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圣靈掌使

　　話音剛落，湖面上的金光便像被人用指尖捻住似的，猛地往對岸收了收。

　　我瞇眼望去，遠(yuǎn)處那團(tuán)濃得化不開的夜幕里，終于有了動靜。一道身影踩著水面緩緩走出，鞋尖點過之處，湖水只漾起細(xì)碎的漣漪，在岸邊堆出幾縷白沫。

　　那人離對岸七八丈時便停了腳，只見他懸于水上，腳下的水面始終泛著一層極淡的灰霧；他半張臉隱在樹影之后，只露出緊繃的下頜線，透著一股冷硬。

　　“比我預(yù)想的，要快了很多。”

　　說完這話，他抬手?jǐn)n了攏衣襟，袖口便順著動作滑了下去，露出他那半截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皮膚下如藤蔓般的青黑色血管，也在月光下泛著異樣的光澤。

　　“果然是你們白骨魔教在暗中作祟。”我緊緊盯著他，沉聲道。

　　“哦？我似乎尚未進(jìn)行過自我介紹?！蹦侨溯p笑一聲，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便是神教的圣靈掌使。”

　　圣靈掌使，乃是受白骨魔教派遣，駐于圣靈勢力，統(tǒng)御組織在此勢力中一切事務(wù)的最高掌權(quán)者，居魁首之位。

　　我緊緊盯著他那隱在樹影里的眉眼，隨即淡淡地說道：“不必多言，把朵蓮花交出來，我會考慮你們的條件?！?p>　　“哦？”圣靈掌使語氣中略帶詫異，不過轉(zhuǎn)瞬便漾起一絲淺笑，慢悠悠道：“不愧是法術(shù)之子，竟這般通透，比起上一代前來送死的那位，倒是強(qiáng)出不少?！?p>　　我的手在袖中握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朵蓮花，就在這里。”

　　圣靈掌使聞言，低低地呵了一聲，那笑聲混著湖面上的水汽，透著幾分嘲弄。他的指尖向湖面輕輕一挑，袖口擺動的瞬間，手腕上的青黑血管竟也發(fā)出光亮。

　　只聽嘩啦一聲水響，朵蓮花的身影竟從湖心猛地浮了上來。她渾身濕透，發(fā)絲黏在蒼白的臉頰上，魚尾還在往下滴水，每一滴砸在水面，都激起一圈細(xì)碎的灰紋。

　　那些從湖底漫上來的灰氣，正像活蛇般纏在朵蓮花周身，每纏緊一分，她那小小的身體便隨著呼吸多幾分顫抖。

　　她顯然被封印住了力量，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掛著水珠，連抬手拭去的力氣都沒有。唯有眉心處，一點淡金色的微光在灰氣中掙扎，只剩微弱的搏動。

　　“在這里，又如何？”

　　圣靈掌使指尖虛虛一按，纏繞在朵蓮花周身的灰氣便應(yīng)聲驟然收緊，她當(dāng)即悶哼一聲，額角沁出細(xì)汗。

　　“你對她做了什么！”我怒聲道。

　　圣靈掌使指尖仍懸在半空，朵蓮花周身的灰氣正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震顫。

　　“神印的力量遠(yuǎn)非你我所能窺探，更何談?wù)瓶??！笔レ`掌使微微一笑，緩聲道：“我不過是以強(qiáng)大的精神力先入為主，向她借了幾分力量，稍作施為罷了?！?p>　　他樹影下的目光卻掃過湖面深處，那里的灰氣正源源不斷地往上涌。

　　“哼，你做了什么？”我追問道。

　　“你不必知道?！彼Z氣陡然轉(zhuǎn)冷：“下面，我該提出我的條件了?！?p>　　他抬眼時，眸底映著灰氣的影子：“靈獸宮的力量，你想要；神印的宿主，你也想保。但這兩樣，現(xiàn)在都攥在我手里?！?p>　　他慢悠悠地說，“我們可以幫你重建靈獸宮，甚至能讓你在圣靈國新主眼前成為新的宮主，但前提是——靈獸宮日后所涌現(xiàn)出的力量，要分我們五成。”

　　要知道，他所說的力量，定非尋常。靈獸宮重建之后，宮中復(fù)蘇的靈力、陣法運轉(zhuǎn)時產(chǎn)生的波動、馴養(yǎng)的靈獸之力，甚至連親傳的秘法術(shù)式，全將算在里面。

　　“憑什么？”我冷冷問道。

　　“憑你沒資格講條件?！彼Z氣平淡，字字卻淬著寒意，“靈獸宮的令牌在你手里不過是死物，沒有我們相助，你連圣靈國的領(lǐng)土都踏不進(jìn)；何況，朵蓮花的神印與靈獸宮的力量，我們本就可以全要?！?p>　　“那你還跟我講什么條件？”我周身法力于經(jīng)脈之間翻涌，呼之欲出。

　　他指尖一抬，湖面上的灰氣驟然凝成道道尖刺，刺破了細(xì)碎的金芒。

　　“法術(shù)之子的名頭，能護(hù)你到幾時？”他語氣中的平淡終于裂開一道兇狠，“別以為我們不敢殺你。天界不會跟遍布大陸、扎根無形外海的神教撕破臉，他們顧忌的是文明的存續(xù)，不是你的性命?！?p>　　他向前飄了尺許，灰霧同時漫向我和藍(lán)兒所在的岸邊，散逸出濃厚的力量。“殺了你，再拿著你的令牌去引靈獸宮的力量，神印更是能永遠(yuǎn)為我所用。”

　　他盯著我，眸中灰氣與月色糾纏，“留著你，不過是省些功夫?！?p>　　圣靈掌使的指尖懸在半空，像是隨時要松開朵蓮花身上的的束縛。我望著她蒼白的臉，周身翻騰的法力突然滯住。

　　他說得沒錯，我別無選擇。

　　圣靈掌使似乎看穿了我眼底的掙扎，指尖緩緩收回，朵蓮花周身的灰氣隨之松了幾分，她眉心的金光也微亮了些。

　　“想通了？”圣靈掌使問道，“既然是交易，自然要讓你看清籌碼。”

　　只見圣靈掌使抬手往湖面一按，灰霧中緩緩升起個銅制卷軸，卷軸展開時，上面用朱砂繪制的陣紋突然亮起，沒想到，那竟是靈獸宮鎮(zhèn)宮大陣的全貌。

　　“這陣圖，是神教在靈獸宮舊址深處找到的?！笔レ`掌使的指尖點過那些陣紋，接著道：“此圖我們已保存多年，卻從來沒有人知道，它就在我們手里?！?p>　　他抬眼望向?qū)Π?，樹影后的目光帶著幾分刻意的坦誠：“你曾和御獸山莊的人護(hù)送靈獸，那些靈獸藏著陣法的核心力量，你自然應(yīng)該清楚，靈獸宮也早已有人在暗中籌備重建。那些舊宮的人這些年一直躲在圣靈國邊境，全靠我們接濟(jì)才沒被新主清剿。如今陣圖、令牌、核心靈獸都齊了，缺的不過是個能在新主面前立住腳的新宮主?！?p>　　“令牌尚未集齊?！蔽页谅暤溃拔乙雅汕察`獸去尋找它們了。”

　　圣靈掌使聞言，將指尖在陣圖上輕輕撫過，隨即問道：“還差幾枚？

　　“三枚?！蔽裔尫欧ㄐg(shù)波動，感受著波動中十三枚令牌傳來的力量，那句想問“新主是誰”的話，終究還是咽了回去。畢竟他們或許與此利益相關(guān)，而我眼下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問了也是白問。

　　沉默片刻，我抬眼望向圣靈掌使：“那你也說說，你將怎么做?！?p>　　圣靈掌使像是早就料到我會這么問，低笑一聲，指尖在陣圖上劃了道弧線：“很簡單。我會讓新主下一道旨意，封你為靈獸宮舊部的安撫使，以‘收攏舊部、穩(wěn)定邊境’的名義，直接進(jìn)入圣靈國。”

　　他樹影后的目光掃過湖面：“旨意里還會賜你一塊封地，正是靈獸宮舊址所在的殿前御城。能夠直接在圣靈國內(nèi)獲封土地，這是誰都不敢想的事，但對『它們』而言，不過只需一句話。畢竟能用一道旨意換取神教幫扶，『它們』自然樂見其成。”

　　“他們？”我順著他的話鋒往下接，語氣盡量平淡，仿佛只是隨口一問，“能讓神教如此看重，想必也不是尋常勢力?！?p>　　聽見我口中說出“神教”一詞，圣靈勢力忽然低笑一聲，那笑聲里聽不出情緒：“法術(shù)之子何必在意這些？我們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更何況，沒有神教的幫助，靠你自己重建靈獸宮，其困難可想而知?！?p>　　他的話音剛落，湖面上的灰氣突然聚成一團(tuán)，隱約顯出白骨的輪廓，卻在我細(xì)看時驟然散去，只余下細(xì)碎的漣漪。

　　“集齊令牌之后，我會派人親自將旨意交到你的手中，到時候，你自然會見到該見的人?！笔レ`掌使語氣轉(zhuǎn)冷，顯然不愿再繼續(xù)糾纏這個話題，“至于『它們』是誰，認(rèn)不認(rèn)得出，全看你的造化?！?p>　　朵蓮花在湖心輕輕動了動，魚尾拍濺起的水花落在灰氣上，發(fā)出細(xì)微的滋滋聲。圣靈掌使見狀，指尖微微一揚，托著她的力量突然加快，將她往岸邊送了丈許。

　　“該說的都已說清?！笔レ`掌使將手從半空中收回，陣圖上的光亮漸漸黯淡，“你是聰明人，我想，你不會毀約?！?p>　　藍(lán)兒見此情景，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朵蓮花抱回了岸邊。

　　圣靈掌使望著我們將朵蓮花接上岸，樹影后的目光最后掃過我那片湖水，隨即便沒入了灰霧之中。銅制卷軸也隨著他的身影沉入了湖面，濺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細(xì)碎的霧氣，轉(zhuǎn)瞬便消散無蹤。

　　湖面上的灰氣也如退潮般縮回水底，只余下月光在水面鋪成一片碎銀。

　　我抱起渾身冰涼的朵蓮花，藍(lán)兒緊隨其后，足尖一點便掠向緋玉分院。

　　緋玉分院齋舍中的暖床很快驅(qū)散了朵蓮花體表的寒氣，我和藍(lán)兒看著她眉心神印處的微光漸穩(wěn)，終是松了口氣。

　　我轉(zhuǎn)身望向窗外——霆鸞還未歸來，而重建靈獸宮一事，已如弦上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