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瀟和凜笙追那邪靈至凝飔崖時,蕪幽正站在懸崖上觀察地形。
她剛從東方海濱的礁石上醒來,除了知道自己手中握著上古醫(yī)療神器——伏羲九針,和自己沒有心以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當時見到身后有一座奇高奇陡的山峰,便攀了上去。
一路上,她發(fā)現(xiàn)這地界時間飛快,太陽剛從西方落下,就會馬上從東方升起。
一直到了山頂,看了四周景象才想起古籍中有這樣一段記載——“漆吳山”乃氣之中樞,位于東海之濱,沙丘之極,晦明之交,時間終始之地。其山多巨石,聚露凝風(fēng)。飲露能解百邪,御風(fēng)可入六極?!?p> 倒是與腳下這座山峰有七八分相似。
她本想選個方向離開,誰知腰間銅鈴忽然顫響,一股邪氣撲面而來。
手中九針化形成一枚,向著邪氣射出一道光華。
邪氣四散,只在她眼前留了一道人形殘影。
她還沒反映怎么回事,山頂入口處忽然傳來兩人對話聲。
“塵瀟,小心邪靈。”
“你先讓開……”
那話音剛落,一股強勁的劍氣便逼入山頂,四散的邪靈又一次匯集與劍氣相撞,發(fā)出一聲詭異巨響。
蕪幽只感腳下一陣震顫,周圍煙塵四起。
她剛穩(wěn)住身形,便感劍氣直逼自己胸口而來。手中伏羲針再次散出光華,乒一聲抵住了刺向自己的利劍。
周圍靜了,連草木灰塵似乎都頓了一拍。
“凜笙,住手?!币粋€人喝道。
利劍應(yīng)聲一收,蕪幽也將伏羲針收了回來。
“靈甦(sū)呢?”
見說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語氣又不太友善。蕪幽便沒太想搭理,只是簡單打量了他一眼。
這少年一身淡藍衣袍,豐神俊朗,怒容之間逼著一股英氣。
蕪幽疑惑一瞬,答道,“我不知。”
少年先是一愣,冷哼道,“不知?”他搓搓下巴,又道,“剛剛那邪靈不見了,現(xiàn)在這凝飔崖上就你一人……還戴著個面紗,我看,你就是靈甦——快把魅哭草交出來?!鄙倌暝挳?,抬劍便斬向蕪幽面紗。
好在她躲得及時,那面紗只被斬落一角。她剛要和這少年動手,少年身后的人便攔在了兩人中間。
“剛才多有冒犯,不知可傷到了姑娘。”這人向蕪幽施了一禮。
蕪幽心生防備,不知兩人一唱一和想要干什么。
但見他抬頭,忽然愣住,周圍空間逐漸褪色,獨留這人站在自己眼前。
時間似是在此刻停滯,又像過了千百個輪回。
眼前人,霞姿月韻,眉目含情,嘴角閉合微微上翹,好一副和善靜好的面容。古籍中千百種詞匯在蕪幽腦中閃了一遍,最終只留了一個“善”字。
“姑娘——”
蕪幽被喚醒,“沒有。”她脫口道。
見這人目不斜視望著自己,她越發(fā)緊張。
忽然,塵瀟眼神一寒,他手中紅色寶劍脫手向自己斬了過來。
蕪幽退了一步,手中伏羲針還沒射出,卻見那柄紅劍越過自己,咔嚓一聲,斬斷了她身后的樹干。
就在她驚慌未定之時,塵瀟已經(jīng)飛身握住了劍柄。
隱匿的邪靈被擊了出來,凝飔崖上空瞬間颶風(fēng)怒號,陰黑一片。
塵瀟一躍而起,在空中揮出一劍,避空邪靈被斬裂,又分別攻向了凜笙和蕪幽。兩人也一同加入戰(zhàn)局。
三人合圍,倒是很快將邪靈逼出原形來。誰知他們只看到一身黑色紗袍的人,那人便忽然消失了。
凜笙剛要松一口氣,就感背后一涼。
“小心——”,待他反應(yīng)過來時,塵瀟已經(jīng)將他一掌推開,那黑影擦著塵瀟肩膀滑到了崖邊。剛要再攻擊三人時,一聲野獸怒吼打斷了他。
天空一團火光飛來,待一只紅色巨獸落在懸崖入口時。剛剛那黑影再次不見了。
塵瀟打量四周,見那邪靈徹底消失了,便道,“小丘來了,我們趕快回去吧?!?p> “可是——魅哭草不追啦?”凜笙有些驚訝。
塵瀟扶了一下肩膀,“凝飔崖時間飛快,不宜久留。我們得趕快回去看看他們。”
他又看向蕪幽,心中五味雜陳。她的聲音,太像一個人了。雖然還不能確定她的身份,但是,他必須先把她帶回去。
“你傷到了?”凜笙見塵瀟臉色浮白,緊張道。
此時,蕪幽正被眼前巨大的長著翅膀的火焰獸嚇到,并沒有注意兩人。
“我沒事——”塵瀟走到蕪幽面前道,“我看姑娘的武器是配針,您可是大夫?”
蕪幽緩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
“姑娘可愿意隨我去救人?”
她本來也無處可去,能隨兩人離開這奇怪的地方也好,便答應(yīng)了。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這一選擇,竟被卷入了拯救九州瘟疫的危局之中。
……
蕪幽為布篷外面的門派弟子查診一番后,便決定回凝飔崖取那里的極陽甘露為這些人祛毒。
凜笙當然不想她再去冒險。
但蕪幽去意堅決,他又要照顧塵瀟不能隨同,便遞給蕪幽一個哨子,讓小丘跟了去。
“你去玩吧,不要走遠,走時我再與你聯(lián)絡(luò)。”小丘將蕪幽放在崖頂后蕪幽對它搖了搖手中的哨子。小丘一聲低吼以示回應(yīng),扇動幾下翅膀便飛走了。
她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這凝飔崖頂,發(fā)現(xiàn),還隱隱有邪氣未散。
顧及這里時間飛快,她也沒去在意。待太陽再次升起,便抓緊時間收集起草木間的露水。
正忙碌著,忽然天空驟然一亮,轟隆一聲過后蕪幽身后出現(xiàn)一個深坑,待周圍煙塵散去,蕪幽才覺得腳下有些發(fā)燙,那坑的邊緣被震裂,隱隱泛著紅光。
蕪幽走上前去,見坑中有個紫色珠子,不禁吃驚。伸手拿了起來。
就在此時,被燒焦的荒草中竄出一條通體赤紅的小蛇,直接向她攻擊過來。好在蕪幽躲閃夠快,才沒被咬到。
見那小蛇身外浮游一層黑氣,蕪幽斷定,那蛇是妖化了。
她將珠子揣好,一針刺向蛇尾。就聽啪啪啪啪周圍數(shù)聲響動,眼前的小蛇和暗藏在四周的蛇,都被邪靈盤碎了。
那些邪靈吸入蛇的靈氣,逐漸聚在懸崖邊上,緩緩匯聚成一個人來。
在繚繞的黑氣中,蕪幽看見那人一身黑色塑身軟甲,外面披著黑色紗袍斗篷,上半張臉埋在斗篷下面,只露出平靜的嘴角。
打斗時她見過那一抹身影,所以斷定,這人就是凜笙口中的靈甦。
見他手扶著胸口,指縫間還隱約有血漬。猜他可能受傷了,便放松了警惕。
她剛?cè)胧?,當然不會對任何人隨意下定論。畢竟,剛剛那些蛇攻擊自己時是這人救了自己。所以,蕪幽準備給他看看傷。
“你就是靈甦?”她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像一尊雕塑一樣保持著那個動作。
“你這邪氣聚體,是怎么回事?”蕪幽邊問邊小心翼翼靠近他。
那人始終不動也不說話。直到蕪幽走到他面前,伸手觸向他的傷口,他才輕輕一顫。
“你受傷了,不用緊張,我是大夫?!笔徲囊恢更c向他的傷口,為他止住了血流。見他手中拿著黑綠色的草,問道,“這是魅哭草?”
“嗯?!彼K于回應(yīng)了。
“給我用一下。”
這人竟真的將手中草藥交給了她。
蕪幽幻出伏羲針,提取了魅哭草的汁液,撕開他的傷口,輕輕為他敷上。又用伏羲針對準傷口,一催內(nèi)力,將那草藥汁液引入他的身體。
靈甦悶哼一聲,臉頰滲出細汗。蕪幽蹙眉道,“忍一下,這草雖有毒,但能被你體外邪靈吸收,對你來說可以療傷。”
說著,蕪幽將手中剩余的魅哭草又遞到了他的手中。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可以靠近我?”靈甦突然問道。
蕪幽一愣,聽到這個聲音似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她思疑片刻反問道,“你又是什么人,為什么要練這種陰氣極重的功夫?”
眼前人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悠悠抬起頭來,露出了斗篷下面那半張精致的面罩。
“不說算了,后會有期?!笔徲霓D(zhuǎn)身準備離開。
兩人都遮著面,又互相問對方身份,這不禁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剛剛那些枯萎的草木是你救活的?”靈甦問道。
蕪幽頓了腳步,她為收集甘露,確實用伏羲針救了不少枯草,轉(zhuǎn)身道,“也算不得救活,它們生機未滅,我只是喚醒了它們的靈源。”
說到這里,她又提醒道,“這里是重陽之地,你修習(xí)這種陰濁的法術(shù),不適合來,還是早點離開得好。”
“重陽可驅(qū)趕陰濁,你怎么知道我不適合來這里?”靈甦回道。
蕪幽心中吃驚,問道,“你想去這滿身濁氣?”
靈甦抬起手臂,自顧一番,長長嘆了一口氣,“為什么不想?”這句話似是在自言自語。
還沒等蕪幽說話,靈甦忽然對她一勾嘴角,“你身上,不也帶著這濁物?它與你似乎也不太匹配。”他一邊說著,已經(jīng)伸手將蕪幽腰間的銅鈴吸在了手上。
他將銅鈴?fù)性谡菩?,那鈴便開始猛顫起來。
蕪幽心中有些疑惑,這銅鈴在她醒來時就掛在腰間,除了雕刻得精致了一點,并沒有什么特別。不知為什么,到這人手上卻有異常反應(yīng)。
見蕪幽沒有說話,靈甦笑道,“我對這小東西倒是很有興趣?!?p> 蕪幽雖覺得他有些無理,卻也沒太在意,“既然你喜歡,就送你了。”
說完,她將哨子搭在嘴上一吹,哨音隨風(fēng)聲散向遠處。
靈甦沒有想到,這人竟然這么輕易就將東西送給了他,他似是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忙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蕪幽?!?p> 此時一道紅影落在了崖邊,蕪幽躍上小丘,隨即沒入了夕陽的余暉里。
靈甦還托著手中銅鈴,不禁暗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