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付關(guān)敗景毅得垂青
付關(guān)是不可能投降的,他是叛逆之罪,投降只會死得更慘,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凌遲,以儆效尤。
所以,聯(lián)軍在攻破內(nèi)城之后,付關(guān)的叛軍仍在負隅反抗,在狹小的街道小巷里,到處都是廝殺,而城中民房里黑燈瞎火,表面上空無一人,而時不時傳出小兒的哭喊和細碎的哭聲,證明著百姓躲在屋子里瑟瑟發(fā)抖。
許是方懷安許下的利誘,聯(lián)軍像是不知懼怕,一個個兇猛非常,殺得敵軍步步后退,再無氣勢。
兩軍交戰(zhàn),一旦一方?jīng)]了士氣,就是敗局,所以,付關(guān)叛軍也不例外,節(jié)節(jié)敗退,眼下城外也有聯(lián)軍圍攻,他們就是想逃,開了城門也逃不出去,可跟付關(guān)做了叛軍,投降也落不到好下場,只得困獸之斗。
不多時,叛軍就被逼至西城門,聯(lián)軍趁機打開城門,放城外聯(lián)軍入城,叛軍被夾擊其中,再無反抗力量。
此時,聯(lián)軍根本不管城外還有其他聯(lián)軍,竟是赤紅著眼,闖入民房,開始搶掠百姓,當真是諷刺得可笑!
仿似讓其他聯(lián)軍入城,會分去他們的財富,所以他們要先下手為強,才能有更多收獲,而百姓失去財物后會面臨什么,也不在他們考慮的范圍。
這些都是朝廷的正規(guī)軍啊,他們本該保護百姓,而今卻與強盜無異,搶掠他們要保護的人的財物。
我握緊了拳頭,景毅卻是眉頭一皺,對我說道:“現(xiàn)下不是悲天憫人的時候,去正門助閩國公入城?!?p> 對,閩國公還在正門與敵軍的水師較量,應(yīng)該說是與倭國的海寇較量,這些外敵,一個都不能放其逃走。
如今入了城的聯(lián)軍都在搶掠,根本不聽號令,還能保持軍紀的只有我騎軍和閩中軍的軍隊了。
我們立馬轉(zhuǎn)戰(zhàn)正門,殺城樓上的敵軍,卻不開城門,以占據(jù)有利地勢,幫閩國公夾擊??埽焐蠠腙栜姾烷}中軍軍旗。
城樓上,換上了我方將士,一簇簇箭矢射向海寇的戰(zhàn)船,許是海寇察覺到城已被攻破,想要調(diào)轉(zhuǎn)船頭逃跑。
正門外的聯(lián)軍并不曉得城內(nèi)聯(lián)軍在做搶掠百姓的勾當,因此,只是一心想要擊敗敵軍,見海寇欲逃,射出鉤槍拖住??軕?zhàn)船,不讓??芴幼撸羰堑人麄?nèi)氤呛?,怕也會如其它?lián)軍一樣,搶掠百姓。
閩國公的水師見狀,連忙駕船駛近敵船,躍上敵船甲板,與??軓P殺起來。
水面上,戰(zhàn)船晃動,連帶著倒映在水里破碎了的火光。
這一戰(zhàn),是我參與過的最大戰(zhàn)役,兩方加起來近三十萬兵力,兩方死傷也是不計其數(shù),總之那一夜過后,仿佛湟水染紅,血腥之氣久久不散。
佗城里,叛軍見大勢已去,全部投降,而海寇為外敵,即便降,也全都被斬殺,是以,付關(guān)十數(shù)萬大軍,還剩下兩萬人,這兩萬人被閩國公押解往閩中郡做勞役,等待朝廷下旨處置,此乃后話,而十數(shù)萬的聯(lián)軍,也死傷近半,可謂慘重。
另外,佗城里的儲備被一搶而空,各路聯(lián)軍雖傷亡慘重,卻也滿意得到的利益,可想付關(guān)存了多少財物在佗城了。
反是閩國公和景毅,在他們爭搶財物的時候,那些聯(lián)軍沒有想過糧草問題,而閩國公和景毅卻只關(guān)心糧草所在,并找到了付關(guān)建的倉廩,也算是各有所獲。
閩國公心系百姓,知道這事由方懷安授意后氣得不行,然百姓遭受搶掠已成事實,而且各路聯(lián)軍都有參與,法不責(zé)眾,況閩國公雖有權(quán)調(diào)配聯(lián)軍,卻也不好處置聯(lián)軍。
轉(zhuǎn)日一早,當著景毅的面,方懷安跪在閩國公身前,連頭也不敢抬,匍匐在地。“國公,是末將之錯,還請國公責(zé)罰。”
景毅會出現(xiàn)在此,完全是因為此番入城后,熾陽軍沒有參與搶掠百姓,得到了閩國公方青州信賴。
“每次行軍,老夫都嚴令禁止不得擾民,而你卻好......”閩國公方青州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顯是怒極,氣得后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指著方懷安的手都不住顫抖。
方懷安只伏首在地,默默等待方青州的懲治。
說實在的,昨晚的情形方懷安固然有錯,卻也是被逼無奈,我想,方青州應(yīng)當也是明白,只不過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
閩中軍同熾陽軍一樣,素來軍紀嚴明,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無疑是讓閩中軍聲明受損,如今城中百姓盡都藏身屋中,偌大的城池,蕭索得連飛花也不愿落下,可想百姓懼怕聯(lián)軍,而閩中軍是主導(dǎo)這一場戰(zhàn)役的領(lǐng)頭者,定然首當其沖。
只是,方懷安若因此受罰,也著實冤枉,我正想著如何幫方懷安求情,就聽景毅說道:“國公爺請息怒,末將有一挽救之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當然,他現(xiàn)下說話,很明顯就是在幫方懷安求情,我也立即上前去扶方青州坐下?!皣珷敚滓殉纱?,如何挽救才是當務(wù)之急,況且昨夜情形,方將軍也是形勢所逼,若他不以此誘聯(lián)軍攻城,聯(lián)軍在發(fā)現(xiàn)城內(nèi)還有內(nèi)城之時,士氣就已然全失了,如何還能攻得下佗城?怕是還要在此耗上幾個月了,傷亡定然會更多,方將軍是迫不得已。”
言罷,方青州似乎也消了許多怒氣,說道:“看在景將軍為你說情的份上,你這條命就暫且留下,若再有下次,定斬不饒?!?p> “謝國公?!狈綉寻蚕蛩羞蛋荽蠖Y,轉(zhuǎn)而起身面向景毅?!爸x景將軍?!?p> 景毅微微頷首,方懷安退至方青州身側(cè),方青州看向景毅?!熬皩④姡泻瓮炀戎?,還請告知?!?p> “國公爺,幸而這次聯(lián)軍入城只劫財物,并未傷百姓分毫,情況不算太壞。”景毅緩緩說道:“于百姓來說,損失財物便意味著不能過活,可我們卻找到了付關(guān)的糧草所在,這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付關(guān)所儲之糧可供十萬大軍十年之用,而城中不過數(shù)萬百姓,即便我們拿出一成的存糧,也可供百姓一年所需,等來年收成了,百姓也就不用愁生計了。”
方青州饒有興味的樣子看著景毅,說道:“依景將軍之言,確實可解百姓困頓,那景將軍再說說,如今荊州的援軍難以回去,該如何安置他們?”
景毅似想了想,說道:“眼下南海郡已盡收復(fù),可荊州卻被沈佑掌控,阻斷了援軍回路,也阻斷了朝廷派官員到南海郡就任,然南海郡也不能沒有駐防,依末將看,國公爺身負爵位,既然這些荊州援軍難以回荊州,不若國公暫時安排他們駐防在南??ぃ惹G州局勢穩(wěn)定,再由朝廷調(diào)派他們的去向?!?p> 方青州依然看著景毅。“這辦法也不是不行,那景將軍你呢,有何打算?”
景毅自然是想趕緊回到渝州,畢竟荊州局勢混亂,很有可能波及到渝州,果然,就聽景毅說道:“如今荊州戰(zhàn)亂,末將想繞道回渝州。”
“老夫知你心系熾陽軍,可老夫覺得景將軍應(yīng)該膽子再大一些?!?p> 方青州說得諱莫如深,反正我是沒聽懂,就見景毅試探問道:“請問國公爺有何指教?”
目下只有景毅和我,還有方青州和方懷安四人,方青州說話也就沒有顧忌。“老夫觀你非池中之魚,只是為人稍顯謹慎,還有些優(yōu)柔寡斷,若再放得開一些,定是有造化之人?!?p> 如果景毅還算優(yōu)柔寡斷,我都不知道什么人才叫殺伐決斷了,以這么多年我對景毅的了解,他處事之道從來沒有太多的猶豫,就連自己的親軍熾陽軍,在離開渝州后,也能完全交由一個軍師打理,如此說來,是我目光太短淺,在這些手握重權(quán)之人的眼中,真正的果決,還要比景毅更甚,或是說,在這些手握重權(quán)之人的眼中,容不下半分遲疑?
音落,景毅的神色有一瞬驚愕,隨即立馬恢復(fù)如常,試探道:“不知國公爺言下何意?”
也無怪,閩國公一句造化之人,便就是在暗示景毅想要奪得天下,只見方青州輕笑?!袄戏蚍讲啪驼f了,景將軍為人還稍顯謹慎,當然,謹慎是好事,可也得看是跟誰謹慎,莫不是,景將軍還無識人之慧眼?”
這句話我就更不理解了,仿似在說景毅不懂得辨人,可景毅若不懂得辨人,如何能將趙偉宏那樣的天縱之才收歸身邊?
但我不理解,不代表景毅不能理解,他馬上行至方青州身前,躬身行了一個大禮。“末將確是為人謹慎,沒能明白國公提攜之意,還望國公勿怪。”
方青州似滿意的微微點了點頭,隨后道:“你想要這江山,老夫予你一條明路。”
此話一出,我心神巨顫,原來,這方青州是看出景毅的野心,可是話說回來,以景毅現(xiàn)在的狀況,手上的兵馬加起來不到四萬,雖然趙偉宏幫他找到了古巴國的財物,但也絕對無法支撐景毅問鼎江山的開銷,景毅現(xiàn)在頂多也就能算得上慶安國一方還算大的勢力,何以與這天下群雄爭鋒?
不說遠了,就拿一個付關(guān)來說,僅一個付關(guān),就有十數(shù)萬大軍,而付關(guān)也只是占據(jù)了南海郡而已,可慶安疆土萬里,有多少個如南??さ牡胤剑陀卸嗌賯€如付關(guān)一樣的人,唯一的不同,只是反與不反,所以,方青州能看出資本不夠雄厚的景毅想要天下,能不叫我震驚么。
可他既說要給景毅一條明路,就表明他看中景毅了,只這一點,我便安心。
景毅未有猶豫,直言不諱的問道:“國公欲給末將一條什么明路?”
方青州一笑?!耙岳戏蚴掷锏拈}中軍為你后盾?!?p> 這時,不光我,就連景毅和方懷安都面露驚色,這句話太好理解,他手里的閩中軍為后盾,就是會全力支持景毅的意思,這教人如何不驚訝。
許是知道這話會讓人詫異,方青州便不疾不徐的說道:“老夫世代扎根閩中,祖祖輩輩的鮮血都灑在了閩中,而老夫這一生,也是為了閩中鞠躬盡瘁。”說時輕輕喟嘆,顯露出這些年他為閩中付出得也很辛苦。“連老夫的獨子也為了阻擊??軉噬蔀榱碎}中百姓,老夫并無后悔,但閩中是老夫方氏一族世代守護的土地,絕不容有任何差池,然方氏再無后繼之人,待老夫死后,還有何人能護佑閩中百姓?”
方懷安只是家臣,繼承不了方青州的爵位,也就意味著,方懷安縱使有志護佑閩中郡,也獲得不了權(quán)力,所以。
“所以......”景毅說道:“國公扶持末將,是想末將他日能護閩中平安?”
“是,以老夫近來對你的觀察,你手上的騎軍軍紀嚴明,對百姓未有過滋擾,必是你治下有方?!狈角嘀菘粗?。“再有,你目下的境況算不得好,可你卻從未私取過任何繳獲的財物,不能說你沒有私心,而是你懂得克己,說明,你是個極為隱忍的人,另外,你棄邊關(guān)駐軍渝州,也讓老夫看出你是一個目光長遠之人,一個軍紀嚴明又有圖謀的將領(lǐng),能得民心,便已經(jīng)算成功一半了,如果再有人大力扶持,那么,就不會有太多的意外,老夫看中你,便是看出你是一個真正心系百姓的人,如此,你若得了天下,自然會護我閩中百姓安泰。”
景毅神情動容?!暗脟嗖A,景毅何德何能?!?p> 方才閩國公已經(jīng)完全表達了他的立場和用意,可他的扶持,也沒有那么容易,他說道:“不過,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任何承諾,都抵不過時間的流逝,老夫的確看重你,可你也得拿出誠意來,讓老夫相信你才是?!?p> 景毅略微沉吟?!皣X得,末將如何才能拿出足夠的誠意?”
“老夫雖已無子,卻還有一女,正值婚配年紀?!?p> 閩國公是要用姻親套住景毅,我心下一沉,可又覺得,我有什么資格難受?如今閩國公愿意用他的勢力全力助景毅,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而景毅確實沒有太多的資本讓閩國公相信他,那么姻親,就是彼此信任的籌碼,如果景毅不負閩國公所望奪得了天下,那閩國公的女兒就是未來的皇后,屆時,就算景毅毀諾,可皇后之尊要護佑閩中周全,也不會太難。
果聽閩國公說道:“老夫要你和小女成婚,來日你登上帝位,皇后之位,必得是小女的,如此,老夫發(fā)誓,必竭盡全力,將你送上那個位子?!?p> 不知為何,我看到景毅低著頭,竟是在猶豫,連方青州都察覺出他的異常?!袄戏虿檫^你的底細,無妻無妾,怎么,難道說你有心儀之人?”
景毅抬頭面向方青州,仿佛剛才的異樣只是我們看花了眼,他說道:“國公說笑,末將常年征戰(zhàn)沙場,哪有心思兒女情長,末將只是覺得,將來迎娶了令嬡,怕會讓令嬡受委屈。”
為了閩中,方青州也真算是把所有的一切都賭了進去?!澳闩c小女的姻親,不過是你我信任的前提,小女這些年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是閩中百姓的賦稅才能讓她享受安逸,那么,她既得了百姓供養(yǎng),就得為百姓犧牲?!?p> “既如此。”景毅再次躬身行大禮。“末將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