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趙將軍得了劉皇叔的消息,當即掛印封金,單槍匹馬往北闖,沿途更是過五了關(guān)斬去六將。第一關(guān),名喚……”
“別說了?!?p> 往日說上一個時辰,趙隸就喊累??涩F(xiàn)在竟是連著說了半日,依舊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
景陌雪嘆息道:“歇歇吧?!?p> 趙隸呲牙一個傻笑,“不礙的不礙的,還能說。你愛聽我就再說點?!?p> 是怕到了長安,沒機會給自己說了?
景陌雪眼神復雜看了他一眼,竟是彎身躺在他腿上。
“不怕,有我在。”
低頭看著自己腿上的媳婦,趙隸鼻子又是一酸。
“要有男子氣概呀……”
“媳婦,實在不行你跟十三叔走吧。別跟我一塊了……”
“別說傻話?!?p> “媳婦,你說我是不是特傻缺?眼看就能去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了,偏偏非得鬧這一出。我是不是特傻?看樣子還連累了我姐,我是不是可該死?”
“我問你,要是我讓人戳脊梁骨罵,你怎么辦?”
“跟他們拼命!”
景陌雪微微一笑,“那不就得了?要是你替我跟人拼命,我高興還來不及。等到長安好好跟你姐說說,她不會怪你的。”
“媳婦……”
“嗯?”
“不是我姐,是咱姐。”
景陌雪眼睛微瞇,哄小孩一般應承著,“好好好,咱姐咱姐?!?p> 八百里,聽著很長很長。
可趙隸卻覺得很短很短,他才跟景陌雪說了幾夜悄悄話,還有很多很多事沒說,這就過去了。
紅日升起,掀開車簾望去。
是長安!
從沒來過長安,也沒見過長安,可看著前面趙隸就知道,這就是長安。
天下沒有第二個這般雄偉的城池。
如同巨獸雌伏大地,紅日在其身后,仿佛在托起金烏一般巍峨。
所有人注視著這座巨城,眼神各不相同。
任無涯懷念感傷,牛雄目瞪口呆,馬戈雙眼微瞇,景陌雪小嘴微張。
而見過鋼鐵叢林的趙隸,自然不至于被震撼到,但望著這座城池,仍是有些失神。
估摸著是因為這座城,叫長安。
“駕!駕?。 ?p> “唏律律~”
一隊衣甲鮮亮的羽林衛(wèi)奔馳而來,為首者面甲覆蓋,看不到他的臉,只能從冰冷的縫隙中聽到冷冽的聲音。
“陛下口諭,國舅從速入宮。請吧?!?p> 說著身后有人為其牽來一匹駿馬。
趙隸會騎馬嗎?
顯然不會。
躊躇著去摸韁繩,可面前的健馬一個響鼻,就嚇得他連連后退。
面甲之后的眼神,流露出一絲鄙夷。
“來人,請國舅上馬!”
兩名羽林衛(wèi)士當即下馬上前,用不容分說的姿態(tài),將趙隸‘送’上馬。
從他們的姿態(tài)不難看出,趙隸此行怕是兇多吉少。
景陌雪手持長槍,攥了又攥,可終究沒有開口,只是沉默上馬跟著。
“閑雜人等不得相隨!”
為首之人連姓名官職都未通報,此刻看向景陌雪更是毫不客氣。
頗有些狼狽的抱著馬脖子,趙隸擠出一個笑臉道:“媳婦你跟十三叔在長安逛逛,我去瞅瞅到底怎么回事再說啊……”
景陌雪嘴唇一抿,沒有回應。
有個羽林衛(wèi)卻是懶得再多磨蹭,‘幫’趙隸甩了一鞭后,裹挾引導著,就奔向了長安城。
景陌雪沒有遲疑,拍馬跟上。
牛雄馬戈一眾自然不必多說。
只是任無涯愣了少許,定定瞧著長安城許久,于是呼喝一聲,亦是率領(lǐng)麾下鷹羽衛(wèi)跟了上去。
長安城的繁華,趙隸沒工夫去看。
奔行在街面上,他只能用力俯身抱著馬脖子,四周都是疾行羽林衛(wèi),這要是落下去,不說粉身碎骨,至少也得經(jīng)斷骨折。
終于,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被顛吐時,前方羽林一個急停,順便也逼停了他的馬。
兩腿發(fā)軟下來,抬頭就看見碩大的宮門。
他不知道這宮門叫什么,只看見宮門前圍了很多人。
這些人皆著官服,看清他后擼起袖子就沖過來。
“你就是趙隸?”
“鄉(xiāng)野村夫,即得高位便該潛身縮首茍圖衣食,怎敢如此跋扈?”
“橫行無忌,肆意殺人。你以為你是誰?”
“欺我大唐無敢言之官否?”
“今日我等死諫于此,必教陛下廢后,斬你這般無知蠢人!”
“莫以為當了皇親國戚,這大唐的官就都要怕你。我等身為國朝臣子,不除你這般惡賊,豈能對得起這身官服?”
“沿途上百人命喪你手,其中甚至不乏國朝學子,你怎么敢的?”
“……”
一句句斥責聲亂響耳側(cè)。
本就被馬顛的有些頭暈的趙隸,此刻被圍攻之下竟是開始頭暈眼花。
斥罵聲越來越大,四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
旁邊的羽林衛(wèi)絲毫沒有上前護持的意思,甚至還稍稍移開了些,為這些大臣們騰地方。
“何須再等?如此奸賊惡徒,我等斃殺于此豈不天公地道?難道還由他玷污我大唐皇宮不成?”
有人持笏振臂高呼。
其他人紛紛響應。
年邁的頭發(fā)花白,青壯的眼神興奮,所有人不分老少,擁擠著就要往前湊。
眼看第一塊玉笏就要砸在趙隸頭上。
他們身后卻傳來一聲怒喝,“住手!”
所有人聞之一愣,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滿是褶皺的老宦官,身著大紅宦服,“陛下尚在宮中靜候,爾等欲意何為?”
“此等奸賊,陛下何須見他?”
有人梗著脖子回應。
這老宦官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隨即一步一步走向趙隸。
沿途不是沒人想要阻止,可這老宦官只是冷冷開口,“諸位欲抗旨嗎?”
這下,騷動的人群頓時靜下。
不等再有人出頭,老宦官幾步行至趙隸面前,見其失魂落魄的模樣,頓時心中不喜,可還是上前抓住他的手,快步走向?qū)m門。
“哼,見又如何?此子不誅,我等不散!”
“死諫君上,為國除賊!”
“說得好,諸位同僚,我等就靜坐于此,看陛下如何處置。”
于是乎,宮門之外,眾多大臣靜坐于此。
不過要是有心之人就能發(fā)現(xiàn),這些人里頭占多數(shù)、官最大的,都是御史臺的人。
莫說六部尚書、閣中大臣,這里就連一個侍郎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