“
就這樣,我們結(jié)束了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