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高蓉的話讓我吃了一驚,先前我只是沒想明白為什么兩位店家分不清侗祥和仁祥先生的作品特點,卻從未想過做局這一層。
“這幅畫畫風、題跋、印章的筆法,都像是南派梅花畫法,又與袁家兩位老先生流傳于世的作品稍有不同,他們一定認為這是仿作,才會拿出來做局,蒙咱們呢,你們就一點沒察覺?”
“沒察覺!”我一臉尋味看著高蓉,搖著頭說道,我相信,不用我催,高蓉也會告訴我的。
“沒察覺拉倒!”高蓉沒好氣得說道。
“得嘞,那咱就打道回府!”我剛想招呼老鵬發(fā)動車子,卻發(fā)現這小子正一臉懇求看著我,同時注意到,高蓉的小手還抓在他的胳膊上呢。
“臭小子,到哪都這副德行!”我心里又好氣又好笑,假裝瞪一眼老鵬,沒成想被高蓉注意到了,她下意識上下看看,急忙臉紅著松開了手。
“你就真不想知道為什么?”看我如此沉得住氣,高蓉有些著急了。
“不想知道。”我心里早就樂開了花,這丫頭,還真是禁不住激將,不打自招的主兒。
“你!”高蓉咬緊嘴唇,隨即卻調皮的一笑,“不想知道姐姐也得給你倆上一課,要不還真讓你們小瞧了!”
我無所謂的攤攤雙手,老鵬卻一臉幽怨撫摸著被高蓉抓紅的胳膊,估計還在回味剛才美妙的感覺。
“仁祥先生九十年代初期拜關山月、董壽平兩位名家為師,這點你該知道吧?”高蓉接著說道。
“嗯?!蔽逸p聲答道。
“這期間仁祥先生在原有梅花的畫法上嘗試加入兩位恩師的畫風,比如董壽平老師的寫意,將梅花蚺枝畫成類龍形,關山月老師的傳統(tǒng)山水畫風,通過筆墨濃淡的變化,體現光、影的不同。”
“這又說明什么呢?”我被高蓉的話吸引,卻還是想不明白這些人人皆知的事實能說明什么,又和“做局”有什么關系。
“這期間的作品,不同于仁祥先生早期作品的中規(guī)中矩,又和后期成熟的畫風有明顯區(qū)別。”高蓉說完,眨著大眼睛看著我。
我眼前一亮,一個線索在腦海閃過,不過隨即又黯淡下來,“這些常識,難道王老板會不知道?”
“他可能猜得到,但卻不敢確認,除非他是專門研究袁先生作品的,否則一定會認為是不成熟的仿作!”高蓉愈加興奮。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專門研究袁先生作品的?”我撇撇嘴,不以為然得說道,高蓉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我還是不敢確認。
“你看他屋里,不是李苦禪,就是劉海粟,竟然還有一幅潘天壽先生的寫意花鳥,有一幅當代滄海名家的作品嗎?”高蓉接著得意得說道,“而且,有一幅是真品嗎?”
“你的意思是說?”劃過心中的線索逐漸清晰,我眼里也閃過一絲興奮。
“這是專門做局蒙外行的‘麻’,網羅各類名家仿作,以‘撿漏’價格賣出去,只是這次他看走眼了,這次他按贗品收來的‘破爛兒’,其實是真品!”高蓉一把抓住我的手,難掩的興奮溢于言表。
我偷眼看看一旁醋溜溜的老鵬,壞笑著把另一只手搭在高蓉手背上,氣的老鵬直瞪眼,沖我揮舞著拳頭。看到我們倆的樣子,高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紅著臉縮回了手。
“姐姐”這是滄海對女性慣用的稱呼,可不是我認下了高蓉這個姐姐,“人家興許屋里都是真品呢,專門賣名家畫作的?!?p> “對啊!”老鵬在一旁應和道。其實我是故意逗高蓉的,沒想到老鵬當了真,李苦禪、潘天壽這類名家的畫作,隨便抄起哪幅都是幾百上千萬的,這老王要真有這些玩意兒,還會在金源街開小店嗎?
“切”高蓉不屑得冷哼一聲“還名牌大學呢,以后可別說是我的同門,師傅也跟你丟不起這人?!?p> 我笑笑沒說話,深陷其中的老鵬卻不干了,瞪著眼說道,“我說蓉蓉,你咋這樣說寧兒呢,他哪句話說錯了?”
他這一稱呼把我們倆都逗樂了,高蓉更是舉起粉拳就要打,“你見過哪個億萬富翁穿成老王那樣的?”
老鵬剛要反駁,我接過高蓉的話頭,“若是真是滿屋子都是名家真品,一個億恐怕都不止,你看這老家伙像嗎?”
這回老鵬聽明白了,嘿嘿一笑,縮縮脖子不再說話。
“不過我還是有點疑問,你怎么就確定它一定是真品呢?”既然看穿了對方的局,好東西自然想收入囊中,何況是撿漏,于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
“見多識廣唄,這不是師傅總教我們的嘛。”高蓉甜甜得一笑,說道。
“得,您賣上關子了!”我笑著回一句。
“哈哈哈”高蓉接著說道,“我父親和仁祥先生是朋友,九十年代中期,正是仁祥先生作品轉型低谷的時候,我父親收了不少他的作品,算是對朋友的支持。”高蓉說著,臉上頗見得意之色。
“一般人看到這樣的畫作一定認為是仿作,而且仿的很不成熟,這是那位王老板肯用它做局的原因。但熟悉仁祥先生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那個時期的真作,而且還有兩個細節(jié),一是仁祥先生那時候追求蚺枝似龍,龍頭在枝頭,所以梅枝頭上的用墨會重一些,又不失自然,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二是仁祥先生用墨只用徽墨,而且只用胡家藥墨,制墨時會研入牛膽、羊角、麝香等名貴藥材,這是對侗祥先生習慣的傳承,這樣做出的畫墨勻而不散,歷久而彌香。不信你聞聞!”
“難怪剛才你貼近畫作聞了半天?!蔽尹c頭說道,心中疑問盡已釋然。
“寧兒,我就說你賣關子吧,那幅畫一定是真品,否則都對不起那紫檀的畫軸?!崩嚣i在一旁插話道,“不過按你們剛才的說法,這幅畫咱們五十二萬買,真能賣四五百萬?”聽我們白話半天,此刻他最關心的還是這幅畫能值多少錢。
“可能不止,仁祥先生的作品近幾年很受國內外追捧,尤其是在新加坡、馬拉西亞等地,作品潤格翻著番往上漲,估計上拍賣,六七百萬也是值的?!备呷叵蚶嚣i解釋道。
“我的媽啊,下手啊,反正是這倆老小子先想蒙咱們的,咱也算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崩嚣i說著就要下車,手趁機抓在高蓉手上,這次高蓉可沒慣著他,生氣般照著老鵬的手使勁兒就是那么一下,疼得這家伙“哎呦”一聲把手縮回去。
“哈哈哈”看到這一幕,我笑得前仰后合,笑過之后兩手支著座椅湊近前排,一臉神秘得問道,“你們說,這老王收這幅畫,能花多少錢?。俊?p> “他說在他手里十年了,這話我倒信”高蓉想想回道,“這類人一般收了東西會很快出手,不會在手里放很長時間,估計是仁祥先生名頭趕不上潘天壽、李苦禪這些大家,算冷門,不好出,才會壓在手里。十年前,九十年代,我估計不會超過兩千塊錢?!闭f完看看我,又看看老鵬,“要不是你們今天提起,不知道要壓箱底多長時間呢?!?p> 老鵬點點頭,表示贊同,兩人一齊把目光投向我。
“嗯”我也贊同他們兩個的觀點,但如果高蓉說的對,這個人真是專門做局的“麻”,恐怕收價兒還要低,仁祥先生是滄海本地名家,九十年代尋到他的作品不是難事。
“既然他進價那么低,咱五十萬不是太虧了嘛?”我接著說道,一臉為難。
“那你說多少合適?”高蓉回過頭湊近我,那份少女的調皮又浮現在臉上。
“三十萬!”我開出了心中的價碼。
老鵬興奮得擊一下掌,“得嘞,又省二十萬!”
高蓉沉思一下,略帶擔憂得說道,“恐怕不行,別看王老板說茶水只有兩萬,畫作的情況周老板恐怕是知情的,茶水估計還要高得多,而且,他已經看到你卡里有師傅給的兩百萬了。估計他們早已把你當成肥羊,三十萬可能拿不下來。”
“呵呵,正因為他們看到我卡里有兩百萬,知道我是真買主,這事兒才有門?!蔽倚赜谐芍竦锰苫剀嚭笞粋€近乎完美的計劃了然于胸,“不過這三十萬里,還得有你五萬!”說完一臉尋味看著高蓉。
“哦?”高蓉不知我葫蘆里買的什么藥,饒有興致得瞪大雙眼,眼里滿是驚喜,“那你說說,怎么三十萬拿下畫作,還得有我五萬?”老鵬也豎起耳朵,看我能有什么鬼主意。
我湊近前排,如此這般交代一番,聽完我的計劃,二人彼此看一眼,會意得笑起來。
“不錯嘛,師傅沒看錯人,孺子可教也。”高蓉豎起大拇哥,笑著說道,“不過呢,還有一件事咱得提前說好,這次的賭局可是我贏了?!?p> 我一驚,和老鵬彼此吐吐舌頭,怎么把這茬給忘了,不就叫聲“姐姐”嘛,又不流血不掉肉的,反正叫這樣的美女姐姐,也不虧。
想通這個關節(jié),我笑著拱起手,對高蓉作了一個揖,煞有介事得說道,“是,您贏了,姐姐,我最親愛的姐姐!”聽得老鵬一臉壞笑,兩手舉起大拇哥。
“切,德行!”高蓉斜我一眼,隨即倚在車門上,慵懶得看看我,又看看老鵬,接著說道,“姐姐還想賭一把,敢不敢!”
“賭什么?”好賭是人的天性,何況和這么漂亮的女孩兒賭,我和老鵬瞬間來了興致,一齊坐直身子湊近高蓉。
“你們要是三十萬拿下這幅畫,還能有我的五萬,晚上咱們酒吧通宵,我請客,怎么樣?”高蓉甜甜得笑著,兩個小酒窩更顯迷人。
“成!”老鵬不假思索答道,老鵬對我的計劃很有信心,這份從小到大的信任,可是千百次“戰(zhàn)斗”才培養(yǎng)起來的。
“那要是我們輸了呢?”我問道,一句“姐姐”就可以了,我可不想再著了這姑娘什么道。
“輸了。?!备呷匾бё齑剑拜斄宋疫€沒想好,輸了再說?!闭f完率先跳下了車。我和老鵬相視一笑,有美女相陪,今晚的酒吧之約一定很精彩,心里美滋滋的緊隨高蓉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