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混沌、收容、機械心
在彌戒離開手指的瞬間，紫霧終于捕捉到它苦尋已久的目標。濃稠的紫霧興奮地翻涌，朝著零所在的位置急速襲來。
從高處俯瞰，零仿佛成為了旋渦的中心，周遭的紫霧正以清晰的軌跡順時針向內(nèi)瘋狂收縮。
零能清楚感受紫霧猛烈撞擊在身，那呼嘯的紫霧排山倒海，爭先恐后地涌入他左側(cè)臉頰上那道狹長的橫向傷口。
起初，傷口處的灼燒感驟然加劇，疼痛由臉頰傳遍全身，緊接著，一股強烈的麻木感迅速取代疼痛，零的身體雖然站得筆直，但實際上他全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劇烈緊繃，似是為了抵御這股傳至全身的痛楚。
隨著紫霧的不斷涌入冰冷的觸感開始蔓延全身。紫霧仿佛擁有了生命，在他的血管中肆意游走，如同勝利者般耀武揚威。而它們共同涌向的方向，赫然是人體最重要的核心器官之一——心臟。
……
遙遠森林的懸崖之上，男人猛然睜開雙眼，紫色的眼眸中先是閃過一絲震驚，隨即被濃重的疑惑所取代。
“剛才那一瞬，我分明感受到疑似71號目標的信號，”他低聲自語，“為何又頃刻間消失了？”
閃爍龐大的數(shù)據(jù)洪流自他眼中閃爍，男人的雙眉卻是越發(fā)緊鎖。
“仍然沒有記錄，71號目標究竟遭遇了什么？”
……
“滴！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毫無預(yù)兆地炸響，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瞬間撕裂了實驗室原有的寧靜。兩位研究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險些跳起，他們慌忙撲向控制終端，屏幕上無數(shù)參數(shù)正在瘋狂跳動，呈現(xiàn)出一片令人心驚的赤紅。
“羅豪！什么情況？”蕭軻猛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聲音因急促而顯得有些尖銳。他的視線死死鎖住屏幕，隨即又難以置信地抬起，穿過厚重的觀測玻璃，望向另一側(cè)浸泡在無色營養(yǎng)液中的少年。
“不清楚！所有生命體征都在失控！”名為羅豪的研究員聲音發(fā)顫，額角瞬間布滿冷汗，“心率峰值已突破210，還在攀升！血壓異常波動，高壓190，低壓卻降至50！神經(jīng)電信號強度超出量程……這……這根本不是正常的生理應(yīng)激反應(yīng)！”
多項關(guān)鍵指標同時爆表，系統(tǒng)自動觸發(fā)了最高級別的生理危機警報。
“鎮(zhèn)靜劑呢？立刻準備干預(yù)！”蕭軻疾聲問道，手指飛快地在控制板上滑動，試圖穩(wěn)定某些次級系統(tǒng)。
“不能貿(mào)然用藥！”羅豪幾乎是在吼叫，他指著屏幕上另一組詭異的數(shù)據(jù)，“你看他的腦波活動！完全陷入了混亂的、無法解讀的高頻振蕩，同時伴隨著罕見的皮質(zhì)擴散性抑制波形！這像是……像是某種極其強烈的神經(jīng)入侵或意識層面的劇烈沖突！現(xiàn)在使用中樞抑制劑，很可能導(dǎo)致不可逆的神經(jīng)損傷甚至腦死亡！”
蕭軻聞言，動作猛地一滯。他站起身，雙手無力地低垂，目光卻無法從營養(yǎng)艙中的少年身上移開。
數(shù)月來的觀察顯示，目標的身體狀況正逐漸趨于穩(wěn)定，按照原本的模型預(yù)測，最多再有三個月，就能達到安全進行喚醒手術(shù)的標準。
這一切本該在掌控之中。
想到這里，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攫住了他。他眉宇緊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
在無人注意的剎那，蕭軻深黑色的眼眸最深處，一絲極其隱晦的紫意飛速閃過，旋即消失無蹤。
……
巨大黑袍下，完全隱匿在陰影中的Mix沉默佇立。他就站在翻涌的紫霧之外，如同一個冷漠的旁觀者，靜默地注視著場中心發(fā)生的一切。
奇異的是，盡管眼前紫意彌漫，能見度幾乎為零，他凝視的方向卻分毫不差地指向青年所在的位置，仿佛那濃郁的霧氣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場內(nèi)的一切對他而言皆是一覽無遺。
“七、六、五……”
低沉而平緩的倒計時聲從寬大的兜帽下傳出。這神秘的讀秒最終將引向何種結(jié)局，無人知曉。
然而，伴隨著Mix不疾不徐的倒計時，那原本濃郁得化不開的紫霧，竟真的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被其遮蔽的森林景象也逐漸清晰起來。
“三……二……”
紫霧愈發(fā)淡薄，中央青年的輪廓變得清晰可見。他雙目緊閉，眉頭緊鎖，臉上凝固著極其凝重的神情。
“一……”
當最后一個數(shù)字落下，林間的最后一縷紫意也徹底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灰發(fā)青年臉頰上那道原本猙獰的傷口處，驀地亮起一道耀眼卻短暫的光芒。隨著光芒隱去，那狹長可怖的傷口竟在剎那間愈合如初，不見絲毫痕跡。
就在零的眼睫微動，即將睜開雙眼的前一瞬，Mix的身影悄然化作一群極其細密的黑色微塵，無聲無息地消散在空氣之中。
……
混沌，無邊無際的混沌，仿佛亙古如此。
零下意識地抬手，想要觸摸自己的臉頰，卻并未傳來任何熟悉的肌膚觸感。他低頭望去，視線所及之處——空無一物。
沒有手臂，沒有軀干，甚至找不到任何屬于“自己”的實體。他仿佛只是一縷飄蕩的思緒，存在于這片紫色的虛無之中。
出乎意料，面對這足以令任何存在崩潰的虛無，零的“意識”中沒有泛起絲毫波瀾，冰冷得如同最精密的器械，仿佛眼前的一切才是他應(yīng)有的常態(tài)。
“我……是什么？”
“我……是誰？”
他的意識在這片混沌的紫意中沉浮，懵懂而茫然。那些曾經(jīng)鮮活的記憶碎片，如同被徹底格式化的存儲設(shè)備，再次歸于空白，了無痕跡。
在這片混沌的深處，一道微光悄然亮起。它起初黯淡而渺小，毫不起眼，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它逐漸變得明亮、高大，最終清晰地映入零的感知。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面容普通，屬于扔進人海便會瞬間消失的類型。然而，零“看”著他，某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卻自意識核心悄然泛起。
無聲無息之間，中年人的身影光芒漸盛，那溫暖而堅定的金色光輝，竟在這片無盡的混沌紫意中，頑強地撐開了一方小小的凈土。
光芒籠罩之下，零的身形開始重新凝聚、幻化。他的神情依舊冰冷，一如遙遠往昔，他第一次睜開眼，看向這個男人的時刻。
中年人靜靜地看著他，神情同樣平靜。他沒有開口，卻有巨石在零胸中墜落。
他“聽”見了那個聲音。
“你是‘器’，你是‘零’?！?p> 零注視著男人，試圖回應(yīng)，卻被腦海中驟然炸響的、充滿惡意的低語粗暴打斷！
“接納我！”
“接納我?。 ?p> “接納我——?。?！”
一聲比一聲尖利，一次比一次狂躁！與方才那平靜溫和的告知截然不同，這低語陰冷、扭曲，摻雜著令人戰(zhàn)栗的瘋狂與貪婪。
凈土之外，那原本只是彌漫的紫意驟然變得癲狂沸騰，如同洶涌的惡浪，咆哮著企圖吞噬這最后的光明。
這一次，零似乎徹底剝離了所有情感，他神情淡漠，如同超然的觀察者，冷靜地聆聽著腦海中交織的詭異聲響。
但維持這極致的冷靜，也剝奪了他與那金光中的男人對話的最后可能。
中年人忽然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略顯僵硬卻意味深長的微笑。
下一刻，他身上的金芒轟然爆發(fā)！那一瞬間，璀璨奪目的金光似乎充塞了整個混沌空間，將一切染上輝煌的色彩。
這盛景只持續(xù)了一瞬，便急速黯淡。
與此同時，在零新生的胸膛之內(nèi)，那顆已被濃郁紫意纏繞的心臟表面，驟然迸發(fā)出璀璨的金色紋路！鮮紅的血肉之下，有什么東西在劇烈搏動，若隱若現(xiàn)。
當那血肉的虛像褪去，顯露出的，竟是一顆由無數(shù)精密齒輪、發(fā)條與未知機械結(jié)構(gòu)緊密咬合、持續(xù)運作的——灰色機械心臟！
“收納、學(xué)習、掌控……”
中年人的話語如同最終指令，再次響徹他的意識海，而那金色的身影卻已徹底消散，無蹤無跡。
剎那間，那些失去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流，瘋狂地涌回零的腦海！他冰冷如霜的臉龐上，人類應(yīng)有的復(fù)雜表情迅速回歸。
胸膛中，那顆機械心臟堅定而有力地跳動著，將一種融合了奇異金色能量的血液泵往全身。金色所到之處，那些潛藏在他脈絡(luò)中的紫意如同遭遇天敵般劇烈顫抖，迅速萎靡、敗退。
它們被強大的力量驅(qū)趕著，在零體內(nèi)的某處不斷匯聚、壓縮，最終凝結(jié)成一段微微發(fā)光、不斷自旋的螺旋狀結(jié)構(gòu)——仔細看去，竟宛如一段承載著某種信息的DNA雙螺旋！
零緊閉雙眼，全神貫注地內(nèi)視著體內(nèi)這天翻地覆的變化。而在他無法感知的外界，這片紫色的混沌空間，忽然綻開了第一道裂痕，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無數(shù)金色的裂痕瞬間遍布四野！
整個空間開始劇烈地搖晃、崩解。在達到某個臨界點的瞬間，漫天的紫意如同被戳破的氣泡，驟然潰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零只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將他猛地拽向某處！強烈的失重感和撞擊感襲來，他眼前一黑。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一段清晰的系統(tǒng)提示音仿佛穿透層層空間，直接映入他的腦海：
“?！Ь€任務(wù)【紫霧之中】已完成。任務(wù)獎勵——【焰種】已發(fā)放，請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