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朱漆大門上的狴犴銅環(huán)泛著冷光,杜明禮官袍上的金線在燭火中忽明忽暗。
在朱紅紫木的衙門前,官看著下面被壓著的江笛對著白公子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來人!”
幾個捕快模樣的人從兩邊跑出,先是對著坐在主位上的知府行禮,才恭敬地站著聽候發(fā)落。
“將此人押入大牢,明日審理!”
捕快拖拽鐵鏈的嘩啦聲里,少年腕間的淤青在鐐銬下若隱若現(xiàn),像條瀕死的青蛇。
等江笛被帶了下去,杜明禮才拂了拂胡須,春風滿面地看著白公子,絲毫沒有發(fā)號施令時的威嚴。
“這位公子可是謝公子的朋友?”
白瑯擰了皺擰眉,可還是恭敬地行禮回道,“是,晚生白瑯,拜見知府大人。”
白瑯?白?知府捻著胡須,滿是慈祥。
“好啊,白公子,本府在此代全城百姓感謝你為我們抓住了這個奸賊!”
“知府大人言重了,若無其他事,晚生告辭了!”白瑯有些不習慣這人的眼神,當下就提出告辭。
“好好,請白公子自便?!倍琶鞫Y還是笑瞇瞇的樣子,仿佛是一家的長輩看著后輩。
“林主簿,你說這……”
看著白瑯帶著謝家的人完全消失,杜明禮這才收回表情,抽聲對著身旁的長衫男子講道。
“知府大人,這人不是我們楓溪人士?!敝鞑究隙ǖ溃麄冞@沒有這種人。
“聽聞,謝家老二的第二個兒子最近正回來,他拜了京城的嚴先生為師,那位可是前任的尚書大人啊。”主簿放低了聲音,對著知府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人是京城的人?”杜明禮瞳孔一縮,緊聲問道。
“這樣的模樣氣度,八九不離十?!?p> 杜明禮臉上一笑,整理了一下官服,剛才他的表現(xiàn)可是嚴正清明啊,幸好主簿提醒他那幾個是謝家的護衛(wèi)。
再說江笛這邊,他被幾個捕快像拖著死豬一樣拉往了牢房,手上的疼痛還沒有消失,好像是斷了。
一進到牢內(nèi),甬道石壁滲出陰濕寒氣,三盞氣死風燈晃出血色光影。
江笛被獄卒擲向草堆時,腐肉與絕望發(fā)酵的惡臭直沖顱頂,血腥伴著糞便的氣味沖進他的腦海,強忍著疼痛的江笛都清醒了幾分。
三個獄卒迎面走來,其中一個舉著一個微小的燭光,捕快把他移交給獄卒,隨后兩個獄卒拉著他繼續(xù)往前,一直到最深處的盡頭依舊左轉(zhuǎn)。
這里的空氣的冷了幾分,獄卒打開一處牢門,直接把他扔了進去。
江笛重重摔在幾棵枯草上,他大口喘著粗氣,雖然氣味難聞,可到底是活了下來。
就這樣一直僵在地上,整個人背面朝上,面部歪著看著木制監(jiān)牢,突然眼前的稻草一動,一只身冒寒光的蝎子冒了出來,嚇了江笛一跳。
江笛眼底充血,渾身顫動,硬咬著牙翻了幾個身遠離那處草,同時也翻到了正面朝上。
“呵呵?!?p> 一道輕笑從旁傳來,帶了幾絲嘲諷,在陰暗寂靜的牢房里格外清晰。
江笛微微轉(zhuǎn)頭,聲音是從隔壁牢房傳過來的。
他們之間隔了一堵墻,江笛無法看見那人的樣子。
“被打成這樣干嘛還送到這里?。俊蹦贻p嗓音裹著戲謔,似玉磬敲碎寒夜。
“你是誰?”江笛忍著腕骨碎裂般的劇痛,用腳跟蹬著濕滑石壁挪動。他怎么看到我的?
“這也要問?跟你一樣,囚犯唄。”
“呀!”江笛盡全力靠在了側(cè)墻上,“你,你怎么看得見我?”
“現(xiàn)在看不見了,你左手邊有個洞。”那人解釋道。
江笛看了一眼,還真有。他搖搖頭,嘗試著動動手指,發(fā)現(xiàn)手指還能動,只是手臂無法舉起了,那人好大的力氣,絕對也是個武夫,而且遠在他之上。
“喂,你還沒回答我呢?你都被打成這樣了,怎么還沒被來這里啊?犯了什么事???”那道聲音有些無聊地再度問道。
“我啥也沒干。”江笛輕聲道,這算什么事啊,送個藥被搞成這樣,老豐的朋友還真是各獸皆有啊。
“被冤枉了?我懂?!蹦侨肃帕艘宦暋?p> “你信我?”江笛有些驚訝。
“你都沒說什么事我怎么信你?”那人有些好笑。
江笛不說話了。
“怎么了,別擔心,這就我們兩個人,除了晚上獄卒來送飯之外,再沒別人。”
就兩個人?江笛環(huán)顧四周,濃郁的黑暗籠罩在他的周圍,他看不見對面牢房的情況,那人怎么知道這里就兩人?
“你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俊蹦侨嗽尞惖?。
“不知道……”江笛沉默半晌,這里不就是牢房嗎?還能是哪?
“這里叫死囚牢,顧名思義,知道什么地方了吧?!蹦侨说穆曇粲虞p快,像清風里的笛音一樣。
“死囚牢?”江笛一沉,“死囚??”
一陣寒流從江笛的心頭劃過,死字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來說太沉重了,足以壓倒他們所有的一切。
“現(xiàn)在可以說你犯了什么事了吧?”隔壁的牢房內(nèi),一個俊朗的少年越來越好奇,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抓進來了,很有意思。
江笛看了一眼那個洞口,告訴他現(xiàn)在好像也不打緊了,于是,江笛就把自己送藥被冤的事說了一遍。
在這片連風都沒有的牢房之中,江笛的聲音控制得很小,小到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可是隔壁那人依舊在輕輕嗯聲回應(yīng)他。
也許是心中有氣,講出來之后,江笛倒是一松,倒是那人不講話了。
“你不信嗎?”
“信,你一個死囚干嘛說謊。只是哥們,你啊,有點麻煩了。”
片刻之后,那人回答道。
“什么?”江笛不解,自己的麻煩還不夠大嗎?
“附耳過來,你得罪的是一般人也就罷了,你得罪的可是這楓溪城里最有勢力的謝家啊,你想想看你要是謝家老大,得知自己想殺的人被送來這了,你會怎么樣?”
那人也來到了這面墻的洞邊,讓江笛靠過去才輕輕說道。
江笛內(nèi)心一凜,“可是我不是已經(jīng)被送到死囚牢了嗎?”
“哎呦,人家老二的兒子死了,人家老二一家肯定會想知道你為什么要殺他,所以他們肯定會來詢問你,謝景仁不想他們知道并懷疑自己的話,就只有盡快干掉你,死囚牢又怎么樣,你以為以謝家的實力弄不出去嗎?”
江笛無言以對,謝家的實力這么強?
“兄臺,貴姓啊?”
“姓江,江笛”
“江兄,自求多福吧。”那人的聲音漸遠,又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地方。
“兄臺,你貴姓啊?”江笛覺得不能坐以待斃,這人如此輕松散漫,肯定會有辦法。
“李玉衡?!?p> 這個名字從遠及近,清晰無比。
“兄臺所犯何事???”
江笛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開口,只得問道。
“我?。客稻??!?p> “偷酒?死囚?”江笛眨眨眼,這罪行這么大的嗎?
“偷酒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我偷的是知府家的酒?!崩钣窈庥行┑靡?,他偷的可是最好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