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博士從終端里調(diào)出幾張照片放大，是一組細胞的圖片。說實在的，指望一個帶兵打仗的將軍看懂這東西，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于是他耐心解釋，“關于異化，最主要的外在表征你已經(jīng)很清楚了?！?p> 紅瞳——慕景當然清楚。
但是，一提到與此有關的一切，她就無比煩躁，因此也沒有應聲。
R博士繼續(xù)，“盡管表征有很多類，但這里我們就用最普遍也是最容易觀察的紅瞳來舉例——根據(jù)對過去無數(shù)實驗對象觀察總結的數(shù)據(jù)，隨著異變程度的加深，紅瞳的顏色會越來越明顯，持續(xù)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一般來說，進入B級后期，眼中的紅色會一直持續(xù)下去，這其實是眼球充血，本人處于極致的非正常的亢奮狀態(tài)?！?p> 充血狀態(tài)的紅瞳見多了，蘭多夫才格外渴望見一見不同的。
想到此處，他下意識的偏離正題，“你那個明星男朋友的紅瞳不一樣，至少從表面看起來，顏色太純粹，也太穩(wěn)定了。什么時候我能給他做個檢查就好了，也好弄清楚他是不是本質就和別人不同。”
對于這樣的要求，慕景當然是充耳不聞，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趕緊說。
畢竟是在機甲上，駕駛員對于艙內(nèi)的一切，包括空氣在內(nèi)都具有絕對的控制權。寄人籬下的R博士只能從善如流的接著道，“互助會搜集的這一幫異變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經(jīng)發(fā)展到雙目赤紅的階段，但卻不再惡化，亢奮的神經(jīng)竟然也逐漸趨于平靜?！?p> “也許是你的救治發(fā)揮了作用?！蹦骄昂么踹€是提出了一個可能。
當初互助會將這一幫人交到她手上，用安蜜兒的話說便是希望軍方能救他們一命。
R博士只是嘆了口氣，并沒有多說。如果可能，他也想和對方一樣保持樂觀。然而實驗室是他親自主持，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對于界限所在，他實在最清楚不過。
慕景也將這一篇翻過去，“異變暫停。然后呢？”
哪怕只是表征，聽起來也是好事。慕景這個門外漢不了解太多的原理，但她還是真心希望那些人沒事。
戰(zhàn)場上殺人如麻是一回事，但或許正是因為見了太多鮮血，慕景對于生命反而有了一種別樣的珍視。
出生入死，總也是為了保護生命。
殺死一群生命，同時保護另一群生命，聽起來矛盾，可人生在世，不就是處處充滿矛盾嗎？
R博士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半是凝重，半是茫然，好似遇到了什么讓他困惑不已的難題?！皢问菚和＃斎皇呛檬?。可是他們身體表征異化暫停的同時，細胞卻出現(xiàn)了新變化?！?p> “我在他們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七號病毒的感染跡象。”R博士終于指向了他打開的細胞圖片，“這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這是隨機選擇的樣本。”
慕景一下子想起了那夜在片場上擴散的致幻劑，當時凱撒就懷疑過是七號病毒。
她的臉色當即也變得很不好看。
說實在的，她并不算病毒肆虐全球的親身經(jīng)歷者，但是七號病毒留下來的資料、故事、或者說記憶，實在太多了，這些東西刻在了每一個地球人的骨子里，演變成了磨滅不去的恐懼。
慕景啞著嗓子問，“你們做好隔離措施了嗎？”
七號病毒最可怕之處，高傳染性以及高致命性。
R博士的回相當古怪，“當然隔離了，但是并沒有太大用處?！?p> 慕景沒聽明白，但愈發(fā)憂心忡忡了。
看出她有所誤解，R博士趕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發(fā)現(xiàn)，在異變者體內(nèi)的七號病毒傳染性很弱，至少不會通過空氣傳染。做了幾輪生物實驗，傳染機理更傾向于……血液?！?p> 血液？
慕景當即想起了那夜導演麥爾登咬在秦湛脖子上的一口，那一咬是相當?shù)牟涣羟槊妫攬鲆娏搜摹?p> R博士并不知道對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兀自慶幸，“血液傳播總比空氣好多了，起碼有了控制的方法。至于高致命性，目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帶回總部的那一批異變者，不管狀態(tài)好壞，至少都還活著?！?p> 慕景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秦湛的身上挪開，一方面因為當下并非走神的好時機，更重要的則是出于私心。
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愿讓秦湛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扯上關系。
什么異變者、致幻劑、七號病毒，還有軍方、互助會……這些該死的東西與他一個大明星有什么關系？他安安心心的當個“慘絕人寰”的帥哥，就足夠了！
慕景強迫自己剔除腦子里的雜念，恢復的清明中浮起一個關鍵疑問，“我們都知道，七號病毒是純?nèi)斯ず铣傻?。人類這種生物，不管做什么事，都有極強的目的性，如果具備極強的殺傷力，可以將它視作另類的生化武器?？扇绻《咀兊谩踩瑢⑺铣沙鰜硎菫榱耸裁茨康?？”
如果說七號病毒是人工打造的惡魔，那么，背后的那只手必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試想一下吧，哪怕只是豢養(yǎng)一頭大型獵犬，都是為了捕獵。合成人工病毒如此復雜的事務，背后的動機怎么可能單純呢？
R博士嘆了口氣，面上的困惑之色更重了，“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但我的回答是……不知道。”
慕景不怎么相信的瞥了對方一眼，顯然不怎么相信。
“真的！”R博士差點指天發(fā)誓。
考慮到他眼下只是一名身不由己的機甲乘客，這番申明還是具有相當?shù)目尚哦取?p> R博士繼續(xù)說明，“要知道這種變異后的七號病毒——我們姑且先稱其為變異毒株吧，弄清楚它的用途，最可靠的辦法就是與原毒株進行對比。但問題是，全球大清洗之后，毒株與相關資料都被銷毀了。”
“你也沒有留下嗎？”
不怪慕景有此一問。據(jù)她所知，蘭多夫是參與過大清洗的。
當然，他一個連躍遷都暈的弱質書生，能擔任的也只是技術顧問之類的角色。雖然通常意義上的戰(zhàn)爭，顧問的角色可有可無；但大清洗不同，既然很大一部分目標是針對七號病毒和異變實驗，顧問的作用會非常重要。
蘭多夫被所有人視作科學怪人也并非毫無道理，慕景很了解，對于某些非同尋常的、甚至是危險的東西，這位博士有著超乎常人的興趣。
他經(jīng)手過七號病毒，這只惡魔對他而言應該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不可能無動于衷。
R博士瞪圓了眼睛，憤怒噴薄欲出?！澳惆盐耶敵墒裁慈肆耍∧氵@是在指控我公然違背軍方命令嗎？”
慕景沒吭聲。
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過激，R博士深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壓抑住怒火，但聲音還是氣的發(fā)抖，“我不想騙你，我的確對七號病毒有興趣。但興趣越濃，我越是清楚這東西的危險程度，它不是我能夠掌握的……事實上，全人類也沒能控制住它，不是嗎？”
隨即，他又自嘲的一笑，“好吧，即使你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你也該知道，但凡是參與過大清洗任務的人員，事后都經(jīng)過隔離審查。在隔離期間，我差不多連皮都被剝了一層，即使有心，也留不下什么東西?！?p> 對方這幾句，幾乎已是肺腑之言。慕景沒法再多說什么，只能點點頭。
然而R博士自己卻好似想起了什么，壓低了嗓音神秘道，“據(jù)說，軍方手里秘密留下了病毒株?！?p> 據(jù)說……沒有比這更微妙的用詞了。
慕景心里一緊，隱約感覺抓住了什么，但似乎還隔著一層迷霧。她問，“病毒株在哪里？”
R博士搖頭，“這我可不知道。但是，洛倫丁那老狐貍一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