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家門,抱著玄熙牌位的王玄策就哭了起來,大夫人一看見牌位一下子就暈了過去,雖然玄熙身亡的消息早已傳到洛陽,皇宮也派人前來安撫過王家,但王家一直都很難相信這是真的。這下子王玄策抱著牌位回來了,如何能接受得了?一家人手忙腳亂把她扶起回屋。一時間滿院的哭聲。
大夫人悠悠轉(zhuǎn)醒,哭個不停:“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過去,就落下個牌子回來了……什么圣德皇貴妃,誰稀罕這個,我想要我的女兒……”嗚嗚地哭個不停。大家也跟著哭,柳娘看這么哭下去不是事兒,給梅香使個眼色,兩人架著大夫人回臥房去了,過分的悲傷太傷人身體,不能讓她這樣沒完沒了地哭下去。
蘇定方自回了洛陽,無官一身輕,又目睹洛陽一座座寺院被拆毀,心中憂慮少林寺的命運,更是無意再去為官府做事。在這場滅佛運動中,凈土寺終究被拆,眾多僧人要么還俗,要么去了少林寺。少林寺畢竟偏遠,又有不畏豪強的傳統(tǒng),如果不動用軍隊,誰有本事去拆少林寺?
蘇定方終于收到了智勇師傅的回信,少林寺安全度過了這場滅佛危機,“還是狠角色沒人敢惹??!”于是他放下心來繼續(xù)修繕宇文府,一干就是兩個多月,這么多房子空著,而王家院子那么擁擠,他就按王玄策說的,選了個廂房,給自己安個家,經(jīng)過精心打造很是滿意,只等王玄策回來就搬過來住。這一聽說王玄策回來了,蘇定方連忙放下手邊的活兒趕了回去。
而王玄策也一直在等蘇定方,他心里苦。李世民這個計策很毒,想想都怪自己寫了那篇策論。在中國似乎自古就是這樣,誰提出問題誰就應(yīng)該去解決這個問題,他當(dāng)年提出來了要滅東突厥,如今可好,這是要壓上自己一家三口的性命??!
為什么李世民要王玄策一家去投義成公主?因為義成公主不僅是梅香的姑奶,而且是頡利可汗的王妃。
義成公主在突厥生活二十多年,先后嫁給啟民可汗、始畢可汗、處羅可汗、頡利可汗(后三個都是啟民可汗的兒子),她真是一個不容易的女人,不論哪一個可汗都把她當(dāng)做掌中寶一樣,至死不渝。她的命也真硬,已經(jīng)克死了三個可汗,不幸的是,她或許要克第四個可汗---頡利可汗。
蘇定方一見到王玄策,看他氣色這么不好,知他還沒有從妹妹亡故的陰影中走出來。幾年來他已非常了解這個大舅哥,是個性情中人,經(jīng)常是傻得不行,于是要拉他到外面喝酒。
而這一次蘇定方錯了。畢竟已經(jīng)兩個月過去,王玄策早已從悲痛中走出,他發(fā)愁的是如果以一家三口的性命為賭注,那么一旦失敗便無一能活,這種情況下能不愁???
王玄策知道酒館危險,不是密談的地方,哪里敢去?于是兩人就在家里書房中密談。
王玄策先是詳細述說了在長安的經(jīng)過,其驚心程度連蘇定方這樣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人都被震驚了:“這……這意思……這不是禪位,是逼宮?”
王玄策點點頭:“皇帝衛(wèi)隊全部被殺了,你聽說過這樣的禪位嗎?那時候就是你死我活相斗,我想若不是有人給秦王下毒,他未必下這個決心。”
蘇定方唏噓道:“你說得對,他們皇家的事,不是你我能參透的。我只是覺得你能活下來,真是奇跡。你可真有本事,一對三還差點把他們打到湖里去?!?p> 王玄策苦笑道:“估計這仨不久后就會來挑釁找事,到時候你可別血性一上來,上去就火拼??!”
蘇定方奇道:“他敢?我們哥仨在這兒,不是小看他們,就他們那點兒本事,敢來挑釁?”
王玄策點點頭:“新皇安排的,他希望我一家去投義成公主,你知道義成公主是誰嗎?就是梅香的姑奶,頡利可汗的王妃?!?p> 蘇定方哪兒知道這個?但蘇定方可不傻,一聽就全明白了,一把抓住王玄策的手:“這活兒不能接啊兄弟!”真是急了,又叫上兄弟了。
王玄策眼圈就有點兒紅:“我知道啊,我自己并不怕,我是覺得對不起梅香,她已經(jīng)受了那么多苦,還要跟我一起去賭命……”
蘇定方道:“你……你決定了?”
王玄策點點頭。
蘇定方頹然坐下:“玄策,你這是何苦呢?做這么大的犧牲,值得嗎?不是你一個人的命,梅香這身體……,塞北苦寒之地,她如何受得了?”
王玄策嘆口氣沒有說話,良久從懷中摸出兩本書給蘇定方:“這是一本梵文法華經(jīng),這是漢文法華經(jīng),你要好好讀,我不求你懂梵文,但你要知道怎么查,怎么對照……”
“別,別,你是什么意思?這里面還有我的事兒?”
王玄策點點頭:“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玄利沒有上過戰(zhàn)場,去了就是必死,只有我們兩個合做才有可能一擊斃敵?!?p> 蘇定方沉吟了一下,那個隱藏在心底的雄獅終于被喚醒:“好,我答應(yīng)你,你給我仔細講講你的計劃?!?p> 王玄策道:“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我仔細研究了歷朝對胡人作戰(zhàn),最難的不是拚殺,而是根本找不到他們,大規(guī)模的作戰(zhàn)并不合適,最好的就是象霍去病那樣的利劍,只一隊人馬直插敵人的心臟?;羧ゲ∈沁\氣好,插到了心臟,后面的部隊十之八九不是迷路就是在草原上瞎轉(zhuǎn)悠,他們?nèi)钡木褪乔閳蟆,F(xiàn)在你就是要做這支利劍,我就是提供情報的人?!?p> 蘇定方道:“可是你說話作數(shù)嗎?上邊聽嗎?”
“我只相信你。過幾天我?guī)闳デ寤灰妭€人,此人名叫袁天罡,是洛陽城有名的術(shù)士,天文地理無所不能……”
“什么?”蘇定方打斷他:“算命的你也信?”
王玄策笑笑繼續(xù)說:“他可不是一般的道士,他是義成公主的哥哥,是梅香最小的爺爺?!?p> “啊?是皇子?怎么流落到民間了?”
“梅香聽他父親說,當(dāng)時袁天罡的母親與獨孤皇后不睦,擔(dān)心獨孤皇后殺死自己的孩子,于是求梅香的爺爺幫忙,將袁天罡送到蜀地養(yǎng)大,袁天罡有個徒弟叫李淳風(fēng),現(xiàn)在長安,這次我還去看過他?!?p> “哦……這么說梅香一家對他有大恩?!?p> “是,所以后來袁天罡來洛陽后找過梅香,梅香自然是知道他家的事,但這是絕密,所以我知道后也沒有向別人提起過?!?p> “我明白了,你想讓他幫你聯(lián)系義成公主,但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袁天罡和李淳風(fēng)是師徒,李淳風(fēng)和長孫無忌是望年交,而長孫無忌是皇帝的好友。所以現(xiàn)在袁天罡是我們聯(lián)系皇帝的一個通道,也許是將來我聯(lián)系你的通道?!?p> “哦……”蘇定方看王玄策有難過的神情,自然是知道王玄策又想起了妹妹玄熙,也是默然。
良久,王玄策繼續(xù)道:“現(xiàn)在我給你講講我如何傳遞消息給你,軍中的標(biāo)識那些都比較簡單。你學(xué)一些梵文,主要是學(xué)學(xué)數(shù)字的寫法,別的你可以不認(rèn)識,只把信中的數(shù)字挑出來即可,比如你挑第一個數(shù),一定是三位數(shù)比如五十一,便是法華經(jīng)第五十頁第一個字,然后記下漢字。然后第二個數(shù)字比如二二六二,便是第二十三頁第六十三個字……”
一通說明把蘇定方搞了個暈頭轉(zhuǎn)向:“天爺??!這么復(fù)雜,我能學(xué)會嗎?再說你寫漢文不行嗎?”
“寫漢文怎么行?我去漠北要么行醫(yī)要么教書,傳教、算命都有可能,經(jīng)常寫個符啥的唬人用,寫漢文豈不是讓人懷疑?事關(guān)我一家性命,事關(guān)我大唐國運,你不學(xué)怎么行?”王玄策急道:“又不是讓你一晚上學(xué)會,我傳第一封情報至少得半年吧?”
“好好好!我學(xué),我學(xué),我怕了你還不行嘛……”
?。ㄔ祛?,李淳風(fēng),是《推背圖》的作者,這本書與紹庸的《梅花詩》、諸葛亮的《馬前課》、劉伯溫的《燒餅歌》,并稱我國四大預(yù)言神作)