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笛……”老李復(fù)雜地看著江笛，有些不忍開口。
“到底怎么了？李叔！”江笛握緊拳頭，酒樓門上的朱紅批條是如此的刺眼，心里亂成了一團(tuán)。
“豐老板，他，他死了?！?p> 話音墜地的瞬間，七月驕陽突然變得冷颼颼的，江笛感覺有螞蟻順著脊梁骨往上爬。
江笛耳畔突然炸響半月前豐安道的笑聲：“等這趟走完，咱爺倆去嘗新釀的梨花白?！?p> 江笛一時間愣在原地不能動彈，只覺得他是開玩笑。
可當(dāng)看見老李的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悲傷的情緒之后，才覺得渾身開始疼了起來，一直疼到心臟的最深處。
“您說笑的吧？”江笛聽見自己破碎的笑聲。
“小笛，這事幾天前就發(fā)生了，整個酒樓里都被打翻了，這事引來了官府，他們就把酒樓封了起來?！?p> 老李悲切成聲，豐老板是個好人啊，經(jīng)常幫襯他們這些鄰里不說，就連去他那喝酒也都打折扣給賒賬。
“不可能，他們是怎么死的？！”江笛心里籠罩了陰霾，可還是壓制住了渾身的痛，咬著牙問道。
“官府到現(xiàn)在還沒有調(diào)查清楚?！崩侠顭o奈道，現(xiàn)今這個世道還真是不太平。
他沒注意到，他說完這句話之后，在一旁沉默的李玉衡突然笑了一下。
“官府？”江笛閉上眼睛，又是官府。
“多謝了，李叔?！苯艳D(zhuǎn)身走了，他一定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笛，你去哪？”老李有些擔(dān)心這小子會做傻事，急忙叫住他，可江笛卻直接沒影了。
江笛跑了起來，腳下流星趕月疾馳，風(fēng)都被他拋在了腦后，他越過酒樓的后墻，卻還在跑，始終不想停下，停下就會被悲痛追上。
他闖進(jìn)酒樓后院，踉蹌撞開廂房木門，闖進(jìn)老豐的房里，看著全都空空如也的酒樓，又發(fā)了瘋似的沖了出去。
李玉衡跟著他翻了進(jìn)來，倚著月洞門，看著不斷在加速又想要沖出酒樓后院的江笛，指尖霜氣凝成游絲，手輕輕一點，一道純白的氣勁正中江笛的穴位。
一股寒冷的氣流瞬間讓江笛一僵，整個人都打了個冷戰(zhàn)，也停了下來。
“啪！”李玉衡走到他身旁，伸手抓住了他的脖領(lǐng)，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打我？”火辣辣的疼痛傳來，江笛一屁股坐了下去，有些顫抖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冷靜了下來了沒有？”
江笛捂著自己的臉，借著這股疼痛合理地讓眼淚流了下來，整個人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李玉衡沒有打擾他，自顧自地觀察起這里的情況，他抬頭遠(yuǎn)眺，只見不遠(yuǎn)處還有間木屋。
“哭完了，就起來干正事?！?p> “我臉疼。”江笛還在捂著臉，喉間泛起鐵銹味，他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偷喝梨花白嗆出的淚，眼淚流個不停。
“先去里面看看?！崩钣窈庵噶酥妇茦牵瑑扇藦暮箝T走了進(jìn)去。
沾著泥漬的皂靴剛跨過門檻，陳年酒香混著霉味撲面而來。酒樓里桌椅四倒，還有一團(tuán)團(tuán)血跡摻雜著酒痕刻在地面上。
江笛的指腹擦過柜臺邊緣某道凹痕——那是去年立春老豐醉后摔碎酒壇時，飛濺的瓷片留下的印記。
江笛看著熟悉的地點，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桌子，睹物思人，老豐仿佛還在賬房里數(shù)著時間開銷，時不時還來一口醇厚的竹葉青。
李玉衡的玄色長衣掃過滿地碎瓷，忽然在廳柱前凝住身形。
他食指撫過柱身一道蜈蚣狀的裂痕，裂紋里嵌著的木屑竟泛著焦黑色。
“劍氣余波?！彼高祿魧嵭牡闹w，回聲里帶著金戈之音。
不對，李玉衡搖搖頭，這是被人泄過勢的，現(xiàn)場還有一個會武功的人，是兩方在交手。
江笛正要反駁，忽然瞥見梁上懸著的酒幡缺了一角。
那靛白布帛切口平滑如鏡，絕非菜刀能及。
柜臺后的銅錢全都不見了，可是在那酒幡之后一枚銅錢深深嵌入墻磚。
可是，這間小酒樓里，哪來的這么多武林中人。
“不出意外，是兩方人在這打了起來，其中一方被滅了，另一方，走了?！?p> “是誰？！”江笛喃喃道，不可能，怎么會有江湖武夫來這間小酒樓殺人？
“不知道?！崩钣窈庾屑?xì)看了一遍酒樓里外，他更好奇那些人來這里殺人是為了什么？
武朝律例還沒成廢紙呢，這些見不得光的買賣還不應(yīng)該這么光明正大才對，又或者說這里有什么東西能讓他們不顧這些約束的。
“看來還是要看到尸體才行?！崩钣窈饨ㄗh。
“尸體！”江笛心里一驚，對了，他要拿回尸體才行！
“我們現(xiàn)在就去官府?！?p> “等會！”李玉衡抱臂倚著朱漆剝落的楹柱，叫停了他，“你我萍水相逢，本來你我說好的，到了地方，你給錢，我走人，這關(guān)于官府的事我就不參與了?！?p> “這?！苯芽粗约旱挠白樱凵耖W爍，只靠自己的話，真的能調(diào)查得出真相嗎？
“我去看看錢還在不在?！苯研箽獾卣f了一句。
“這怎么可能？”江笛瞪大眼睛，老豐的房里窗邊的一處暗格里空空如也，錢呢？還有賬房里，也全都沒了。
難道是為了錢？李玉衡摸了摸眉頭，要錢不應(yīng)該去劫官府富商嗎？這里能有多少錢？
“李兄，這……”江笛低著頭，嗓音像是從地窖深處傳來。
“你先去要尸體吧。”李玉衡無奈道，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又問了一聲。
“那邊的那間小屋是誰住的？”
“那邊？”江笛一愣，看了過去，那是曹老頭住的地方。
江笛打開木屋的門，直接呆住了，原本的整張床直接被劈成了兩半，屋內(nèi)原本也沒什么家具，此刻更是空蕩蕩的了。
對了，那張地圖！江笛急忙循著床邊找，可是原本的床底下什么也沒有了。
地圖不見了？江笛死死地盯著屋內(nèi)，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種猜測。
李玉衡的劍鞘突然橫在江笛頸側(cè)，“別碰！”他俯身用帕子裹住半片碎木，木紋斷口處竟泛著光澤，“用劍氣劈床不算稀奇...”眼光撫過墻壁上毫發(fā)無損的蛛網(wǎng)，“但能把勁道控在分毫之間...”
“有東西不見了?！?p> “很重要？”他竟然沒見過這種內(nèi)力，這就有意思了，能精準(zhǔn)地劈開整張床，墻壁卻絲毫未損，那在這里的人絕對不是什么簡單的人了。
“是張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