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你回來啦?!?p> “今日學(xué)堂這么早就下學(xué)啦?”
“嗯,先生家中有事,這幾日要放假的?!?p> 他今日說話似乎有些吞吞吐吐的,“這是做什么?有話就說,我是你姐姐又不是外人,怎么還吞吞吐吐的?”
他聽我這樣說,忽然靦腆一笑,也沒有了顧慮,“其實過幾日便是我母親的忌日,父親說要帶我去母親的老家祭拜。”
“身為人子,這是應(yīng)該的?!蔽也幻靼走@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沒想到還有下文。
“我想姐姐同我一起去?!?p> “我?”我有些詫異,這樣的一家團(tuán)聚的私房時光,為什么要我也一起去?
“父親說姐姐和母親很像,我想帶姐姐去見她。我想她若知道我自小就有姐姐照顧,也就能放心了。”
我心中的一陣酸楚,他從小失去母親,父親又不在身邊,全家都是加倍疼惜的,沒想到他竟然還把我放在這樣的位置,真是讓人感動。
“好,我與你一同去?!?p> 玉環(huán)替我準(zhǔn)備好了洗澡水,這次去莊子我把她留在府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若說大事,這幾日最大的事應(yīng)該就是連翹姑娘給開洪少爺瞧病,說是吃了幾服藥,氣色已經(jīng)好了不少?!?p> “到底是什么病?連翹可說了嗎?”
“自然說了,只是那些小女使不得上前,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人人都贊連翹姑娘醫(yī)術(shù)好就是了。”
“嗯,能好便好。”我撩著水,氤氳的熱氣上涌,熏的臉上熱乎乎的。沒出什么事情就好,那家人的事我也懶得多問了。
“不過,開洪少爺是好了,可是開源姑娘卻病倒了?!?p> “哦?好好的怎么會呢?”
“那日開源姑娘施粥回來便去跪了祠堂,整整三日水米不進(jìn)。然后就暈倒了,高熱不退,幸好連翹姑娘為開源少爺瞧病未走,給扎了幾針,又抓了湯藥,這幾日才好些?!?p> “是嘛,開源姐姐一心惦記哥哥,這些天施粥也是任勞任怨,沒有一點托大。如今開洪得救,她為什么還要去跪祠堂?”
“我聽說,是因為那日在粥棚她與二夫人吵了一架,然后便自請祠堂罰跪了?!?p> 在粥棚?和二夫人?難道是為了我嗎?我總覺得有些這事有蹊蹺......
“既然姐姐病了,你去庫房把母親給我?guī)У睦仙絽⒛贸鰜恚魅諒膶W(xué)堂回來我們?nèi)タ纯此?。?p> “四姑娘,咱們姑娘病了,怕是會過了病氣給姑娘。”
這是拒絕嘍,不過開源姐姐素日都是蓉兒照料的,這個女使是誰?
“那就讓姐姐安心養(yǎng)病吧,我便不打擾了。這顆老山參留下,給開源姐姐補補身子。”
“奴婢替主子多謝姑娘美意。”
走出了院子,我才開口問,“這個女使是誰?原怎么沒見過?”
“這是二夫人房里的笙兒,是開源姑娘病了才過來照顧的?!?p> “是嗎?”我喃喃著,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嘉州,于青衣江與岷江交匯處,我們一路行船至此,商船往來縱橫,江邊碼頭也是熱鬧非凡。
“這里還真熱鬧啊。”
“是呀,這是個大集市,等一會兒安置了行裝,叔父帶你們出來逛逛?!?p> “好。”
叔父對這里的熟悉程度不亞于成都,看來在外多年,叔父也總要回來看望嬸嬸。
依江而建的江渚小筑,從窗邊看出去,燈火人家掩映在垂柳之下,意境悠然。
“別的不說,這里的西壩豆腐實在一絕。”叔父送了一塊到我碗里,果然,入口鮮嫩,綿軟有韌性,還帶著清甜的口感,這再普通不過的豆腐竟能做出如此驚艷的味道,真是難得。我的味蕾一下便被打開了,這一頓下來,真是肚皮都要撐破了。
“這嘉州還有許多好去處,等……之后,我再帶你們?nèi)ァ!币堰^多年,叔父似乎還不能平靜的面對嬸嬸過世的實事。
次日,卯時一過,叔父和開荃便在桌前等我用早飯,之后出發(fā)去城外拜山。
“姑娘說不必等她用飯,一會兒自會去門前與尊長會和。”
“去和你家姑娘說,叫她慢慢梳洗,不必匆忙?!笔甯敢詾槲沂菓衅鹗釆y遲了,并未在意。
叔父等在門口見我提著食盒出來時,有些意外,“你何必再多麻煩,這一應(yīng)物品,我都叫人備了?!?p> “沒什么麻煩,不過盡些心意,請叔父成全?!?p> “好孩子,你有心了?!?p> 開荃接過食盒,扶我上了車。
大約一個時辰以后,我們便到了馬邊山。叔父便把嬸嬸葬在這山頂之上,我們棄了馬車,帶著一應(yīng)東西徒步進(jìn)山。叔父對這里很熟悉,路也好走,到山頂上時也不覺得累人。
擺上一應(yīng)香燭祭品,叔父最先跪下,開荃隨之。
“阿洲,我?guī)г蹅兊膬鹤觼砜茨懔恕!笔甯傅难劬σ呀?jīng)泛起漣漪,“開荃,給你母親扣頭?!?p> “娘,開荃來看您了,兒子一切都好,一直有祖母、伯父、姐姐照顧,現(xiàn)在回到父親身邊,請您放心?!蔽以谝慌裕恢涝摬辉摪?,正在猶豫,開荃拉著我的手走到了嬸嬸的墳前。
“母親,這便是我剛才說的,照顧我的姐姐。她是大伯父的女兒,自小和兒子一同長大的。”
這時便是可以跪了,我跪在開荃身邊,向嬸嬸的墓碑扣了三個頭,“嬸嬸放心,開荃讀書習(xí)武,身體健壯,以后婚配也定會美滿幸福,請嬸嬸安息,不要為他傷心掛懷?!?p> 叔父聽了我這話,眼淚更多起來。是呀,這樣的好時候,嬸嬸卻已經(jīng)不在了,叔父怎么能不傷心呢?
我和開荃都退開了,叔父卻依偎在嬸嬸的墓碑前說了好久的話,又與她同飲一壺酒,我們不忍心打擾,便到一旁等候。開荃想去勸慰父親,可是也不知說什么好,悶悶的坐在我身邊,神情渙散。
“姐姐,你說……父親這樣愛母親,為什么沒能娶她過門呢?”
“娶過的,不然怎么會有你呢?”
“你說……如果母親過了門,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你不要胡思亂想,嬸嬸去世,是積勞成疾。你只要知道她拼著性命生下你,以后好好生活,她在天有靈,會欣慰的?!?p> “所以……是我害死我娘的嗎?”
“你知道嗎?對于女子來說生育便是要過一道鬼門關(guān),嬸嬸是知道這樣的結(jié)果,也要保住你。她很愛你,才會如此。”
開荃的眼淚最終是流下來,“四姐,我想要我娘回來,怎么樣才能讓我娘回來?……”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只能把肩膀借給他……
又在嘉州逗留了幾日,可是終不復(fù)初到時的歡快。叔父和開荃難過,縱使我絞盡腦汁的逗他們開心也是沒什么效果。
回航,我看見叔父和開荃并肩站在甲板上,心里也有些酸楚,忽然很想念父親母親,雖然時常通信,可是畢竟相隔遙遙,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

齊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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